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大命>144、第 144 章

  虽也做不得什么, 可沈无疾与洛金玉成了亲, 仍只觉自古以来所说的“温柔乡是英雄冢”十分精妙, 而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更是说得太过真实, 可不他这少年英雄就一时不愿去想些什么功名利禄、建功立业了?什么司礼监,什么朝廷, 什么皇上, 都是狗屁, 哪比得上与洛金玉长相厮守?

  就是不说话,坐在一起看书都好。

  洛金玉好学, 已是学富五车, 可无事时还是爱捧着本书看。

  沈无疾就坐在一旁, 手中也捧着本书,心思却全放在对面的洛金玉身上,陶醉地盯着看。

  洛金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到他身边, 挨着他坐下,放下自己手中的书,抽出沈无疾手中的书,道:“我来教你可好?”

  “好!好!”沈无疾急忙道。

  洛金玉便逐字逐句地教起他来,教得过于认真仔细,沈无疾都不敢走神了,两人头靠着头, 往往一眨眼,就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学过之后,洛金玉讶异道:“你学得很好,也很快,为何以往总有些不学无术之感?”

  沈无疾羞道:“咱家何曾不学无术,瞧你说得,谁和你比,都是不学无术。”

  “不,其他人只是才学稍逊罢了。”洛金玉耿直地道,“你则是一窍不通。”

  沈无疾:“……”

  他恼羞成怒,先轻轻咬了咬这张气人的嘴,泄了愤,方才悻悻然道:“说明不怪咱家,怪那些骗钱的秀才,看,你一教,咱家就学得好,他们教,咱家就学不好。”

  洛金玉“哦”了一声,了然道:“看来你以往并没有认真听讲。”

  沈无疾:“……”

  也罢,除了总还要被这石头无意中气一气外,大多数时候还是快乐的。何况,就算是被这石头气,也甘之如饴,因为如今的石头气完了人,略知道了些看人脸色,见沈无疾露出恼羞模样,还会主动地拉一拉手,甚至亲一亲脸颊,然后用澄澈的目光求和似的看着他。

  每当此时,沈无疾的心中总要没有出息地尖叫起来:再气咱家!继续!再气狠一些也无妨啊!

  ……

  如此一来,沈无疾哪里还记得什么公务?可究竟还是由不得他。

  新婚三日过后,第四天大清早,展清水就叫人来请他了,说婚假该休完了,司礼监很多事都等着他去做。且还有皇上与皇后的事儿也等着沈无疾来管。大约就是这两人又因这样那样的事打起来了,展公公虽当时勉强劝住了两人,却劝不住事后闹着要回封地的皇后。皇上被皇后气急了,就说不如她留着,他回去!

  再接着,六部也都陆续派了人来沈府问候,倒没敢明着催,只说贺喜,但话里话外还是催促他赶紧回司礼监主持大局的,否则各部公文压着,误事儿。

  若换了平日里,沈无疾非但不会恼怒,还要得意洋洋于自个儿位高权重,哪都缺不得自个儿。

  可如今,他很是恼怒,对着来请他的司礼监小宦官喜福道:“咱家不是让展清水暂替咱家掌印吗?他把印丢了吗?怎么就事儿都压着了?他是个废物吗?何况皇上与皇后平日里好好的,怎么被他一劝,反要和离了?展清水当真是个废物!”

  喜福急忙道:“干爹息怒,展公公是暂替干爹掌着印,儿子亲眼见着,他这几日很是辛劳认真在处理公务,实在是有些事他也不敢作主,还是得请干爹主持大局,司礼监缺不了干爹啊。”

  “咱家吃一人饭,做你们这十几号人的事儿,还好意思说!”沈无疾怒道,“索性都别做了,都滚出司礼监,俸禄都是咱家的,左右事儿也都是咱家做!养你们这许多闲人吃干饭?”

  喜福不敢接这话,只得往地上跪着,战战兢兢地磕头:“干爹息怒。”

  洛金玉本听闻是司礼监有事找沈无疾,便没跟去——这几日他与沈无疾形影不离,除了浴房与茅厕外,去哪儿都没离了两步距离——只是没多久,西风就来找他,说干爹在前厅里大发雷霆,赖着不愿回司礼监处理公务。

  洛金玉一听,当下皱眉,起身就往前厅去。

  西风却停在原处,低声道:“爹,您——爹!爹?”

  他叫得顺口,洛金玉却一时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自顾自继续往前走。毕竟洛金玉活了快二十年,凭空冒出个儿子,哪能习惯。

  西风只得追上去几步,斗胆拉住他衣袖:“爹!”

  洛金玉这才意识到是叫自己,有些不自在地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日后儿子多叫几百声,多与爹亲近,爹就习惯了。”西风掩着嘴笑了,接着又担忧道,“爹可别和干爹说是儿子来通风报信的,其实也是来福去找儿子说这事儿的。但您千万别让干爹知道了,他虽也不会真怎么样儿子与来福,可少不了要说我们一通。”

  “他此事做得荒谬,怎还好意思说你们?”洛金玉淡淡道,“若他敢说,我亦有话说他。”

  “……”西风就是怕这个,无奈道,“您二位新婚大喜,何必呢?”忍不住伺机告一小状,“您若因此与他争起来了,他回头更要记儿子与来福的不是了。”

  洛金玉叹了声气,摇头道:“罢了,我不说,你们且放心。”

  说完,他便独自去到前厅,正见到沈无疾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脚边跪着一位小宦官在砰砰磕头,顿如火上浇油:“沈——”

  沈无疾也已见着了他来,未听他说话,就见着了那震惊又愤怒的神色,当下倒吸一口凉气,慌张地将茶盏往旁一放,顾不上茶水都泼了出来,弯腰就去拉喜福:“起来!”

  喜福不过是个小宦官,在司礼监当差,哄惯了几位大监的,磕头这事儿于他来说、于沈无疾来说,皆是家常便饭,谁做小宦官时不是这么过来的?光是这样一番,已算是很轻松了,压根算不得欺辱,毕竟沈无疾小时候磕了头还要被打呢。

  然而这看在洛金玉眼中,却是十分不能理解与接受的事,怎么看,都是沈无疾在仗势欺人。

  沈无疾慌里慌张地将喜福拉起来,急着解释:“金玉,你听咱家说……”

  洛金玉看也不看他,只关切看着这小太监:“你的额头磕青了,你坐,我让人拿药来。”

  喜福哪敢坐,又往地上一跪,笑着道:“儿子还未拜见干娘。”

  “你快请起!”洛金玉急忙道,“你快请坐。”

  喜福站起身,双手乖巧地叠在小腹前,弓着背,低着头,笑道:“儿子不敢。”

  “你——”洛金玉叹了声气,看向一旁的沈无疾。

  沈无疾讪讪道:“是不能乱了规矩……”

  “他既是你干儿子,为何连你家的椅子都不能坐?有你这样做爹的?”洛金玉振振有辞。

  沈无疾干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这太监收干儿子,哪和寻常人家一样?说是儿子,多不过就是手下罢了。

  “无论你怎么说,你都要让他坐了,给他涂药,向他赔不是。”洛金玉横眉怒道。

  沈无疾下意识道:“美得他!折他的福!”

  见他不思过,还口出狂言,洛金玉越发生气:“沈无疾!”

  眼见干爹与干娘因自个儿而要吵起来,喜福险些当场吓死,立刻往地上又是一跪,砰砰磕头:“干爹息怒,干娘息怒,是儿子的错,儿子领罚……”

  “你——你且起来!”洛金玉吓了一跳,急忙劝道,“与你无关,你快请起!沈无疾!”

  沈无疾只得道:“你干娘叫你起来,没听见?他的话是不够资格叫你听吗?”

  “你说些什么话?”洛金玉怒道。

  沈无疾很是委屈,却不敢对着洛金玉诉说,只能对着喜福迁怒道:“起来!”

  喜福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坐!”沈无疾怒道。

  见干爹生气,喜福膝盖一软,又想跪了,哭腔道:“儿子不敢……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眼看洛金玉又要责问自己,沈无疾心中也不比喜福好多少,慌得不行,只是强作镇定罢了,道:“别嚷了,起来,坐着,别叫咱家再说一遍!”

  喜福垂着泪,无奈地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默默向前厅最末尾的客椅走去,坐也不敢坐多了,屁股尖儿险险挨着椅子,在心中向满天的神佛玉帝许愿,叫自己立刻消失。

  洛金玉见状,再度叹气,先叫下人去拿药来,看着来福给喜福涂药,自己则对沈无疾道:“可见你平日里待人苛刻,他竟畏你如虎。”

  “我——”沈无疾百口莫辩,“咱家打都没打过他,他是天生的胆儿小,司礼监出了名的,这也能怪罪到咱家头上?你且看,他还怕你呢。”

  “他怕的不是我,而是你。”洛金玉蹙眉道,“他是为公务请你,你反而对他出言不逊,还叫他跪你磕头,是何道理?”

  沈无疾忙问:“谁这么多嘴和你说的?”

  “你无需管是谁,那人也是为你好。”洛金玉道。

  “咱家府里容不下那么碎嘴的!”沈无疾怒气冲天。

  “司礼监更容不下吃空饷的。”洛金玉淡淡道。

  “吃空饷?咱家?”沈无疾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指着喜福道,“你去问他,司礼监如今离了咱家,事儿都不会做了,没咱家,堆了满桌子公章,这才来请咱家的,咱家是吃空饷的?”

  一时激愤说完,沈无疾忽然觉得不妙,急忙捂住嘴。

  但仍然晚了。

  洛金玉看着他,道:“既然司礼监堆了满桌子公章等你处理,你为何不去处理?”

  沈无疾沉默一阵,悻悻然道:“咱家新婚呢……”

  “婚律上说,当朝官员新婚假以三日为期,司礼监大约也算入其中。”洛金玉道,“今日是第四日了,你该去了。”

  沈无疾:“……”

  他想来想去,登时委屈哽咽,“你赶咱家?才三日,你就厌了咱家?”

  他这模样,洛金玉习惯了,沈府里的下人这段时日也看惯了,然而喜福却是从未见过的,胆小如他,也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去,眼睛瞪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可还是他那刻薄……咳,杀伐果断、英明神武的干爹?

  他是告诉过干爹,在干娘面前不妨示些弱,然而,却也不至于此……

  洛金玉耐心道:“哪里就成赶你了?不过是让你处理公务,你既在其位,就当谋其政。”

  沈无疾脱口道:“那咱家不在其位呢?是不是就不必远离你了?”

  “你若想辞官,也无不可。”洛金玉淡定道,“可你仍需先去司礼监提交辞呈,再稳妥交接过渡。”

  沈无疾:“……”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咱家今日死活都得出这个门?

  喜福:“……”这,这怎么就说到干爹要交辞呈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福:淡定,常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