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变故突生,是连〔乱步〕都没有预知到的意外。

  一时间,〔乱步〕和〔中也〕面前炸开耀目的白光,然后便是身体受到重力而向下坠落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感官丧失,随后巨大的耳鸣传来,被耀眼的白光直直照射的瞳孔只能看到模糊的光斑,所幸离地面并不高,两人都下意识地一个翻身,安全落地。

  但是好像吓到了其他人。

  〔中也〕眼前仍然是五彩斑斓的模糊光晕,但却在听到慌乱人声的一瞬间揽过最近的人,左手卡住对方的咽喉,右手举起备用的枪抵在对方头上。

  “不要动。”/“不要动!”

  同样的话语,不同的语调,〔乱步〕被国木田独步以相同的姿势揽住,不同于〔中也〕平静的声音,国木田独步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现在的趋势就是,〔中也〕坐在武装侦探社靠着大窗的桌子上,直接将在后面椅子上安然坐着的江户川乱步拉到前面来,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拿枪抵住他的太阳穴,而沿着办公桌间空出的小道的另一边,〔乱步〕也以和江户川乱步相同的姿势被国木田独步要挟着,两方一时僵持不下。

  〔乱步〕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右手弯曲,狠狠地给了正在试图谈判的国木田独步脆弱的腹部一个肘击,然后快速背过身往后退。

  但是国木田独步也迅速反应过来了,然后一把抓住〔乱步〕的手腕,〔乱步〕微微掀开黑色斗篷,然后抽出腰际装备着的匕首,随后朝着两人交握着的手中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只狠狠划去,而国木田独步就下意识松开了手。

  国木田独步被〔乱步〕如同发疯一样的动作吓到,惊愕抬头的同时也看到了〔乱步〕唇边一抹仿佛一切早已预料到的弧度,〔乱步〕看国木田独步又一次反应过来,握着刀的左手腕微动,然后改变匕首划向,匕首划过国木田独步和〔乱步〕之中的空隙,留下轻轻的破空声作为警告,〔乱步〕也顺利地向后退去,在小道的正中央与〔中也〕背靠背保持安全的防线。

  〔乱步〕微微有些气喘,他钻了[书]和原世界众人的空子,只是说“江户川乱步”这个人不会杀人,可没说“江户川乱步”不会体术,但是又要提防被人发现,所以〔乱步〕的体术大都是属于敏捷和爆发系的,“江户川乱步”普通的体力也仅仅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是‘主体’,麻烦了。”〔乱步〕轻啧一声,从〔中也〕手中接过江户川乱步,用匕首虚虚抵住脖颈。

  〔中也〕默不作声地收起枪,然后活动了一下关节,但却在发动攻击的一瞬瞳孔一缩,拉着〔乱步〕向一边躲去,而江户川乱步自然获救了。

  看着沉默收刀的福泽谕吉,〔乱步〕将兜帽拉得更加下,然后对着〔中也〕摇了摇头。

  “幻术系异能者,但福泽谕吉本人也在旁边。”〔乱步〕轻声道,〔中也〕拉过〔乱步〕打算开溜,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况且以他们现在的战力,根本无法与身为“主体”的武装侦探社对抗,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书]搞的鬼,再者,要是被“主体”发现他们有着一样的面容,少不了一顿盘问。

  但是,总感觉少了什么……对了,太宰治!〔乱步〕没法躲开,〔中也〕也不能丢下他,只能被从暗处偷袭的太宰治掀开的兜帽。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莫名的气氛流动在凝滞的空气之中,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只觉得自己喉管中的空气仿佛化为寒冰,吐不出一句话,却寒冷入骨。

  他们不说话,〔乱步〕和〔中也〕自然也不会开口,〔中也〕保持着平缓的呼吸,〔乱步〕快速地扫了一眼侦探社室内和呆立着的社员们。

  “乱步……?”最后开口的是福泽谕吉,〔中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将〔乱步〕护在身后。

  “差不多吧,我们来自你们的平行世界,我是编号05。”〔乱步〕拍了拍〔中也〕的肩膀示意他放松,随后回答了福泽谕吉的问题。

  “编号08。”〔中也〕僵着脸回答,声音中带着沙哑和复杂,他莫名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兜帽,视线向太宰治移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柑发异世界来客抿了抿嘴,语调微微上扬,带出一丝希望,“你是太宰吧,太宰治。”

  “啊,我是哦,哇呜——小矮子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那边的我们是朋友吗?呃!想想就好恶寒!”太宰一如既往地夸张而又欠揍地发表看法,眼眸深处却没有多少感情,他几乎都是在用探究的眼睛注视着身为“异世界来客”的两人,〔乱步〕看到,那双看似明亮的鸢色眼睛中暗含警告,如果他们敢搞出什么大事扰乱横滨,那只被紧紧锁在鸢色双眼的野兽就会发疯似的将他们咬碎。

  但〔中也〕只是沉默地听完了太宰的话,然后又一次缄默不言。

  “这就是‘太宰治’啊。”〔乱步〕的话语中有些意味不明,他不经意间扫了福泽谕吉一眼,却恰巧与福泽谕吉对上视线,纵使是〔乱步〕也微微一愣,然后轻飘飘地收回目光。

  “你们那边的太宰怎么样?还有编号是怎么回事?”见其余人都不说话,江户川乱步便先一步开口,可能是因为[书]的关系,就连江户川乱步也看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看到的只是中规中矩的信息,与他想知道的基本无关。

  “大多数人都有编号的,至于我们的太宰……他死了。”回答问题的意外是〔中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言语中透出的寒意似乎化为细密坚韧的蛛丝将他们的咽喉缠绕,然后逐渐收紧,勒入血肉。

  武装侦探社内又安静了下来。

  “欸——那边的我死了吗?啊,真是好运得让人气愤!”太宰拖长了调子说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他摆足了轻慢的态度尝试从〔乱步〕和〔中也〕口中套取情报,又似乎是想要从那个如同人偶一般机械又麻木的〔中也〕身上寻求到中原中也肆意的样子。

  “我们那边可是和你们这不太一样呢。”〔乱步〕看着那边站着福泽谕吉身旁的江户川乱步,眼里划过一抹暗光,将众人最后的小小期望碾碎,“我们的太宰可是最渴望活下去的,只不过在被压榨了所有价值之后被放弃了而已,一个人死在了外边,那边最后还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所以他可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呢。”

  〔乱步〕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仔细地观察着武装侦探社成员的神情,从他们身上扒出了各种复杂的感情。

  “可以再和我们说说吗?”福泽谕吉迟疑了一下,“……乱步。”

  〔乱步〕那双碧绿的瞳孔微微紧缩,他看着那个高大的银发男人,像是要透过他看到另一个〔福泽〕。

  “……好啊,请我吃年糕小豆汤。”

  “欸?”饶是江户川乱步,也没有想到〔乱步〕会这么说,他戴上黑色边框的老旧眼镜,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乱步〕一遍,然后收起眼镜,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拉过〔乱步〕和福泽谕吉,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向着他和福泽谕吉第一次吃甜点的铺子去了。

  “那么他……”福泽谕吉看着〔中也〕,向〔乱步〕表示疑问。

  “昂——没事的啦,他有自己的想法。”〔乱步〕看向重新戴上兜帽的〔中也〕,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肯定地回答。

  ——

  福泽谕吉现在很头疼,十分的头疼,他一如十二年前那般焦虑。

  两位“江户川乱步”已经各吃了八碗年糕小豆汤了,现在正在吃第九碗,场景似乎和十二年前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