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见江逸白不说话,也就不再去逗他。
他自己个儿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鲜艳的颜色。按照大燕的规矩,帝后大婚,是要穿玄色的礼服。玄色贵重,也威严一些,可是把成婚变成一件过分肃穆的事情,他不太喜欢。
尤其是两国联姻,就好似一纸契约,把两个本来不相干的人绑在了一起。各自都不欢喜,却还要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扮和睦。
“朕也想如徐卿一样,八抬大轿娶一个美娇娘。”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江逸白闻言瞥了容煜一眼。
殊不知容煜口中这个美娇娘,也不过是一个代称,不论是什么人,只要两相欢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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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在城东,与徐府隔着的距离有些远。
迎亲的队伍一早出发,到了方府又等巧儿姑娘按着规矩,与娘家人说了好些话,才开始抬轿子。
吉时将至,迎亲的队伍还不曾到。
徐重阳安置好宾客便去门口等着花轿。
两位新人都没到,坐在堂上的人便聊了起来。
时不时有臣子路过容煜这一桌,总要行个礼,再唤一声陛下。
容煜每每要与梁相说几句话,便被打断。到最后索性不说了,直接吃起了喜糖和喜饼,顺道与路过的人说上几句客气话。
这喜饼的味道熟悉的很,像是同心斋的,内院靠着这么个点心铺,可赚了不少银子。改明儿得给柳暮雨说说,往别地儿开家分店,银子也有了,人也安排了,一举两得。
蓦地,府外传来鞭炮声。
堂里堂外的人躁起来,不少人起身往府门外去。
梁相还在安安静静嗑瓜子。
容煜直接拉过了江逸白的腕子,“朕带你看热闹去。”
“热闹……”
江逸白话未说完,便被容煜拉着往人流中去。
锣鼓声,鞭炮声交杂在一块儿,让人再听不见别的东西。
容煜踮了踮脚,在一众脑袋顶上,看到了徐重阳接巧儿姑娘的场景。
虽盖着盖头,但仍能觉出是郎才女貌,天赐的良缘。
江逸白是半点心思不在这一对新人身上的。容煜这般抓着他过来看热闹,两个人的距离仿似近了好些。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能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若是觉得吵,便堵住耳朵张开嘴。”容煜记得江逸白不喜欢太过吵闹的地方,便提醒了一句。
江逸白愣了一愣,容煜以为他没有听到,便凑近几分贴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温温热热的气吐纳在耳畔,容煜说罢之后对他笑了笑。
薄唇勾勒出敲到好处的弧度,江逸白的耳朵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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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拜过高堂之后,特地来见了容煜。
两人对容煜行礼,临送入洞房的时候,巧儿姑娘解下手中的红绳,让徐重阳放到了容煜手中。
两只玉质的珠子穿在红绳上,泛着些微弱的光泽。
“这是……”
徐重阳和声道:“姻缘线,讨个吉祥,臣与巧儿祝陛下能早日遇见自己中意的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确实有这个规矩。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会把姻缘线给他,容煜笑了笑,让银月把带来的金锁拿来赠予二人。
等两人离开,喜宴才算是开始。
晚宴摆在青玉堂,时候虽不早,但宴席不散徐重阳便不能真正地入洞房。
“陛下,臣敬你一杯。”徐重阳头一个敬的便是容煜。
容煜向来是不饮酒的,但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破一回例也不算什么。
正要举杯,忽发现面前的酒盅是没有酒的。
桌上的酒壶已经被丫头拿下去添新酒了。
江逸白面前还有一杯,因着自己也不饮酒便将自己这一杯让给了容煜。
“朕祝徐卿与夫人恩爱长久,情谊不移。”
徐重阳浅浅笑了笑,举杯道:“也愿陛下江山永固,春秋一统。徐家永远为陛下效忠。”
春秋一统,这大概是每一个帝王心中所想。
容煜饮尽了杯中的酒,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才分开。
私情与衷肠相交杂,小家与大家相缠。身在庙堂的年轻人,没有哪个不想着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这份热血与忠心,容煜希望自己不会辜负。
桌上的菜上全后,江逸白给容煜的碗中添了些菜。
往常最喜欢吃东西的人,今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胃口。
这一桌人少,坐着的不过四五个。
梁洛川放下筷子,问容煜道:“老臣等了这么些年,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陛下娶妻的那一日。”
容煜闻言,不由笑道:“梁相是要长命百岁的,何愁等不到呢。”
“长命百岁,臣可等不到那一天。”
活那么久做什么呢,该走的时候,就得走了,大燕从来不缺青年才俊。他一个老人儿白白占着丞相的位子罢了。
容煜觉得梁相确实在说笑,四十几岁的人,精神好得不得了,成日里说的话,活了七八十年一般,动不动就伤春悲秋,越发有些多愁善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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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坐了一会儿,容煜觉得胃中不适便先离了青玉堂。
徐府不小,容煜问了小厮茅厕的方向,小厮直接带着容煜往茅房去。
前些日子张翎说什么肝火犯胃,眼下什么都不想吃,今日又难受的很,该不会是伤了胃气罢。
人正走着,前头的带路的小厮突然倒了下去。
容煜停了一停,蓦地只觉后颈一痛。
……
喜宴上的人来来往往,桌上的菜空了便再添一道。
江逸白等了不消一刻钟便坐不住了,与梁洛川说了句话,便也出了青玉堂。
容煜一个人出去,必然不是散心去的。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迷了路。
四下里问了一问,才知道容煜的大致去向。
江逸白沿着走廊,忽见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尽头处闪过去。
人形硕大,不像是单个儿人,倒像是肩上扛着什么。
廊上挂着的灯随着轻轻摇晃。
江逸白把下袍撩起来塞进腰侧,贴着墙快步跟住了那人影。
黑糊糊的一团,不知扛着什么往灯火细微的假山后去。
等走近后才接着月光看清。
那人背上的是个男人,黑衣人将男人放在假山之后,正欲离开,一回身猛地看见了江逸白。
“你……”
并未想到有人跟踪,黑衣人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直接从腰侧抽出匕首,对着江逸白刺了过去。
江逸白闪得快,直接捏住了黑衣人的腕子,如玉的手指发力,耳畔传来手腕脱臼的声音。
黑衣人叫了一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江逸白趁势夺了她的刀,将人按在假山上。
“什么人?”
蒙着面的布被扯下,是个眉眼深邃的女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江逸白见她有几分骨气,直接将刀架在了女人的脖颈上,并未有什么威胁便直接浅浅割了下去。
“嗯……”
女人蹙了眉,似乎未想到江逸白还未开口,便直接打算杀人灭口,眸中不由带了几分惊讶。
江逸白握着匕首,道:“划破皮肉,挑开血脉你便死了,今日你死,你的主子不会记得你,更会怪你怀了他的事。”
江逸白说罢,刀刃向下割了下去。
女人闭上眼,原以为自己死了,却在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还活着。
匕首割开的是衣裳,锁骨露在外头,一个花瓣状的刺青出现在眼底下。
“黎国人。”江逸白道了一句,问她道,“方才到这儿穿着绿衣衫的男子,你见过吧。”
女人摇了摇头,将脑袋偏过去。
江逸白冷眼看着她道:“没见过也无妨,燕国的皇帝若是出了意外,你们一行人都要陪葬。”
“皇帝……”女人愣了一愣,问道,“你……是江逸白?”
“正是。怎么,记得我的名字,好找人给你报仇么。”
“错了……”
女人低低道了一句,眸光暗下去,弄错了人便是前功尽弃了。
江逸白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下一刻撬开女人的嘴,眼疾手快将手中匕首的刀柄横着塞了进去。
原本打算咬舌自尽的人看着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如此忠心的人,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江逸白看了她一眼,索性将将人拍晕,又扯下一段衣料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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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徐重阳正与几位大人说话,忽有个丫头匆匆走来将他叫去。
“何事如此慌张?”徐重阳问了一句。
丫头将他领到大堂外,红着眼睛低声道:“方才瞧见与陛下一同来的那位公子,吃醉了酒,往……往夫人的房间去了……”
“逸儿……想来是吃醉酒去错了地方,你不曾拦着么?”徐重阳问了一句。
“奴拦过,那公子说他是陛下身边的人,想去何处都是可以的,还……打了奴一巴掌,说叫奴滚出去,莫要,莫要坏了他的好事……”
小丫头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居然落下两行泪来。
徐重阳看她脸颊红红的,心下也开始有几分不安。
江逸白不会如此行事才是,可是吃醉了酒的人,迷了心智也未可知……
巧儿,可万万不能出事。
“你即刻带我过去。”
“是……”
两人说罢,即刻往后院新房中去。
一路上步履匆匆,徐重阳顾不得其他,心下唯有巧儿的安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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