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这话一出口, 黎秩脸色都白了,付白赶紧摆手解释说:“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温堂主没有打人,虽然, 他的确是不记得我们了……”

  付白说着,也说不下去了, 温敬亭失去记忆,应该正是黎秩最在意的事,解释其他的事根本无用。

  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没想到温敬亭竟然不记得他们了, 萧涵意外至极, 旋即担忧地看向黎秩。

  但叫众人担忧的是并没有发生, 黎秩只是初时明显的有些难以接受, 很快,他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望向紧闭的房门,“他现在如何?”

  白沐思索道:“身体已无大碍,不过至于何时能恢复记忆便不好说, 类似他这种伤了脑袋后前尘尽忘的例子我见过不少, 有的人很快就能恢复, 但有的人兴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白沐此人, 医术的确不错, 故而为人也有些傲气,若连他都说不好恢复,那便说明他的确没有把握。

  黎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便上前走到门前,抬手敲门。

  方才敲了一下,门中便传出一个沙哑中含着警惕的声音。

  “谁?”

  黎秩回头看向付白和银朱几人,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必然比他更了解该如何同现在的温敬亭交流。

  付白当即意会,快步走到门前说:“是我们,我是付白。”

  门里的人沉默下来,屋外几人多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明显听见屋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猜是温敬亭下床穿衣,又或是做了别的什么,等了许久才等到屋中迟疑的回复——

  “进来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稳,与之前仿佛无甚区别,可仔细听来,黎秩却听出来几分惶恐不安,想到昔日温敬亭的模样,一时间当真无法适应。

  黎秩皱了皱眉,等付白推开门,他率先踏进门槛。

  房间里门窗紧闭光线不足,有些昏暗,温敬亭正坐在床沿,肩上披了件外衣,一手扶住床头,一手撑着被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额头,苍白的眉头紧蹙着,应是头疼又发作了。

  银朱和付白见状急匆匆上前,可没等他们近前,温敬亭便摆手急道:“多谢二位关心!我只是起得太急,有点儿晕,并无大碍的……”

  这无疑是在抗拒二人的靠近,如此看来白沐的话也不算夸张。并且,昔日的温敬亭何曾有过如此礼貌的一面?温敬亭不嘲讽他们就很好了。

  黎秩静静看着,既不说话,也不上前,银朱和付白二人面面相觑,只好尴尬地后退,等到温敬亭缓过来,抬头一看,不少人在他面前,他通通都不认识,眼神迷茫的看过众人。

  他的视线直直略过黎秩,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路人,萧涵下意识垂眸一看,便见到黎秩垂在身侧的双手与此同时悄无声息地捏紧成拳。

  “这是……”温敬亭忽地一顿,目光又回头黎秩身上。

  黎秩坦然与之回视。

  温敬亭皱起眉头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我好像见过你!”

  黎秩眉梢一挑,十指不自觉放松下来,而见到温敬亭对黎秩与众不同的反应,屋中众人皆是惊喜。

  银朱急忙追问,“对,没错!您从前的确认得他,您再好好看看他是谁,好好想想他是你什么人?”

  温敬亭看了银朱一眼,又看向黎秩,他有些好奇这个名叫银朱自称是他后辈的女孩子为何会带这么多人来看他,而且知道他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后竟然比对方本人还要激动,只不过……温敬亭不由自主看向黎秩。

  这个模样俊秀得不像话但脸色却极苍白的年轻人,他一见就很喜欢,温敬亭想,他应该真的认识这个年轻人,而且与这个人关系很不错。

  可他是谁?

  银朱的问话不断在耳边萦绕,仿佛蛊惑一般,让温敬亭不受控制地想在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找到答案。

  “嘶……”

  想到这里,温敬亭忽然抱住头抽气,脸色也骤然煞白。

  众人既期待又无措,就在这时,白沐从黎秩身后出来,一根银针快速扎在温敬亭后颈,后者顿时一僵,而后双眼阖上往后倒下,银朱和付白这才反应过来,将温敬亭扶到床上。

  黎秩这才回神,先看了温敬亭昏睡的模样,再看向白沐。

  白沐劝道:“不能让他这么想下去,他现在的情况不大好。”

  银朱后知后觉露出惭愧之色,又有些不甘心,“可他不记得我们了,如此生分疏远,日后该怎么办?”

  “罢了,忘了也好。”黎秩看着温敬亭稍微好转些的脸色,心中那几分被人遗弃的失落感早已消失,比起他的心情,温敬亭活着更重要。

  黎秩想着,倏然勾唇轻笑一声,“世事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不必这么丧气,他看起来对你还是有印象的,不想对旁人那样防备。”白沐安慰人的方式也别有意趣,“重新认识一下,倒也有趣。”

  黎秩眸光一顿,沉默不语。

  阿九眸光一转,颇为雀跃,“也是,听起来确实有趣。”

  白沐这一针不过让温敬亭暂时歇一会儿,几句话的功夫,温敬亭就已慢慢醒转过来,阿九见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捧着脸凑到他面前。

  “醒了,你看看我这张脸,有没有很眼熟,你还记得我不?”

  温敬亭愣住了。

  萧涵好笑道:“您先等等吧,我看温堂主似乎有些不适。”

  黎秩也是无奈摇头。

  “看起来他已经没事了,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就先走了,等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别忘了,你的病也拖不得。”白沐拍拍黎秩手臂,白净的脸上虽是笑眯眯的,却不容拒绝。

  白沐来这里就是为了黎秩的病,前几天黎秩忙着红叶的丧事,他便没有打扰,如今丧事忙完了,白沐这才忍不住提醒黎秩,不是他的耐心太差,而是黎秩的身体容不得再拖。

  看着黎秩点头,白沐这才放心走人,燕八等人也自觉地跟着退出房间,没敢打扰黎秩等人说话。

  银朱和付白将捣乱的阿九拉开,温敬亭才慢慢扶着床头做起来,而后直勾勾地看着黎秩,大抵因为先前头太疼,他没敢再回想那些被自己遗忘的东西,而是选择直接询问黎秩。

  “我们以前认识。”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温敬亭很肯定他以前认识这个年轻人。

  黎秩竟难得地有些局促,直到萧涵捏了捏他的指尖,这仿佛一种催促的信号,更是在给他鼓励。

  重新认识一次不难,可只有他一个人从前的一切,黎秩冷不丁想到,温敬亭从前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也就只有他总记得那个伏月教的前任教主洛云。

  今时今日,他竟然体会到了温敬亭多年来的不甘与落寞。

  黎秩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温敬亭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终于出言:“我是黎秩,你的……学生。”

  教主二字,黎秩却不大想说了,伏月教总坛已经被烧毁,眼下他们必须迁往他处,而见到温敬亭这模样,黎秩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温敬亭微微睁大双眼,“学生?”

  莫说是他,叫阿九、萧涵和付白兄妹两人听到后都愣了。

  黎秩镇定自若道:“不错,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吧?”

  温敬亭点点头,而后又不确定地指着自己问:“温敬亭?”

  “我乃皓月山庄的庄主,你是从小带大我的老师,数日前你因意外重伤,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阿九惊叫出声,可当黎秩笑吟吟地看过去时,他就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黎秩顺道介绍了他,“徐九,我的九叔,你以前的朋友。”

  阿九很快被转移话题,满脸期待地盯着温敬亭看。

  谁知温敬亭看都不看他第二眼,便直接利落地摇了头。

  “不认识。”

  温敬亭仰头看着黎秩,“我只认得你,也只相信你一个人。”

  黎秩原本准备的满腹谎言因这一句话卡在咽喉,在温敬亭充满信赖的注视下,他慢慢勾起唇角,眼眶却无声无息地泛起一抹微红,他快速别过脸,将视线移到窗棂的一缕日光。

  “好。”黎秩声音嘶哑,也很认真,“学生之前欠了您很多,如果老师不介意,今后我想为你养老。”

  温敬亭也跟着笑了,没再问别的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就莫名的很开心。

  温敬亭身体未愈,很快又困乏了,黎秩留下银朱照顾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便与几人一同离开。

  一出门,阿九立马拉黎秩到院外,“你刚才说什么?你骗老温干什么,你哪来的什么皓月山庄?”

  萧涵跟付白很快跟上来,刚到跟前,黎秩便不紧不慢地指向付白说,“很快就有了,你问小白。”

  付白为难地看着萧涵和阿九,眼神询问黎秩真的要说吗,在黎秩又一次点头之后,他才苦着脸点头,“是有的,已经建好了。教主三年前便让我建立皓月山庄,作为伏月教的后路,若用不上,今后等几位堂主年纪大了,也可以去山庄里养老,没想到……”

  没想到从前的未雨绸缪,今日竟然真的用上了,付白心情复杂地看着黎秩,他该说教主真是英明吗?

  关于这个皓月山庄,萧涵虽然好奇,但因为曾经听黎秩提起过,现在再听到,脸上是无甚诧异的。

  这在阿九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不可置信地指向萧涵,“你也知道?”他又悲愤地看向黎秩,“你那么早就搞了个山庄,居然不告诉我!”

  黎秩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扯了扯被阿九抓皱的衣袖,脸色一正道:“温叔年纪大了,如今又是重伤未愈,不宜再牵扯什么江湖纷争。正好伏月山也被烧没了,这是个好机会,我打算就此金蝉脱壳,从魔教转为一个新建的山庄,也可免去不少争端。”

  见他正经下来,阿九也跟着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是有道理,不过伏月教那么多年基业,你现在就迁至皓月山庄,岂不是要,解散……”

  黎秩摇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伏月山我最终还是要回来的,至于皓月山庄,便交给小白。”

  付白面色几变,先是为难不舍,随后瞪大双眼惊愕不已。

  “你虽然是我的护法,不过从未与武林正道有过纷争,也算得上身家清白,况且只做个幕后庄主,也足够了。”黎秩神色认真,“不必再多想,我最近可能无法跟你们一起走,这些事只能交到你手上,劳累你了。”

  付白一个激灵回神,“教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里有什么劳累的,教主您是要去治病吗?”

  听付白这么说,萧涵和阿九不约而同地想到白沐来时说过的话,他跟黎秩似乎有约定,那么黎秩这段时间应该是要去烟波湖找白沐医治的。

  这是大事,黎秩竟没跟他们说?二人脸上都有些不悦。

  黎秩看得哭笑不得,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便让付白回去帮忙照看温敬亭,准备跟萧涵二人解释清楚。只是没想到付白刚走,燕九就来了。

  不知燕九打了什么手势,萧涵脸色忽地一变,避过人与燕九在一边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便笑着过来,“我有事要先过去一下,枝枝……”

  萧涵一脸不舍地看着黎秩,却又没提出要带黎秩过去。

  他这样,好像是出什么事了。黎秩思索着,眉头微微一紧。

  萧涵心头跟着一紧,赶紧解释说:“我爹派人来了,是他之前派去西南追查姜家后人下落的人。”

  听到姜家这两个字,黎秩就下意识厌烦得沉下脸。

  萧涵以为他在生气,忙哄道:“只是去一会儿,我绝对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爹的人他……”

  没等萧涵说完,阿九就抢道:“行了行了,知道您忙,不方便我这就带我们小姜去找白沐看病了。”

  黎秩也看出来萧涵的确是不方便,他倒不会为此生气。

  “去吧。”

  听他们说是去找白沐看病,萧涵又不想走了,可燕九还在等,萧涵不舍的看了看黎秩,还是走了。

  阿九也说到做到,紧跟着就带黎秩去见白沐,黎秩虽然沉默,却不抗拒,人人都想活,他也不意外。

  只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二人过来时,白沐也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世子没空,不就来了。”

  阿九抢话的速度非常快,一把将黎秩按在凳子上,便抓着他的手塞给白沐,“神医,您给看看吧。”

  黎秩跟白沐皆是无奈,诚然,黎秩对看大夫这种事是有些忌讳,但是每次他不都是老老实实吃药吗?

  白沐摇头失笑,也听阿九的,先坐下把脉,两根手指轻轻搭在黎秩手腕上,脸色逐渐冷凝下来。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轻易动武吗?看起来,你又添不少新伤,前段时间蛊虫还受到一次重击。”

  黎秩不意外白沐能知道这么多,白沐从多年前起就是他的专用大夫,白沐或许比他更了解他的身体。

  阿九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赞道:“您可真厉害,还真有这回事。”

  白沐缓缓松开黎秩的手,神色凝重道:“怎么回事?”

  通常白沐这样的反应,就说明黎秩的身体很不好。

  阿九气得拍桌而起,“还不是七星堂那个臭婆娘害我们!”

  见阿九满腹怨气,黎秩便不与他争了,等着阿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白沐,最后还大骂一通。

  白沐听完沉吟须臾,便问二人,“可知道胡夫人用了什么香?”

  二人俱是摇头不知。

  白沐轻叹一声,“那些人确实狠辣,下毒后便烧山,就算我再去山上也无法找到当日的香灰了。”说着,白沐认真看着二人,“前阵子让你们打听的无相莲,如今可有眉目了?”

  说起这个,阿九脑袋都垂到胸口了,黎秩也是低头沉默。

  白沐无力扶额,“那怎么办啊?”

  阿九皱着脸想了一阵,“我再去催催,药,很快会有的。”他开始打量起黎秩,心想,若是黎秩用美人计的话,能不能让世子早点取药?

  黎秩被看得一脸莫名,虽然不知道阿九在想什么,但以他对阿九的了解可以肯定阿九绝对又在憋坏。

  而在另一边,正被阿九惦记着的萧涵也很想早点取到药救黎秩,只是药不在他手上,他也得等。

  此刻,萧涵正在书房接见他爹平阳王派来的侍卫。

  关于南王府旧人下落与藏宝图的线索,平阳王派去西南的人搜查数月,才得其一,不知为何,平阳王一看到回信,便匆忙派人将东西送来给萧涵,且特意嘱咐不得让黎秩看到。

  萧涵对他爹颇有怨念,因为背着黎秩,他总觉得黎秩会生气,因此对他爹派来的人也不太热络。

  “父王什么都没说,只让你们带来一副旧画?”萧涵打开匣子,随手将那画卷取出,表示不可思议。

  那侍卫也是燕字辈的,排第一,是平阳王身边的心腹。

  燕一微垂着头,毕恭毕敬道:“这是在西南寻来的一副丹青,据闻画上之人,乃姜蕴的生身之母。”

  “不是死了很多年吗,在姜家被灭门之时,与此事何干?”

  萧涵低声一笑,只觉无趣,倒也展开了画卷,自下而上,陈旧泛黄的画纸上渐渐露出一片青色裙摆。

  不多时,萧涵便看清了画中青衣美人的面貌,惟妙惟俏,恍若真人,可他嘴角的笑容却忽然僵住。

  燕一这才说:“听闻世子求亲一事,王爷也曾见过黎教主的画像。在属下来之前,王爷让属下带了一句话,您让燕七取的药,王爷允了,但药要不要用,端看世子您如何选。”

  萧涵面无表情地看着画中之人,这个女子眉眼竟像极了黎秩,若是不明就里,恐怕要以为她与黎秩是亲姐弟,然而她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可平阳王给他送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呢,告诉他,他身边的人模样像极了姜蕴的生母,加上他是姜蕴和姜蕴的人一手养大,那么他的身份……孙子长得像祖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萧涵又笑了起来,“原来这张脸是姜蕴生母的脸,黎秩从前一定见过,才会易容成相似的模样。”

  燕一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听上去好像是萧涵在自欺欺人。

  萧涵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不自觉抓皱了这幅旧画,“这个女人的画像,你们手里还有多少?”

  “仅此一幅。”燕一这才回道:“数年前西南出了一桩奇事,南王府的档案全部被人烧毁,包括所有的画像。这一幅旧画,是在南王府旧居的地下室找到的,世间应再无第二幅。”

  萧涵又问:“那这画父王怎么说?”

  “任凭世子处置。”

  萧涵点头,朝他摆手,“下去吧,你从未见过这幅画。”他将画像一角放在烛火之上,慢慢点燃,燕一从头到尾也不敢抬头,闻言如同得到特赦一般,匆忙应是,便退了出去。

  退出房门后,燕一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到隔着一层窗纸仍极强烈的火光在无声燃烧着。

  黎秩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周围都是火,而他在火海包围的伏月山上找人,终于在往生殿看到了王庸的身影,正要冲过去时大殿轰然坍塌。

  黎秩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喘着气醒来,先唤醒嗅觉的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他没忍住皱了皱鼻子。

  他现在正泡在浴桶里,白沐给折腾的药浴,据说能暂时让他的身体恢复正常,最重要的是功力。

  不过这得泡两个时辰。

  连阿九都无聊得跑出去玩了,白沐也回去午睡了。

  一个时辰眨眼过去,黎秩低头瞥了眼深褐色的药水,他身上的里衣早被浸湿,全身都充满了药味,水也凉透了,不知白沐什么时候回来。

  白沐说过一个时辰后要换上新的药水,再泡一个时辰。

  正在黎秩无聊得数手指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沐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让黎秩暗松口气。

  “时辰到了,我给你换水吧。”白沐颇为艰难地拖着一桶药水,好半天才磨蹭到屏风后,“你先起来。”

  黎秩求之不得,起身要换下这身湿衣。白沐在他背后累得直喘气,看黎秩要除下上衣时,余光瞥见什么,眉头一皱,伸手贴上黎秩后背。

  黎秩正解开衣带,忽地背后一凉,他莫名其妙地回过头。

  “怎么了?”

  白沐收回手,盯着黎秩脊背看,在一层湿透后几近透明的白色里衣遮掩下,黎秩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簇血色的荆棘,正在后心隐蔽处。

  明明之前没有的,白沐很是不解,转而又想,恐怕是黎秩身上的蛊虫造成的,虽说形状有些怪异……

  白沐干脆不想了,大手一挥催道:“快出来,还要换水再泡一个时辰,再磨蹭下去药水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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