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拂晓, 阿九就回来了。

  萧涵趴在床沿睡着了,阿九与身后的王庸对视一眼,上前将人叫醒。萧涵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熬了一宿,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

  王庸扫了他一眼, 便坐下给黎秩把脉,片刻后轻叹出声。

  阿九问:“怎么样了?”

  “没事,过会儿就会醒来。”王庸握着黎秩的手放回了毯子下,动作间很是轻柔, 生怕吵醒人似的。

  阿九松了口气, 却见王庸回过头看着他, 眼珠往后转了转, 似意有所指,他恍然醒悟, 轻咳一声,跟萧涵说:“世子,你先回去吧。”

  王庸无声颔首。

  萧涵执拗地看着黎秩的睡颜, 有些不情愿, 他一会儿就会醒了。

  阿九好心劝说:“你忘了, 他昨夜才跟你说了那种话, 现在醒来见到你, 说不定又要故作冷漠,胡乱说话,我先帮你劝劝他, 以免大家都不开心。”

  萧涵闻言开始迟疑。

  王庸竟也跟着劝说:“世子守了一夜,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教主这里有我们即可,若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也会劝谏教主。”他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毕竟昨夜,老温伤了教主的心,教主情绪不佳,难免会迁怒他人。”

  这是在为黎秩解释?

  萧涵心下错愕,自上伏月山第一天,他就知道这位王堂主不大待见他的,今日竟然主动他说了这么多话,似乎还要缓和他与黎秩关系的意思?

  萧涵眼珠一转,看向门外,莫非,日头打西边升起了?

  “教主面冷心热,说话往往有些伤人,其实只不过是不想麻烦他人,也不想拖累任何人,并无坏心,往后还请世子莫要与他随便计较。”王庸竟然笑得十分和蔼,看得萧涵受宠若惊,他还吩咐门外的人,“小白,世子照料教主辛苦了,还不快送他回去!”

  过来送早食的左护法已然僵在门口,神情呆滞地看着他们。他刚才好像听见王堂主在讨好世子?而且还是说了教主的不是,是他听错了吗?

  阿九留意到萧涵的不适应,便笑眯眯地拉着人出门,“老王就是这样的,你别在意,我已经说服他了,只要你对教主好,你就是他亲儿子!”

  萧涵被推着到了门前,不由心想,他之前对黎秩还不够好吗?

  不等他想明白,阿九夺过左护法手里提着的早食,将萧涵推到了他面前,郑重地将人交给了左护法,“听话,好好伺候世子,不得怠慢!”

  左护法一脸痴呆,为何一夜之间,大家对世子的态度都变了?

  萧涵也是云里雾里,却也走了,他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也或是昨夜真的被黎秩的话伤了心,怕黎秩醒来又会跟他说那些话,他潜意识在逃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萧涵前脚刚走,黎秩就醒过来了。

  黎秩一睁开眼,就见到守在床边的阿九和王庸,他撑着上身坐了起来,王庸什么都没问,还将软枕垫在他背后,让他坐得舒服些,“醒了就好,一会儿叫银朱过来给你看看。”

  黎秩一听就猜到是阿九之前已经解释过了,正要点头,一杯水送到了面前来,温热的雾气打在脸上,他一抬眼,就见到阿九殷勤的笑脸。

  往日有王庸或是红叶在,阿九总会收敛许多,也许是因为他们相识多年,也都算是看着阿九长大的,阿九打心底里都对他们有些敬畏。可阿九面对小他两岁的黎秩,就肆意多了。

  昔日被阿九整蛊过无数次的黎秩乐于看他在长辈面前吃瘪,这会儿一点面子都不给,别开脸看向王庸。

  “我没事了,多谢王叔昨夜照料,我又让你担心了。”

  遭遇冷待的阿九不高兴地撇撇嘴,直接将水杯塞到黎秩手里。

  “昨夜照顾你的人可不是我们。”

  王庸也木着脸说:“是世子。”

  黎秩怔了一下,下意识转脸在房间找人,却没见到萧涵。

  “人已经走了。”阿九一点功劳也不抢,并对萧涵表示十分同情,“为了你人家耗费了不少内力,又亲自照看了你整整一宿都没合眼,刚才我见他实在熬不住了,就让他先回去了,你是没见到,世子那脸色有多憔悴……”

  黎秩似是不太想听到萧涵的事,打断道:“你不是走了吗?”

  相当拙劣又明显的转移话题,阿九不吃这套,他自顾自说:“想着烟波谷太远了,不去了,回来时发现世子已经在了,他是想来找你告辞的。”

  “告辞?”黎秩眉头一皱,继而却是放心了,“既然要走,那便走吧,我就不去送了,王叔,你去吧。”

  王庸看着他欲言又止。

  阿九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很陌生,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你怎么那么无情?”

  黎秩面上十分坦然自若,反问:“你又为何无理取闹?”

  阿九被哽了一下,不服气地说:“那我不怕告诉你,人家世子不走了,或者说他本来也不打算走,他就是想下山待两天等你消气了再回来。”

  黎秩又是一愣,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他就跟王庸保证,“王叔放心,等事情了结后,他总是要走的,我不会与他走得很近。”

  “原来是你在作怪!”阿九指着王庸惊叫,看似在指责或是震惊,却被背对着黎秩朝他眨巴眼睛,意思是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烂摊子。

  王庸怎会看不懂他的意思,他睨了阿九一眼,犹豫了下,狠心豁下一张老脸,神色沉重地跟黎秩说,“教主,其实现在,也不必疏远世子了。”

  黎秩下意识看了阿九一眼,见对方一脸坦然,他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狐疑地问:“王叔这是何意?”

  王庸一咬牙,正色道:“原本因未世子的身份,我不想你与他走得太近,但现在看来,世子无疑是最适合教主,也是与教主最契合的人。”

  黎秩脸上涌上几分惊吓,听听,这居然是王庸说的话!

  “你们……”黎秩看看王庸,又转向阿九,神色狐疑,“你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想要我做些什么?否则无缘无故,为何又反口让我接纳萧涵?”

  王庸叹道:“就知道你会看出来。”

  看不出来才怪吧,黎秩心道。

  阿九也是一脸泄气的表情,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一屁股在床尾坐了下来,苦着脸哀求黎秩道:“我想求世子帮一个忙,但这会让他很为难!”

  王庸随之凝重点头。

  黎秩越发迷惑,“什么意思?”

  “世子身份贵重,权势在手,他能护着伏月教,也能帮阿九与我摆平许多事情,只是,若你疏远世子,或是手段过激让他对你生恨,我们必然无法请他相助。所以教主,算王叔求你,先留着世子,况且你不是也……”

  王庸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阿九很是顺畅地接了下去,“况且你自己本来就喜欢他。”

  黎秩狠狠斜了他一眼,而后耐着性子问:“到底是什么事?”

  阿九插嘴,“你就说你帮不帮?”

  黎秩被他搅和得有些烦躁,“你们到底惹了什么祸,为什么一定要萧涵帮忙?以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吊着他,然后随听你们意思去利用他?”

  王庸听着惭愧地低下头。

  阿九理直气壮地说,“你既然对他无情,那我们利用不利用他,你生什么气?还不是在心疼他?”

  黎秩当即冷下脸。

  阿九变脸也极快,他扁着嘴,故作委屈地说:“帮个小忙而已,求你了。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既然不喜欢,那一个外人哪里有九叔重要?”

  “你想白白从他身上拿走什么,可知道要还多少?”黎秩心情复杂,分明是小辈,却反过来训斥前辈。

  阿九一点也不在意,“可你是他喜欢的人,他不会要你还的。等到我们利用完他,你就把他甩掉,到时你态度温和一些,就不会与他结仇了。”

  这么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黎秩对他简直要刮目相看了。

  王庸见状便知黎秩不信,咬牙道:“教主,此事,与你爹有关。”

  黎秩神情一滞。

  阿九两眼生光,也装着沉下脸说:“不错。若非如此,我们不会求到世子身上,但此事若让你开口,会让你欠下他许多,九叔也能理解你不想利用朋友的心情,所以你只需要帮我们留住他,其余事情,我们自己谈。”

  黎秩慢慢回过神来,双目灼灼看着二人,“是,有他下落了吗?”

  听他的语气,显然已有松动,阿九偷偷冲王庸挤了挤眉。

  黎秩信王庸的话,显然胜过阿九,因为阿九生性贪玩。

  王庸遂道:“是有了一些线索。”

  黎秩闻言,默默收紧五指,攥紧身上轻薄的毯子,苍白俊秀的面上一双黑眸微微垂下,略有些失神,从他的小动作看来,他已经开始犹豫了。

  阿九暗暗偷笑,拉着王庸起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留下世子即可,啊不!”阿九说着,忙改口说:“你一会儿起来后先去跟世子道个歉,不准不去!”

  黎秩抬头看去,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居然要他去道歉?

  “就是你!”阿九没好气道:“昨夜伤了人家的心,虽说人家脾气好,可好歹也帮过你的,你也太狠心了,拒绝一个人不是一定要这么狠绝的。”

  “我?狠绝?”黎秩挑眉。

  阿九警惕地往后退去,“反正你要把他留下来!你不做也行,你是知道我的,你不做我就来做,到时候不慎伤到了世子,你可别为他怪我!”

  黎秩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不料阿九竟然拽上王庸就跑,一阵风似的,眨眼就没影了。黎秩好一阵无言,不过阿九真的有了他爹的线索吗?

  可这样,就要利用萧涵了……

  黎秩捏紧毯子,眼底有些纠结。

  阿九与王庸走远后,确定黎秩没有追上来才停下,扶着墙角气喘吁吁,同时又好笑不已,“真是刺激,要是他再问下去,我就答不上来了。”

  王庸仍有些忧虑,“这个借口太拙劣,他肯定会发现的。”

  “在那之前我们先骗世子把无相莲拿到手再说,而且你知道的,我们说实话的话,小姜一定不会同意的。”阿九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王庸也知道黎秩的性格,他不想拖累任何人,况且他那样维护萧涵,自然不会骗萧涵,让他为难。

  只是……

  “他会去吗?”

  王庸不敢确定。

  阿九笑而不答。去道歉的话,说明黎秩确实很想找到他爹,不去道歉的话,那就说明黎秩不愿意利用萧涵,哪怕是为了他那失踪十年的爹。

  这就要看,在黎秩眼里是谁更重要,或是谁都不重要了。

  然而阿九万万没想到,在黎秩这里,还有第三种选择。

  银朱来过后,检查过身体无虞,黎秩便去了萧涵的客房。

  彼时,萧涵正在院中练剑。

  几片红枫慢悠悠地自枝头落了下来,而后被黎秩踩在脚下。

  萧涵心不在焉,剑招也松松散散,黎秩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一个转身之际发现了人,整个人徒然僵住,手里的剑都端不稳了。

  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像是敲打在萧涵心上,他浑身一震,手忙脚乱蹲下捡剑,急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没有力气才拿不稳……”

  他似乎打心眼里害怕黎秩,那一眼里暴露的恐惧,黎秩尽收眼里,这让他觉得很匪夷所思,在萧涵眼里,他已经变得如此可怕了吗?

  萧涵大抵是太过着急,手发着抖,好几回捡起来剑又掉了。

  黎秩看不过眼,遂弯身握住剑柄。

  而见到那只修长苍白的手,萧涵全身僵硬,缓慢地抬起头。

  因为萧涵眼里的惊慌与小心,黎秩也保持着这个动作未变。

  萧涵蹲在地上,面上略过一丝委屈,很快被他垂头遮掩,他小声地说:“我不是有意糟蹋你教的剑法,我已经很努力在练了,想把先前十年里偷懒的都补回来,比武那日,便不会给你拖后腿,我刚才只是有些走神……”

  听去很是卑微……

  黎秩握着剑柄的五指慢慢收紧,忽然道:“对不起。”

  萧涵猛地抬起头,桃花眼里充满了诧异。他这般丧气又委屈的样子,真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黎秩别开脸,站直起来。

  “起来吧,我不是来赶你走。”

  萧涵惊疑不定,蹲在原地仰头看他,眼里的光芒微微瑟缩。

  黎秩皱紧眉头,他不记得萧涵是如此胆小的人,这让他很不习惯,他忍着气伸出手,“世子不必如此小心,我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人。”

  可一点都不寻常……萧涵腹诽,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地伸出手。未等他碰到黎秩的手,黎秩已不耐烦地伸手过来抓住他,一用力,便将人扯了起来,萧涵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好黎秩及时出手,按着他肩头扶了一下。

  黎秩本是有些气的,可想起萧涵刚才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不舒服,他迅速收手,背过身去,“既是身体不适,就先去休息。”

  萧涵隐约听明白他的意思,亦步亦趋跟着进屋,“我没事的,只是昨夜没有睡好,但眼下离比武只余下不到五天,时间紧迫,我不想浪费……”

  他正说着,黎秩突然回头斜了他一眼,似带着几分火气。

  萧涵悻悻闭紧嘴巴,站直低头。

  黎秩是气他不知照顾自己,谁想到他又露出这种好像在被人欺负的表情……黎秩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回去,再开口时,语调比先前软和不少。

  “我不是在凶你。”

  黎秩实在对这样小心翼翼的萧涵无法适应,他不想见到萧涵这样,又重申了一回,“世子不必如此小心。”

  萧涵点了点头,可紧紧交握的双手能明显看出他的紧张。

  见状,一缕自责在黎秩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他静默须臾,深深望了萧涵一眼,便沉着一张脸踏进门槛,在厅中坐下,“我今日来是有事找你。”

  “我知道。”萧涵跟着坐下,却是离黎秩最远的距离。他坐得端端正正,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低声似呢喃道:“你无事也不会来找我。”

  黎秩心下一个咯噔,语气闷闷道:“你继续留在山上吧。”

  由于那些莫名其妙的自责,黎秩不想看到他,便望向了别处,“我不会再管你,你要做什么,随你心意,昨夜是我说得太过了,我该道歉。”

  萧涵心下又惊又疑,“这是往后与我互不相干的意思吗?”

  黎秩握着剑柄敲了敲桌子,看去有些烦躁,“听我说完!”

  萧涵一愣,哦了一声,又低下头。

  却不知在黎秩眼里,他的动作多了几分脆弱的意味。

  本是堂堂亲王王府的世子,却在他这里屡屡受委屈……

  黎秩心情愈发烦躁,“……其实你没有很烦,我昨夜身体不适,心情不佳,胡乱说话,你大可把那些话给忘了,另外,多谢你昨夜照看我。”

  萧涵还是没听明白,心说可你看上去更像是来讨债的。

  黎秩也意识到这点,他将萧涵的剑放在桌上,态度平和下来,“你是世子,你要娶妻,有无数千金小姐愿意嫁,我一不是女子,二身份卑微,还麻烦不断,你大可放弃我,这于你而言,并无什么损失,而我,也不……”

  黎秩斟酌着,将“不想”换成:“是你太好,我配不上你。”

  萧涵忍不住反驳,“感情之事,是不可控的,没有谁配不上谁。”

  黎秩眉头一紧,接着劝道:“你还年轻,自然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成熟。”萧涵已经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了,他无比郑重地对黎秩说:“但我会改,我武功不如你,我可以慢慢练,总有一日,不说超越你,我能与你打成平手,若说权势,你若想要,我会去争!”

  “争?”黎秩甚是费解。

  萧涵眼神晦暗,“从前因为伯父的猜疑,我们总要避讳着他们,不敢做这个,不敢做那个,现在不同了,小皇帝还太小,他的天下还不稳……”

  黎秩听到此处心下一震,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涵眨了眨眼睛,“那你是说?”

  黎秩不料他一夜之间会变得如此……野心勃勃?

  这么说也不对,但萧涵的意思是,他被激起了事业心,想要握紧手中的权势,也或是……争夺王座。

  深感被误解的疲惫与无力,黎秩按了按眉心,无赖地说:“那你就当我昨夜什么都没说,方才也什么都没说过,你我还是如从前那样相处……”

  萧涵面上不解,态度很是谦虚的请教黎秩,“是怎样相处?”

  黎秩冷幽幽看着萧涵,狠话他不敢说,又不想说软话。

  萧涵倒是认真地思索起来,“是你与我先前说好的,你我以一月为期,假扮为伴侣,这样相处?”

  黎秩断言道:“不!”

  萧涵于是改口,“那改一改?你我以一年为限,你给我时间,让我追求你,一年后,若你仍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断然不会再纠缠于你?”

  虽说是话赶话到了这里,可萧涵眼里却隐约藏着几分狡黠与算计。

  若不是这话是黎秩自己开的头,都以为萧涵这是早有预谋了。然而萧涵将这时间一拉长,而不是不打招呼就直接当着全江湖来求娶,这在黎秩心里,原先那几分压迫感竟消散了。

  即便黎秩明知道他不可能跟萧涵在一起,在这时,他想到的不是直接拒绝,他脱口而出的是——

  “一年太长了,三个月!”

  “这还能讨价还价?”

  黎秩抬起下巴看他,颇为冷艳。

  萧涵抿紧嘴唇,压下嘴角的偷笑,同时不忘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三个月还不够我从王府到伏月山一个来回,太短了,至少也要半年吧?”

  黎秩想都不用想,断然否决,“不行,太久了,我没时间。”

  “没有时间?”萧涵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必须是三个月?”

  黎秩道:“是。”

  看出来这是没的谈了,萧涵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便只有答应。他叹道:“看来这三个月,我都不能离开伏月山了,看一眼少一眼啊。”

  他说到最后,深深地望了黎秩一眼,眼里充满了留恋与惋惜。

  黎秩心里无端有些慌乱,“不要乱说话,我又不是要死了!”

  闻言,萧涵笑容顿时敛去,似有些不悦,看着黎秩不说话。

  黎秩总觉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看透了一切,让他品出几分怜悯与紧张的味道。

  黎秩很不喜欢这个眼神,他偏头望向门外,避开与萧涵的眼神交汇,“我还有一事,想要与你交易。”

  交易二字,让萧涵有些在意,可目前看来他也无法让黎秩改口,便只能顺着他来,“什么事?”

  黎秩自觉有些难以启齿,拳头不自觉捏紧,“我九叔与王叔,过段时间或有一事要求你。他们想利用你,但都是为了我,到时请你莫怪。”

  说到利用,听上去还挺严重。萧涵有些好奇,“是什么事?”

  黎秩也不清楚,但他也不想看着萧涵被那些老狐狸哄骗利用,他便跟萧涵叮嘱道:“你到时只哄他们几句就好了。回头将他们要做的事告诉我,我会去解决,我只需要你配合我,你若想要什么,我可以跟你交换。”

  萧涵眼下也只能点头了,黎秩吃软不吃硬,又生了病,他除了宠着还能如何?想着,萧涵摇头失笑道:“他们想要什么,其实直接提就是,我是自愿的,谈不上什么利用。还有枝枝,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他们生气?”

  黎秩说起来也是一肚子气,“你别管,总之别让他们骗了就行。”

  萧涵免不得多看了黎秩几眼。

  黎秩又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有,我会尽量给。”

  萧涵轻声一笑,“那我想要你亲我一下,这也可以?”

  黎秩的面色慢慢冷凝下来。

  萧涵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忙坐直起来,板着脸假装正经沉稳,“我只是……”开个玩笑。

  话还未出口,萧涵领口倏然一紧,被一道大力扯了起来。

  黎秩面色阴沉,隔着一张桌子抓住他衣领,拳头紧捏。

  萧涵心下哀叹,认命闭上双眼,看来这回又要因为太得意挨打了,也罢,都说打是亲,骂是爱……

  可意料中的拳头并未落下,只是侧脸贴上了一片柔软的微凉。

  黎秩忍住羞耻,蜻蜓点水一般亲到萧涵右脸上。做完这些,他苍白俊秀的双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够了没有?”

  萧涵整个人已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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