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华山上夺回九斤剑后, 黎秩就已让两位护法回伏月山去了,但时过多日,左护法却在这里出现与他碰面, 黎秩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左护法恹恹道:“我担心您啊。黄沙帮的事九叔已经传信回来解释过了, 听说您被暗算受了伤,我不放心,就一直在这附近等您消息呢。”

  “那九叔怎么样了?”

  左护法迟疑地摇了摇头,“有空传信回来, 应该没事吧?”

  这也确实, 黎秩深知九叔武学造诣在江湖几乎无敌手。据教中几位前辈所言, 九叔的武功远超于老教主, 同时黎秩也忽略了前辈们后一句教主的功夫也不亚于阿九的哄人的话。

  黎秩思及此处,也放下心来, 见时间还早,他拿起桌上的江湖日报,闲闲地看了起来, 一边问左护法, “最近江湖不太平, 家里怎么样了?”

  大堂里都是人, 左护法也晓得该怎么说话, 他低声道:“还算稳定吧。几位长辈打理得好好的,对家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人罢了。”

  “还没有动手吗?”

  “没, 不过兄弟们被骂的有些不高兴,都想下山打架。”

  “我知道了。”

  黎秩颔首,正好翻开日报的第一页,上头好大一个惊!

  ——魔教长生楼余孽复仇计划揭露!隐忍两年,谋杀未来岳丈孟掌门,渣男称:杀人只为报杀父之仇,情非得已,且从未伤害过孟小姐!

  黎秩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翻开另一面,又是一个爆!

  ——昔日你看我不起,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被江湖新秀裴炔拒婚后,仙霞派掌门侄女竟做出这种事——一因爱生恨一念之差险入魔宫,悬崖勒马放下心结嫁入西南豪门,摇身一变,江湖孤女已是万千宠爱少将军夫人!

  黎秩:……

  左护法也是看过这期江湖日报的,看他脸色变了又变,也好笑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不少事,不过这些感情纠纷的讨论热度远比红花令的真相要高。只是黄沙帮帮主之死,将正道的矛头引向了魔教。”左护法压低声音道:“现在整个武林都在吵着讨伐魔教。”

  黎秩放下日报,坦然道:“事情是我惹的,我会负责摆平。”

  左护法忙解释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家里的意思是,您别憋着气,想做什么尽管做,有什么后果家里给担着,我们也忍了很久了。”

  黎秩深深望了他一眼,眸光闪烁,又低头翻开最后一页。

  “寻人启事?”

  左护法听见这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揶揄地看向黎秩,“黄沙帮出事当夜,有个自称是碧水山庄二少爷的人也死在魔头剑下,不过六大门派联系不上碧水山庄的人,听闻与碧水山庄有联系的平阳王府几位主子都不在,无奈之下,武林盟发了寻人启事。”

  “武林盟号召全江湖,找出原先揭露七星堂真面目救出知足少侠们,还在九华山组织了长生楼复仇计划,救下六大门派的两位武林新秀——”左护法道:“碧水山庄少庄主,与其同伴李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江湖上颇受人推崇,有人还说,清剿魔教一行要是有碧水山庄的两位少侠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不过也有人怀疑他们。”

  黎秩眼里略过一丝了然,“碧水山庄太过神秘,谁也不清楚他们的立场,现在又谁也联系不上他们。不过武林盟的人一定对他们印象深刻。”

  “可不是,六大门派还筹钱发了寻人启事,悬赏三百两。”左护法挑出最底层的一张纸,到底笑了出来,“您看,这是武林正道给的画像。”

  黎秩看了一眼,顿时无言。

  两个黑乎乎的人头,大抵只有眼睛里的神韵是相似的。

  黎秩摇摇头,扔下江湖日报,忽而想起什么,眸光略过一丝寒光,沉声道:“这几天,有人发布了江湖绝杀令,悬赏万两黄金杀我?”

  左护法闻言娃娃脸皱了起来,“是,故而属下亲自来接您。在我来之前,几位堂主已经着手调查发布绝杀令的人,想必很快就会找出此人。”

  “我心里已有数。”

  黎秩轻哼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左护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我们家?”

  “特别的人?”左护法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啊。”

  黎秩眉头一紧,垂眸沉吟片刻,起身道:“回家吧。”

  左护法喜欢这个说法,他笑着跟上,还没走出客栈,就纳闷地问:“您走路的姿势怎么怪怪的?”

  黎秩徒然一僵。

  左护法恍然大悟,赶紧上前扶住他,担忧道:“您的伤还未好吧?怎么能走路呢?来,我扶着您!”

  黎秩浑身僵硬,不知要说什么。

  伏月教总坛在渝州群山深处,山高水远,黎秩与左护法并未选择骑马回去,担忧黎秩身体的左护法早已备下马车,计划赶往渡口坐船。

  黎秩坐在晃悠悠的马车上,心底狠狠夸了左护法一通。他休息了一夜,身上还是很不适,腰腿仍是酸疼难耐,别说骑马,走路都很奇怪。

  马车慢悠悠地行在苍茫山路上,缓缓驶入一处山谷。

  左护法的声音隔着帘子穿了进来。

  “教主。”

  靠着车厢打盹的黎秩睁开双眼,眼底一瞬恢复清明。

  左护法压着声音,边赶马边说:“这山谷里好像有人埋伏。”

  黎秩挑起窗帘看了一眼。

  此处山谷约莫有五六丈宽,长数十丈,夹在两座高山之间,其中草木茂盛,很适合隐藏与埋伏,此时林中格外的幽静,连一声鸟鸣也无。

  黎秩也看出不对。

  可他们已入山谷,若真有人在此地埋伏,要逃出去很难。遇到这种境况,黎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江湖绝杀令,怀疑是有人在追杀自己。

  就在此时,一只深蓝的蝴蝶在林中飞了出来,绕在马车的前路上。

  这像是什么信号。

  左护法正拉紧缰绳要勒停马儿,黎秩眼里异色快速褪去,出言道:“别停,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左护法愣了下,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乖乖照做。

  马车很快出了山谷,那只蝴蝶便一直跟到山谷口。

  左护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是冲我们来的?”

  黎秩镇定地闭上双眼养神。

  “是冥蝶,玄月宫的人才会养的东西。他们在这里埋伏。”

  左护法惊了一下,又松了口气,“那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

  黎秩不置与否。

  玄月宫的人不久前曾在九华山出现,就是那位二宫主阿彩,黎秩自是认得她的,交情还算不上浅,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在中原。

  那只冥蝶就是她养的,看着漂亮,其实一沾上就会身中剧毒。

  不过既然他们没有露面,也没有出手,黎秩不会自讨没趣。

  盛夏的日头颇为毒辣,走着走着,连马儿也不愿赶路了,左护法便在溪边饮马暂歇。黎秩在车厢里待了一会儿,也觉闷热,便下了马车。

  沿着小溪往上不远,一队看似商队的人马也在这边休息。

  对方对他们颇有些警惕,黎秩匆匆扫了一眼,便走向左护法。

  左护法也在偷看那边,见黎秩过来,他小声道:“那边好多人,看上去像个商队,不过那些人看着都是练家子,也不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

  日光太过刺目,黎秩抬手遮住眼睛,望向小溪对面。

  四周都是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地方?”

  “小羊山。咱们往西边去最近的渡口,这里不是必经之路,不过这条路比较少人走,而且最快。如果他们是往东南去的,我们刚走过那个新月谷就是最快的路,另外还有一条山路绕得比较远,路程至少要慢上半天。”

  黎秩斜了左护法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要往东南去?”

  左护法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道:“这里路不多,他们跟我们一路都没碰上,应该不是同一个方向,那就不是往西。而且最近很多人去池州啊,所以我猜他们也是。教主知道的,黄沙帮出事后,武林盟的人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还号召不少武林侠士前去。”

  黎秩想起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事,“那三清楼怎么办?”

  左护法道:“不清楚,听说七星堂的胡夫人去闹过几回。”

  黎秩就知道会这样。果然,胡夫人接手七星堂后,七星堂的人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少主与三当家,三清楼既有空虚,他们定然会趁虚而入。不过看样子,七星堂并没能成功救出人。

  左护法说:“好像是陆玄英守着,不过现在人都去池州了。”

  黎秩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一行人中,有一锦衣人正被护在其中,弯身走上马车,正巧一道日光打在他腰间的佩环上,而对方修长秀美的背影却快速没入马车。只匆匆一眼,莫名眼熟的玉佩却给黎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看着像商队的队伍休整过后,果真往东南而去。前后有两架马车,单是穿着布衣的护卫,就有十数人,看他们身板挺直,方正凛然,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绝非普通人。

  然而奇怪的是,队伍前头骑马的却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黎秩的目光从慢慢落到队伍最后面的第二架马车上,静静看了片刻,恰巧一阵风掀起车帘一角,露出绣着古怪暗纹的黑色衣摆与一把剑。

  黎秩双眸徒然睁大,大步流星朝自己的小马车走去。

  “小白,快走!”

  左护法愣愣地啊了一声,回头见黎秩已上了马车,他只得调转方向,跟着爬上马车。因对方人数众多,而他们轻车从简,出发便比对方快上许多,等他们走上山道时,正好对上了。

  所幸这山道不小,左护法自觉地退让到了一边。

  黎秩挑开帘子,正与那车队一身书生打扮的头领擦肩而过时,忽然出声,“你们可是要往新月谷去?”

  左护法与正要过去的领头书生都愣了下。那领头书生面色有些阴沉,不只是他,对面整个车队在黎秩突然出言后,都停了下来,隐晦地打量起黎秩二人,显然所有人都紧绷起来。

  左护法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他家教主。刚才是他家教主在说话吗?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教主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话了,左护法竟有些悚然。

  黎秩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柔和,也当做看不到对方的警惕,他抿唇轻笑,说道:“若是要往新月谷去,我认为你们还是及早绕道为好。”

  领头的书生剑眉紧皱起来。

  双方气氛都有些古怪。

  却在这时,对面马车里的男人温声开口,“哦,这是为何?”

  黎秩循声望去,正是刚才佩戴着龙纹玉佩那个锦衣人所在的马车,他道“前几日大雨,新月谷山体滑落,将山路堵死了。”他语重心长道:“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前告知要从那过的人一声,也省的你们白走一趟。”

  “果真如此?”

  马车里的人语调惊讶。

  “确是如此。爹教我与人为善,我便顺道告知一声,信与不信,便不是我考虑的了。”黎秩看了看天色,状似不经意望了眼后面那架马车,“我这还赶着回家,小白,我们走吧。”

  左护法云里雾里的,他向来最听话,便呆呆地赶马离开。

  而黎秩刚放下帘子,对面的马车中便传来清亮温和的声音。

  “如此,便多谢小公子提醒了,我会留意的。小公子慢走。”

  黎秩没再回话,靠着车厢紧抿着唇。左护法赶着马车,很快经过队伍最后那辆马车,黎秩屏住呼吸。

  所幸这奇怪的车队无人挽留他们。

  直到马车走出远远一段距离,左护法也才莫名松了口气,“教主,您刚才为什么要对他们撒谎?”

  黎秩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最后那辆马车上的人衣摆上的暗纹,也跟着暗松口气,“后面那辆马车上是天罗的暗卫,还不止一人,俱是高手。”

  “天罗?”左护法惊得连缰绳都险些丢了,“是宫里那个天罗吗?”

  黎秩点头,反应过来左护法看不到,他说:“我前段时间与平阳王府的世子在一起,恰巧见过天罗的一位统领,他们的衣着是一样的。”他想了想,说:“若我没猜错,玄月宫的人要对付的人,就是马车上那位公子。”

  单凭衣着,黎秩是无法确定的,关键是那枚龙纹玉佩。

  黎秩在袖中取出了一模一样的玉佩,这是萧涵给他的。

  萧涵说是先皇赐他的,刚才那个锦衣人身上的与这别无二致。

  左护法对黎秩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同时惊呼出声,“难怪啊,我看那些护卫个个健壮稳重,原来是天罗的人,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黎秩道:“不过此人,还有领头的人,与天罗那些人的呼吸是一样的,俱是内家高手。玄月宫的目的若真是他们,就得倒霉了。”

  “可是玄月宫有蛊毒……”

  左护法说着,很快摇头,“不过我也听说,天罗的人很厉害,也有擅毒之人,只怕也不好对付。”

  “只要他们绕道,即可避开埋伏。”黎秩将龙纹玉佩收进怀中,只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玄月宫自己要作死,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左护法赞同,“玄月宫老宫主走后,玄月宫跟我们伏月教的关系是越来越远,这些年竟然还伙同其他门派挤兑咱们,教主您这么想就对了。”

  黎秩见他刚才还吓得慌,现在竟还埋怨起来,摇头失笑。

  却说还停留在原地的古怪车队,原本领头的那个书生是有意留下黎秩二人问个清楚,马车里的人却唤住了他,“陆大人,让他们走吧。”

  陆轻波神色恭敬,“公子,可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要途径新月谷?”

  “许是新月谷那边出现了什么异常,不过这几日未听说附近下过大雨……”马车上的人沉吟片刻,吩咐道:“你让人先去新月谷探个究竟。”

  陆轻波拱手应是,边上一名护卫当即会意,骑马离开。

  陆轻波不放心地说:“就怕那二人是故意拖延我们。”

  “不急。”马车上的人嗓音温和,甚是平易近人,“暂且等等。”

  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陆轻波便只能认命等等。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原先派出去的人才回来,那人匆忙跳下马,双膝跪在马车前,急急说道:“公子,陆大人,新月谷中果然有埋伏!”

  陆轻波面色更冷了。

  马车上的人也静默片刻,而后竟笑了,“看来方才那位小公子没有说谎,既然如此,你再去探探另一条路,若无意外,我们便绕道。”

  陆轻波提议,“公子,我们既然知道谷中有埋伏,不如趁机将他们抓起来,审问出他们背后之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那小公子是这般说的吧?陆大人,不必再多做纠缠,比起此事更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世子,会会那位魔教教主。”

  陆轻波愣了下,想起出京时王爷的叮嘱,不只是让他保护公子,还让他听从公子调遣。他收起脸上的不忿,垂首道:“公子说的是。”

  因黎秩的一句提醒,车队绕道,并未经过新月谷。而黎秩忙着赶路,对此事并不知晓,直到翌日遇上一个人,他才知道对方真的绕道了。

  左护法时刻担忧着黎秩在黄沙帮被暗算受的伤,入夜后便不肯再赶路,而是投宿客栈,拖延了时间,故而第二天赶往渡口时被此人拦住。

  左护法将马车停在山路边,望着前头挡路的娇小身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朝马车内的黎秩说道:“教主,玄月宫的二宫主来了。”

  话音刚落,含着怒气,咬字不大清晰的女声接着响起:“黎秩,我昨日放过你,没把你抓起来换赏金,你不感激也罢,竟然还坏我计划!”

  黎秩就知道,玄月宫的人会来找他算账,他静默片刻,掀开帘子走出去,却见左护法僵坐在外面,只因昨日见过的那只冥蝶正绕着他转圈。昨夜黎秩提醒过他,这只冥蝶浑身带毒,左护法不像黎秩这样百毒不侵,便被一只小小的冥蝶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黎秩摇了摇头,跳下马车。

  荒草遍地的山路前方立着一蓝裙女子,发尾缀着一支孔雀羽,容颜娇艳,分明带着一身怒气,双眼死死瞪着黎秩,却透出几分娇憨与委屈。

  正是阿彩。

  在九华山上见过的阿彩。

  只是那时阿彩并未认出他。

  黎秩走了过去,站定在她面前,无比坦然,“你是说提醒路上碰到的有缘人,新月谷有问题的事?”

  阿彩闻言更气了,“你还有脸说?”

  黎秩反问:“我为何不敢说?原来二宫主等的是那位公子,不过我见那位公子是位内家高手,身边的护卫个个不凡,自是不希望他们出事的。”



  “什么内家高手,那不过是个……”阿彩顿了下,目光闪躲地别开脸,“那与你无关!你可知道,若是不能拿下他,镇南王府不会放过我们!”

  黎秩一句话都还没问,阿彩就自己透露了背后之人。

  黎秩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道:“你们还跟镇南王府做生意?”

  阿彩一听,便愤愤不平道:“都怪大哥,我说过,不要跟镇南王府扯上关系,他不听,非要与虎狼同行,一次次要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

  黎秩轻轻颔首,“原是如此,不过你大哥资质一般,远不是你的对手,你即便不用蛊王,也能一棍子打赢他,你何不试着自己当大宫主?”

  “抢我大哥的位子?”阿彩整个人愣了一下,只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黎秩根本没有半点悔意。她气得直跺脚,“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黎秩面色微沉,“我说过,昨日马车上那位公子是个内家高手,不仅如此,他身边之人俱是精锐,你们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就凭你们,不管你们要用什么计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绕道而行,反而让你们逃过一命。”

  “你说真的?”阿彩留意到黎秩是认真的,也没理由骗她,她冷静了下,咬唇道:“那个秃驴告诉我们,让我们把蛊虫下到那位公子身上。”

  黎秩眸光一顿,“什么蛊虫?”

  阿彩本想说出来,开口前忽地面露颓然,“反正也下不了了。很多人在保护他,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谁知道他会绕道,这不算我的错。”

  黎秩又问:“那个秃驴叫圆通?”

  “你怎么知道?”阿彩瞪大双眼。

  “我知道了。”黎秩点点头,转身就走。他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萧涵,不管那个锦衣人萧涵认不认得。

  阿彩发现他要走,火气又涌了上来,快步上前拦住黎秩的路,“你就这么走了?这次明明是你搅黄了我们玄月宫的事吧,你不打算负责吗?”

  黎秩望向马车边的左护法,见他快要被那只蝴蝶吓哭了,眉头皱了起来,“我还有急事,不能久留。”

  阿彩见他面色一如往常那般冷漠无情,遂眼眶一红,不甘心地问:“那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呢,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不许敷衍我!”

  黎秩一愣,“什么?”

  阿彩脸颊泛红,闭眼说道:“我说,你可以娶我,然后玄月宫会跟伏月教我爹在时一样,互相扶持,我也可以听你的话抢走我哥的位子……”

  阿彩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左护法脸上的惊吓变作了震惊,黎秩面色一僵,而后快速变冷。

  “我与你爹是忘年交,你该唤我一声叔叔。”黎秩正色道:“看在曾经玄月宫与我圣教交好的份上,你们这些年的小动作我可以既往不咎。”

  黎秩想了想,冷着脸跟阿彩说:“我有心上人了。”此话他说过不下百遍,为了敷衍总想带他去找姑娘的九叔,黎秩已经说得很熟练了。

  会如此说,是因为他想起来,多年前去玄月宫的时候,还是小丫头片子的阿彩的确说过要嫁他的话,老宫主也半真半假地提起过这事。

  然而他根本就意不在此,他跟阿彩也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只说过几次话,谁知道阿彩会这么想。

  “我才不要叫你叔叔!”阿彩又气又急,双眼通红道:“我不信你有心上人,你以前说过的,你说……”

  黎秩疑惑,他说过什么?

  吃了吗?还是,不必送?

  阿彩见他仍是一脸冷淡,便知他没有想起来。她气得想给黎秩下蛊,捏紧拳头说:“你说过,我做的鲜花饼很好吃,你愿意一直都吃……”

  左护法在边上听得两眼生光,一脸八卦地看向黎秩。

  黎秩面上露出几分迷茫,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深吸口气道:“你那时是问我,鲜花饼好吃吗?我点了头。你又问我,以后还会想吃吗?”

  阿彩双目灼灼看着他,“你记得的,这次你还帮了我!”

  黎秩只觉疲惫,他抬手按着眉心,“我只是想吃鲜花饼。”

  左护法满心的震惊无法言说,不可思议地看着黎秩。没想到,他家教主为了一个鲜花饼,竟然险些将自己的终生许给他人……哈哈哈哈!

  黎秩无奈道:“那年你才九岁。”

  阿彩又喜又委屈,“你都记得。”

  黎秩正了正脸色,让自己看去郑重无比,“我确实已有心上人。”

  阿彩连连摇头,“我不信!我打听过了,你身边根本就没有别的姑娘。”她跟黎秩说:“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我已经受够玄月宫了!”

  黎秩只好皱着眉头说:“我的心上人,也不是个姑娘。”

  此言一出,阿彩愣在当场。

  “不是姑娘,那,是什么?”

  黎秩不想再扯下去,他神情疏冷地朝阿彩点头。

  “话已说开,我想你该明白了。我还有急事,保重。”

  阿彩仍呆愣着,眼睁睁看黎秩转身走人,不是她不想留,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留不住。她追了两步,在黎秩身后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傻子。

  黎秩想着,冷不丁想起萧涵那张脸,他眉心一紧,抬起右手挥了一下,掌风轻柔扫开那只环绕着左护法的蓝色蝴蝶,便自顾自上了马车。

  左护法被解救后赶紧爬上马车赶马走人,也不敢惹阿彩。

  马车经过阿彩身边,直到远去,黎秩都未再看过一眼。

  左护法探头回去看了一眼,便见阿彩还在望着他们,眼眶泛红,眸中隐约闪着泪光。左护法于心不忍,小声道:“教主,她好像在哭啊。”

  “不用管,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黎秩黑眸一顿,又叹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春华楼内。

  正用膳的萧涵突然打了个喷嚏。

  同桌的燕八利落往后一躲,哇地一声怪叫道:“世子你干嘛?吃饭就好好吃饭,我知道黎教主走了你伤心你难过,但你也用不着故意恶心人吧!”

  萧涵默默接过燕七递来的手帕擦嘴,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

  燕八故意刺激他,“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挖你墙角,还偷偷骂你?”

  萧涵黑着脸将沾了米粒的手帕扔到燕八脸上,“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要过渡到新剧情啦,有点卡文_(:з」∠)_

  还有大概两三个大剧情,回归主线了。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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