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影卫笑我是断袖>48、小镇惊魂

  同沈余括合作那会儿,那个蠢货什么都往外倒,自家军营里有多少顶营帐,每个营帐之间相隔多少码,甚至于谁挨着谁,谁的帐前有棵树,根本不用逼供,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惹得薛浪频频叹道,要是敌人都这个猪脑子样就好了。

  楚王原本被安置在军营腹地养伤安神,后来渐渐没人记得他,白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移到了更加偏僻的地方,只安排一个小兵负责一日三餐,有时这小兵偷点懒,省去早午饭,或者把给他的饭菜营私吃了,也没人去理,楚王自己行动受限,相当于哑口无言了。

  靠近马厩的一棵柳树下,一顶与马棚大小相去无几的灰黑色营帐矗立在簌簌凉风中,接近即闻道一股霉腐之气,混杂着一旁吹来的马粪、马汗的熏天臭味,直令人寸步难行,大楚曾经和现在的天子现今就日夜瘫软于此地。

  天色太暗,薛浪之前靠着耳朵和鼻子灵敏都伪装得很好,于是一到这地方,就吃了大亏,吸了满鼻满嘴的恶心气味,登时反胃得想干呕。

  在他扶着柳树缓神之际,燕离目光闪烁,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他怕出声引来守兵,就向薛浪打手势,计划一个人去前面看看。

  本来燕离武功独步天下,他不需要过多担心,但不知怎的,最近他好似添了许多无谓的不安,只要这人离开自己视线,他总害怕他吃暗亏,万一前方就是陷进呢?

  所以他不同意,捂着鼻子迎了上去,表示要一起行动。

  燕离深知拗不过他,也不多加劝阻,点过头,猫着腰率先潜进了昏黑的营帐。

  触目是一张冷硬的板床,只一层脏兮兮的破烂棉被垫在上面,看凌乱的样子,应该是又作床垫又作被子的,除了它,还有两把细长竹竿样的灯座,燃到座底的蜡烛跳动着豆子一般极其暗淡的黄光,外面的残月光都比这两只命数将尽的白烛要亮。

  脚下的泥土青草蔓蔓,中间的一条小路还没来得及踏秃,一看便知很少人来去,然而此时本该睡在床上的迟暮老人却插翅而飞,满室冷寂。

  难道他们来错地方了?

  两人心中不由得冒出此般疑问,隔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立刻在帐里翻找起来。

  其实这地方一眼就望得到底,想藏人也藏不住的,床板上的血迹深褐色,看来不出三日,床底遗留了一枚小字翡翠,证明楚王确实来到过这里。

  下半夜,他们大摇大摆地在楚军堆里来回穿梭,然而一无所获。

  前前日下午,日暮时分,天色苍茫,灰云压城,一个身材矮小的楚兵一瘸一拐地远离了王城,没走多远,大雨倾盆,他冒雨走了一段路,倏尔天空微明,雨停了,于是他杵着枯枝继续走了。

  而这个小兵,正是怨毒愤怒的楚王,他要背井离乡,去寻找长城外的夷狄,摧毁生他养他,也迫害他的故国。

  虽然他走得隐蔽,可还是被几双眼睛看到过,薛浪好容易运气起来一回,从那几双眼睛的主人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

  扔开手里满是鲜血的荆条,他对燕离说:“十之八九就是楚王了。”

  树根边坐了几个人,都用麻绳捆着,绕了树一圈,身上或多或少都豁了些口子,只剩下一个还在喘气的,惊惧交加。

  燕离抬手一枚柳叶,最后一个也断了气。

  “我们追。”

  事不宜迟,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就抛下王城的老老少少“私奔”了,也来不及再知会容毅一声,只命陈通找机会和他接洽,里应外合灭掉大楚。

  陈通临危受此大任,脑袋阵阵发懵,没问出一句话,那二人的背影都要消失不见了。

  他欲哭无泪:“不是,王爷这又是心血来潮干什么?打仗呢,过家家都没这么随便的。”

  溜太医们如同遛狗的王林也是疑虑重重,他比陈通接触得多,想得显然更多,他还没发表感想,那碎嘴子已然废话了一大堆。

  “这一定是王爷想锻炼我,容毅老将军啊,那可是三朝元老,但是这么随便把灭楚的重任交给我真的合适吗?我有点害怕,王爷是不是又想来一回借刀杀人,乌乌我再也不造您的谣了......”

  他忍无可忍一个铁砂掌呼上他的脸:“闭嘴,再多话给你一刀。”

  陈通感觉到他这位狐朋狗友的情绪明显不如前些日子那么高昂,尤其是继薛浪和他的影卫大人“闹矛盾”之后,更是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见就拉拉个脸,欲求不满就差写出来了。

  薛浪和燕离相继昏睡,没法成双成对出现的那些天,他的手下们先是脑补了一出苦情剧,后来更加大胆,闲极无聊写出了话本子,这话本子的执笔者正是眼下这个喋喋不休的陈大人,极力思考着让好友“欲求不满”的真正原因,打算也编进此生第一本书里。

  王林让他不说话,他只安静了不到一刻钟,就又开始叭叭叭:“老兄,我又有灵感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若你我二人合力......”

  他提刀欲砍,陈通一骇,大叫:“你别玩不起,来真的啊?”一边抱着薛浪交给他的东西窜得飞快,眨眼不见了人。

  城内如何鸡飞狗跳,薛浪二人是无从知晓了,他们顺着楚王走过的路日行千里,终于在大楚边城发现了伪装拙劣的楚王。

  这是个边陲小镇,初见平静得可怕,来往皆是面无颜色的平民百姓,一有生面孔,他们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声不吭紧紧盯着,甚而会因为过分重的好奇心,亦步亦趋跟着走。

  按薛浪的话来说,这鬼地方瘆得慌,那些游荡的,不像是人,倒比真正的鬼魂幽灵还要镇得住蠢蠢欲动的人心。

  楚王急于奔命,天黑了,只得投宿镇上平平矮矮的客栈,被客栈里齐刷刷的视线吓了一跳,稍一回神,破口就骂,骂着骂着,浑身鸡皮疙瘩个个冒头,进了自己的客房后,便“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又把窗户拉得严严实实,外面,乡民还伸长脖子望着那间屋子。

  薛浪他们正好目睹这一幕,彼时两人避藏在巷道背后,薛浪虽看不清,但楚王嗓门大,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幸灾乐祸地笑:“这个蠢猪,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短命样。”

  燕离瞥他一眼:“找不到解药......”谁短命,不言而喻。

  薛浪失笑,打趣他说:“哟,都会拐着弯骂我了,了不得。”

  “没骂你。你不觉得这地方很奇怪吗?”

  “确实挺奇怪,所以我们今天住哪儿?”

  “......怎么不睡死你?”燕离被气得不轻,说完又觉得不吉利,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两下,“不作数不作数。”

  “哎,我怎么就喜欢听你骂我?”

  巷道尽头,一个木偶似的孩子探出头,目露疑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

  燕离抓着薛浪的胳膊,蹲在房顶,眉头紧锁,这地方给他的奇异感愈发强烈了,薛浪却俨然无所谓的样子,抬手揉平他的眉间,微微一笑,气声说:“真好看。”

  更深人静,楚王所在的客房被推开了一丝缝隙,有一只暗沉沉的眼缓缓转动着眼珠,把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门被缓缓推开,门畔的火烛吸了冷风,火光摇晃着遁入蜡油,轰地燃起,又乍然失踪。

  床上的人发出小小的梦呓,咂咂嘴翻过身继续睡。

  阴沉了半日的天空终于降下暴雨,孕育出炫目的雷电,劈里啪啦摇曳在天际,在眼前,响在夜行人的耳中,胸腔中。

  雨势不减,拍打窗板的声音巨大,像是有几千几万个人在奋力敲击,像是奔腾的长河巨浪悉数打在了这块脆弱的木板上,下一刻就要把它冲毁,灌进大水来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楚王猛然惊醒,坐起身大喝:“来人,来人护驾!”

  应他的只有愈来愈急的雨声,堪比猛兽的嘶吼。

  他缓了又缓,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抹去闷出的汗水,忽觉一阵凉意袭脖。

  他还想重新缩回被子里,窗外一声炸雷,吓得他直接后退到靠住墙璧,电光照彻大地的时间,他看见眼前有个高大的黑影,一把菜刀在那人举起的手里映出他自己惊恐万状的表情。

  “谁?!谁在那儿!”

  电光逝去,楚王的眼睛再次被黑暗擒获。

  另一人沉重的呼吸声就在面前,他无法说服自己,这都是他的幻觉。

  窗外雷雨交加,楚王退无可退,置身风暴之外的绝命之处。

  “大胆!你知道孤是谁吗,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不然孤要你满门抄斩!”

  那把菜刀刃上泛出的白冷光,所带来的寒意比冬雪凝冰还要更大,呼吸声丝毫没有退开,反而更加近了,楚王吓得屁股尿流,好话说尽。

  “你想干什么?壮士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谁派你来的,他给了你多少,孤......我给你双倍,不,十倍,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都行。”

  他颤颤巍巍地抱着冷硬的棉被,当菜刀架上脖子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接近死亡。

  “叮”。

  刀锋偏移了一寸有余,只砍在他肩上,汩汩流血,疼得他大叫出声。

  破门进来的薛浪及时堵住耳朵,倚靠在门框上,燕离不许他逞能,让他在那儿安分待着。

  那头,燕离披风戴雨从窗户闯了进来,扔出第一个回旋镖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枚银针冲着那个黑影而去。

  一发击中,黑影右手脱力,菜刀掉落在床上,血色浸没了洗得发白的被单。

  毫无招架之力,显然这人武功平平。燕离跃下窗棂,走近。

  薛浪身残志坚,摸索着点燃了熄灭的蜡烛,烛光一照,发现他原是这间客栈的老板,脸上的表情还是木然。

  生了锈一样眼珠艰难地从燕离看到薛浪,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彼此嵌合在一起,找不到一点缝隙,他一张嘴,那排牙齿就做好了嚼碎食物的一切准备。

  老板笑得诡异至极,右手扎着的那根细针被用力拔出,带起一个大窟窿,一大片鲜红的血肉,因着那针上的精巧机关进入皮肤,就如鱼钩一般张开。

  他彷佛感觉不到痛,沉沉地开口说:“外来人,死。”

  地板开始震动,木棒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竟然把隆隆的雷声都压倒下去,细细听去,淋淋雨中回荡着一个字 ——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我的鸽子行为自罚一杯(咕噜咕噜

  剧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