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美强惨拿自己当替身>42、第 42 章

  第二日雨彻底停了,云层散开去,照下来带着点灼热的光。

  谢砚是被热醒的。

  两人紧紧挨着一夜,出了不少汗。身上正疼,像被人打了。

  谢砚侧目,见身边人睡得正沉,恍惚间像回到了七年前两人关系最差的那会儿。

  “萧罹。”他轻轻叫了声。

  身旁人没有动静,谢砚只以为他是睡熟,又加了点声音,“萧淮予。”

  依旧没动静。

  谢砚觉得越来越热,可这热却不是来自他。他终于发现了不对,伸手去推攘:“萧淮予。”

  萧罹似是听到这一声唤,眉头难耐地动了动,却迟迟不醒来,呼吸也微促起来。

  谢砚拿手去探他额头,又立马缩回。

  萧罹睁开眼,轻轻吐着气说:“走……走开……”

  谢砚对着屋外喊:“阿聋!叫太医!快叫太医!”

  他下床穿好衣裳,叫屋外的人都走开,给萧罹掖好被子,说:“我说过,我不会染这病。”

  萧罹艰难地吐了吐气,笑说:“道……道个歉……”

  谢砚说:“别讲话了。”

  “昨夜……”萧罹闭着眼说:“报应来了,子钦。”

  “叫你别讲话了!”谢砚握着他的手说:“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我都没记仇,你自己在那乱想什么?”

  “我愿意的。”谢砚说:“我都愿意的……既是无怨无悔,哪来的报应?”

  听到他这么说,萧罹从嘴角微弱地扬了扬。

  谢砚待在他身边,两人沉默了片刻后,萧罹又说:“药……你还记得七年前,我给你上药……”

  “你嫌弃我差……其实,总比没有好。”

  萧罹看着他说:“你身后……别忘了上药。”

  “知道了。”谢砚垂目说:“你快睡。”

  萧罹强睁着眼,摇摇头:“不敢睡。”

  谢砚不语。

  萧罹又说:“小凤凰才刚回来,怎么……”

  他顾自轻笑了声,侧过头喃喃说:“怎么能让他消失在疯狗的视线里呢……”

  谢砚低低说:“你今日话很多。”

  “多吗……”萧罹侧目看着谢砚,说:“我平日里话不多的。可能……”

  可能是找回你太兴奋了。

  亦或是……

  怕这病将我要了去,就再也不能同你讲话了。

  他话讲到一半便断了,谢砚大抵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却说:“可能是怕我跑了。”

  萧罹微愣。

  “我不跑。”谢砚说:“脚上拴了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疯狗的脖子。”

  萧罹的病在一天,谢砚便守在他边上一日。疫病来势汹汹,太医经过多日,终于研制出能克制的药方。

  这几日内,东宫外传来消息,说陈香蓉重病而亡,明德帝虽了却了一心头大事,身子却也愈发孱弱。

  谢砚脚上有伤,那日为了挣脱链子破了些皮肉,最后还是将链子从中间斩断,而那圆形的环便一直在脚上,在他行动时一下一下地磨着露血的肉。

  萧罹睁开眼时,谢砚便坐在床边给脚踝上药。

  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衣角,谢砚一愣后转头,那人果真醒了。

  他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打趣说:“烧早褪了,一直不肯醒,你是打算将我拴在这屋内几日?”

  “呃……”萧罹定定地看着他的侧颜,不讲话。

  都不是梦。

  萧罹心情愉悦,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小凤凰,是真的不会走了。他说:“一百年。”

  “啊?”谢砚动作一滞,后知后觉他竟是在认真回答方才的问题。

  萧罹想了想说:“会不会太少了?两百年吧。”

  谢砚睨他一眼。

  萧罹从床上爬起身,抢过谢砚手里的药瓶子,从后面环住他说:“别动,让我抱会。”

  “呃……”谢砚抬手想打他,这样抱着像什么样子?

  但想到他还病着,忍了忍,放下手什么也不做,就让他像个孩子一样禁锢在怀里。

  萧罹视线下移,落到谢砚的脚踝上,说:“强行挣断……”

  他侧了侧脸,看谢砚说:“你这么关心孤?”

  谢砚:“……”

  “说话。”

  “还我药瓶。”

  萧罹把人禁锢了不让他挣扎,但他病刚好自然是比不过谢砚,于是便将手放到他腰上,谢砚一激灵,不敢动弹:“萧淮予,你不许乱动!”

  “是吗?”萧罹使坏在上面揉掐了一把,谢砚恼怒,一个大力的侧身,随后将人扑倒,说:“萧淮予!”

  萧罹神色突然严肃,正经道:“谢子钦,竟敢直呼孤的名字。”

  谢砚皱了下眉,说:“萧淮予,你还说不想当太子,我看你现在用孤用得很是上手啊!”

  萧罹顺势在谢砚耳垂上咬了口,说:“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谢砚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着他说:“你要……”

  屋外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打断二人,谢砚从萧罹身上起来,不等他出去,门便被打开了。谢砚身形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萧罹看着来人,皱眉。

  沈黎寒没带面具,信步绕过谢砚,在萧罹面前停下。

  萧罹沉眸,没讲话。

  沈黎寒突然跪下,拿出两样东西,足以让萧罹和谢砚都怔住。

  ——虎符。

  完整的虎符。

  左符在赤潮,谢砚一直都知道。但右符……那日萧然溺水而亡,右符湮没在青弄河中……

  萧罹静静看着他手上的虎符,不语。

  “北夷与陈香蓉暗中勾结,得知京都生了疫病后,便增加了兵力,攻打大楚。”沈黎寒举着虎符,严肃说:“殿下,皇上病重,大楚将军一职空缺,您……”

  谢砚说:“他病才刚好!”

  沈黎寒侧目,淡淡瞥向他。

  谢砚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了态,忙跪下说:“宫主,子钦愿替太子去……”

  沈黎寒看着他,长久没讲话。

  萧罹正色说:“孤不同意。”

  谢砚不理会萧罹。

  过了好一会儿,沈黎寒才转回头说:“谢砚,从今日起,你不是赤潮的人了。”

  谢砚一怔,抬头看向沈黎寒。

  不是赤潮的人。

  可任务——

  他看到沈黎寒手中举着的虎符,似是明白了什么。

  任务是找右符,现在右符找到了,任务自然完成。

  可这并不是他找到的。

  谢砚心中存疑,宫主这样的人,竟这么轻易便将他放了?

  沈黎寒说:“不是赤潮的人,便听皇帝的话,皇帝昏迷不醒,那……”

  他冷冷说:“便听太子的话。”

  谢砚噎住。

  萧罹笑了一下,拿起沈黎寒手上的虎符,说:“孤亲自去。”

  谢砚并非是觉得萧罹不能胜。反之,他知道萧罹的武功,也明白北夷的将士并不是其对手。只是战场上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实在不是能掌控的。

  谢砚想了许久,得到的结果是,他要去。

  萧罹不让他去,他就偷偷跟上去。

  临行前,萧罹来跟谢砚道别,见他安分地坐在位置上,心中不免一顿,说:“子钦,你若是气……”

  “谁生气了?”谢砚饮下桌上的酒,说:“不去便不去,我倒也不是像你种爱纠缠的人。”

  萧罹听到这话,顿了顿,不信。

  若是不气,为何不出去给他送别?

  谢砚拿起桌上的酒,另洒了一杯,不说话。

  萧罹看着他喉咙微动,又饮下一杯酒,起身说:“你不会喝,别喝太多。”

  谢砚似听非听地点点头。

  萧罹:“战事紧迫,我……”

  啪嗒一声,谢砚手里的杯盏落到地上,他整个人也昏昏地倒在桌上。

  萧罹见他微微发红的脸,明了似的眯了下眸,随后将人放在床上。

  他余光瞥到床柱上的金链子,盯着谢砚已经快好全的脚踝静了片刻。

  “殿下。”阿聋在门外催。

  萧罹沉眸,对床上那人说:“我会活着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谢砚微微攥紧的手松开,他朝门口的方向望,等屋外一点动静都没了才坐起身。

  他凝视着床柱上的链子,直到有个带着凤凰花面具的人进来。

  谢砚定定看着他,一声不吭。

  谢砚跟着那人,回到了赤潮。

  “宫主,人已带到。”

  “都退下去。”

  沈黎寒等他许久,转过身看谢砚完好地站在面前,摘下面具,笑说:“这回却是学乖了,知道不挣扎能少受些苦。”

  谢砚:“……”

  沈黎寒风轻云淡地说:“太子要去战场,你就别去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谢砚:“宫主……”

  “对。”沈黎寒突然冷声,说:“谢砚,你现在不是赤潮的人,我却将你找来赤潮,是以赤潮宫主的身份,为了大楚而采取的行动。”

  谢砚皱眉。

  沈黎寒笑了声,又恢复方才从容的神情,说:“谢砚,你很像谢裴。”

  “在战场上,靠的不光是武力。”他指指自己的头,“还有这。”

  “傻子可当不了将军。”沈黎寒说:“可太聪明,有时候反而会害了自己。”

  谢砚攥了攥十指,沉眸。

  沈黎寒接着说:“本宫主叫你去找右符,你翻出当年旧账……”

  他走到谢砚身侧,一字一顿说:“还叫苏辞,去查先皇后。”

  谢砚顿了顿,张口要说话,却被他打断:“你查到了吧,先皇后生下一个孩子。若是没死……今年该二十三了。”

  谢砚身形一僵,下意识离沈黎寒远了两步,看着他的面容,说:“你……”

  “是啊。”沈黎寒笑了笑,说:“我就是那个,先皇后在赤潮生下的孩子。”

  谢砚稳了稳身形,说:“那你做那些……”

  “自然是为了赤潮……为了母亲当年的遗愿。”沈黎寒垂眸,低低说:“左符一直在赤潮,但右符下落不明。大楚看似毫无波澜,可一旦右符出现,又会引起波澜。那不如,便一早解决此事。”

  谢砚恍然:“都是你策划好的。”

  “都是。”沈黎寒说:“都是为了引出那个手持右符的人。母亲用性命保护的大楚,我不能让它毁在这里!”

  谢砚:“可你是沈黎寒。是沈家……”

  “沈家……沈老家主的夫人。”沈黎寒看着谢砚,笑说:“是母亲曾经的挚友。”

  “母亲诞下我后,不想我在赤潮受苦,才叫人偷偷将我送去了沈家。后来母亲走了,赤潮无人管,他们便出来找我,将我拉回那个地方。”

  谢砚:“我如今不是赤潮的人,宫主告诉我这些,不怕出事吗?”

  沈黎寒:“不怕。”

  谢砚不语。

  沈黎寒:“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黎寒:“虎符完好地回到大楚,黯玉……我当年得知真相那会儿,便摧毁了。”

  谢砚一怔。

  失踪了这么久的黯玉,竟是早已不存在。

  沈黎寒:“打完了这场仗,大楚才能最后安定下来……谢子钦。”

  “呃……”谢砚攥紧手中的东西。

  沈黎寒淡淡瞥向他的袖子,笑了笑,转过身说:“这都是太子的吩咐啊……”

  “萧罹……”谢砚喃喃,似是明白了什么。

  是萧罹让沈黎寒把这些事都告诉他。

  沈黎寒重新戴上面具,朝后挥了挥手,“这战……要些时日,你且安心在赤潮待着。”

  “你知道的,你不出去。”

  谢砚在赤潮待了半月,期间只见了沈黎寒一次。他同他讲,萧罹是皇帝了。

  明德帝重疾而亡,太子按理顺利继位。

  边境传来消息,大楚打了胜仗,成功将北夷人击退。太子甚至带兵直逼入北夷,迫使其主动提出降服。

  谢砚攥紧袖子内的东西,一声不吭。

  “两桩事撞一起了。”沈黎寒看着低头的谢砚,说:“皇上前日动身回京,先帝驾崩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他那。”

  谢砚抓着袖子,手微微发颤。

  沈黎寒停下来,静静看着谢砚。

  两人长久都没出声,呼吸很轻,突然沉寂了下来。

  一息之后,谢砚抬眸的同时,朝沈黎寒迅疾挥掌而出。沈黎寒早便注意到他的异常,这一掌也只是朝后退了一段距离,轻松避开。

  谢砚的目标却不是他。

  看他离开,身后赤潮的手下要追上去,沈黎寒却出手制止了他们。

  “让他去吧,太子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沈黎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说:“而他的任务,还有最后一步。”

  谢砚离开赤潮后去了躺皇宫,将萧罹给他留下的东西给了萧斐。

  萧斐看着谢砚手上的右符,没讲话。

  谢砚说:“接着。”

  萧斐愣了下,惊说:“不行……”

  “萧罹叫你接着,你便接着。”谢砚打断他,将右符交到他手上,转身说:“他从来都不想当太子,你们别逼他了。”

  其实陈家式微,虎符找回,加上这一仗下来……大楚的皇帝,谁来当都可以。

  萧斐心软,不轻易害人性命,谢砚相信萧罹定是想到过这点。

  但他还是将右符留了下来。

  萧罹相信萧斐,在不得不心狠的时候,赤潮也会助他。

  “你去哪?”萧斐说:“四弟回来定是先见父皇,你不妨留在宫中一并等……”

  他话还没讲完,谢砚便走了。

  萧斐看着手中的右符,微微加紧了手下的力。

  谢砚回到四皇子府上,萧罹成为太子后,这府邸便冷清了下来,却还是会有人时常来打扫。

  周围寂静,院内的月季静静绽放,谢砚站在台阶上。

  他遥遥望着府外,等他回来。

  完成七年前,他们曾在这许下的诺言。

  【等你成了将军,为大楚凯旋而归,我会在这个地方为你接风洗尘。】

  等到月上柳稍,远处出现的马蹄疾步声打破沉寂,自远而近,带着无法诉说的急切。

  谢砚从台阶上起身,盯着府门的方向。

  分明是几息的时间,却仿佛被拉得很长。等到马蹄声止,晚夜的风吹动那人的衣襟,将月光映得更白。

  谢砚咬牙,低声从喉间喊出:“萧淮予。”

  萧罹身穿缟素,坐在赤兔马上望向谢砚,眸中夹着明亮的光。

  谁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前,两人怔怔地停在原地,看着对方的眼中映出自己,感受这一刻暖风拂过面庞,吹往更远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谢砚的任务一直都不是找右符。是沈黎寒想要一个安定的大楚,他原本将太子人选定在了萧罹,恰巧知道谢砚当年与萧罹发生的事,所以才给了谢砚任务,想让萧罹见到「无心无义」的谢砚后,死了对他的心,将心放在夺储上。

  沈黎寒自以为这些年赤潮的经历下来,谢砚不会再对那个人产生情义,但他失算了,谢砚从来都是有心的。

  他的心在七年前就放在了萧罹那儿,七年后再遇见萧罹,不过是找回失去的心。

  沈黎寒发现这一点后,也逐渐意识到萧罹对谢砚的情义不可能断裂,于是便另寻能让大楚安定的出路——将陈家与北夷一一排除。

  这也是沈黎寒最后那句「他的任务,还剩下最后一步」的意思所在。

  谢砚将右符给到萧斐手上,代表了大楚的下一任皇帝的军权,一个合适的「君王」上位,是沈黎寒最后想要的结果,所以谢砚的任务才是真的完成。】

  啊说得有点多,这些东西在文中好像没有写清楚,所以我单独在作话说一下(应该说清楚了吧,瑟瑟发抖jpg。)。

  后期剧情方面可能有点快,但这篇文最初想写的其实就是两个身负不同「压力」和身份地位的人,在动荡的朝局中相遇,相互折磨,相互依偎,经历了很多的坎坷后看清自己,走到一起的故事。

  既然走到一起了,那也就是时候完结了。我心里想的是「救赎」,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大家按自己的理解来看就好,怎么快乐怎么来。

  一不小心又写多了orz,总之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