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兔儿爷>第52章 第 52 章

  这是一件很小的屋子,昏暗,只有一扇很小窗,但由于只有三四个人在屋内,也显得并不拥挤,反而空空荡荡。

  琴茶被高高的吊着,他的手腕因为吊的太久已经断掉了,那双曾藏在纯白的水袖中的手,拿过枪的手,摸过兔儿爷的手,白净细长而柔若无骨的手已经肿胀溃烂,曾经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钉进去了锈迹的钉子。手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弧度耷拉在手铐的另一边。头顶有一盏暗黄色的灯,微弱的灯光下透露几只飞虫的身影。

  他身上的白短褂已经被血染透了,鞭痕从破碎的衣服中夸张地鼓出来,像是无数狰狞的小蛇。

  刚动了刑,他虽然唱戏吃了不少苦,可哪受得住这种折磨。往往是没有几下就昏死过去,他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觉得不断地从这个屋子拖进那个屋子,受了各种各样的刑,晕过去又醒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睫毛上耷拉着汗水和泪水,后背麻木地疼着,他在血气中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不等他回过神来,背后一阵剧痛,日本人顺着他的后背,狠狠撕下一片被火钳烫焦的皮肤。

  他不曾惨叫过,一只一言不发地咬紧牙齿,有时候咬到舌头,咬到嘴唇,咬得整个口腔鲜血淋漓,血液混合着唾液一并流到他消瘦的下巴上。

  他又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正被人拖着往屋外走,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流下斑斑血迹,恍然间,又看到地下有细碎的点点晶莹的糖末儿。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曾经给孩子们准备的糖,他的口袋里什么时候都会给孩子们准备糖的,忘了什么时候放在口袋里的了,现在在拉扯间掉在了地上,被踩得粉碎。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不见尽头的走廊,想起赵叔和妮儿,北平沦陷他们便逃了出去,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呢?如果当时听赵叔的,和他一起走,现在也不会这样了吧。可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后悔没对生颐说出那一句“我爱你。”

  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一间牢房的门被拉开,琴茶被狠狠地摔了进去,地面冰凉,只铺了薄薄的一层枯草。

  琴茶侧卧在地上,他不敢躺,背后没有了皮肤,一碰都火辣辣的疼。这间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终日漆黑。他知道自己只有两种可能,——被拉出去受刑,或者那些日本人再也不来,只留他一个人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腐烂死去。

  他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摩挲出一只兔儿爷,那是生颐最后给他的,光滑的皮肤,三瓣儿嘴,乌黑的大眼睛,琴茶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上面的血,贴在脸庞,冰凉,冰凉。

  受刑的时候他便想着怀里的兔儿爷,生颐送给他的,小小的兔儿爷陪他一起在这地狱中饱受煎熬,便也不觉得疼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日子无非是拉出去受刑,受了刑又被扔回来,朦朦胧胧中,总想起小时候。

  洪家三少爷站在自己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兔儿爷,说:“这个给你。”

  他把他带到家里,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留了信,信上说,战争结束后,我就来找你。

  那个小心试探的吻,无数个夜里的相拥而眠,最后车站里生颐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最后的回忆全是他。

  稚嫩的嗓子在耳边响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雨水淅淅沥沥,民国九年的好时光….

  1944年中秋,相传中秋是后羿能与月宫中的爱妻嫦娥遥望相思之日。

  生颐照例提了一盒玫瑰饼,怀里揣了一只小小的兔儿爷,来到了琴茶的墓前。

  “兔儿,这是今年的。”生颐浅浅一笑:“我来晚了。”

  “上次你问我有多少只,我总是算少了一只,前些日子我才想起来,你把今年的算上了,这不,我这次来给你带上了,就为了这只兔儿爷,我现在才来看你,等急了吧。不是我糊涂了,是你没记清,我平时马虎,可是我们俩的事儿我记得清楚着呢。”

  “就因为我之前丢下你去参军,这次你也把我丢下了,你也只顾逞英雄,丝毫不顾我。我找了你六个多月…可我还是来晚了。”

  “你总是嫌我忘了你交代的事,忘了你什么时候演出,忘了你的云肩是粉色还是红色…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因为,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来得太迟了,十几年了,我最终没能亲口告诉你。

  “兔儿,我们下辈子见。”

  说着,生颐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扣动扳机,血液在空中溅出千缕万缕的红,模糊之中,他只听悠扬婉转的,琴茶的嗓音飘飘乎响起。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情也痴

  天生丽质难自弃天生丽质难自弃

  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

  全文完。

  不不不还没完,大过年的我这么结尾估计会被打死。码了个甜的结尾,喜欢吃HE的小可爱就看下去吧,吃BE的听到这里吧23333

  2019年的跨年晚会上,琴茶正在化妆间任凭一个化妆师给他把眼影涂了一层又一层。

  “琴哥。”助理走过来对琴茶悄声说:“这次赞助商的洪总想来见你。”

  “不见”琴茶一口回绝:“我一会还要演出呢。”

  “他们和咱们公司有合作,这次的晚会他们就赞助不少呢。”

  “找个借口回绝了,我有什么好见的,一个演戏的罢了,他见我干嘛,我可不像某些人。”他瞥了一眼旁边一个坐在男人怀里的年轻小演员:“卖艺又卖身。”

  那个演员长得也清清秀秀,只不过比琴茶更平添了几分妩媚,是这次专门请来的日本一线歌星,山田哲也。他用别别扭扭的中国话朝怀里的男人撒娇:“琴茶哥哥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搂着他的男人溺宠的揉了揉他的头:“没有没有,他是嫉妒我们”

  “喂”琴茶一瓶粉底液扔过去没好气道:“演出前纵欲过度可是会腿软的哦!”

  两人知道琴茶没有恶意,反而乐呵呵地搂得更紧。

  “你才是吧。”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琴茶一怔,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好啊,琴茶先生。”那人笑笑:“我叫洪生颐。”

  洪生颐?好熟悉的名字,就好像是埋藏在生命某一段时光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你好,我叫琴茶。”琴茶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和他握手。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叫您兔儿。”那人说着,就把一个很具有老北京风格的兔儿爷放在了化妆镜前。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民国九年的相识,分离,重逢,误会,背叛,逃亡,殉情。

  一切的一切,就像老电影一般全部想起来了。

  包括有关身后那两个卿卿我我的两个人的一切,他也全部都想起来了。

  琴茶的眼泪涌了出来,他没好气地轻轻给了生颐一拳,抱怨道:“你怎么才来找我,叫我一通好等。一郎…一郎可早就来找山田了。“

  “我这不是今天来了还差点让你堵门口吗。”生颐有些好笑,怎么现在的琴茶脾气反而暴躁了。“别哭了,刚化好的妆又花了。”

  “琴哥,得快点儿了,演出一会儿就开始了。”一个工作人员进来催道。

  “呐,”琴茶揉了把眼泪:“我这有VIP票,第二排的位置,最显眼,这次你能分得清我吗。”

  生颐咧嘴一笑:“这次我保证能。你瞧好吧!”【灵感来源由以下三点: 一.兔儿爷(又称兔儿神)是一位中国传说中的神,专司人间男性同性恋感情,出现在一些文学作品中,其中最着名的是袁枚的《子不语卷十九 兔儿神》以及《沧海拾遗卷二十九 兔儿爷》。

  二.兔儿爷是在明朝末年出现的。明人纪坤(约1636年)在《花王阁剩稿》中记载:“京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状,儿女祀拜之。”这是最早的关于兔儿爷的记载。兔儿爷也许就是照着“月光纸”上的玉兔形象用泥塑造出来的

  三.“兔”是指“相公”——也就是指娈童之类。专门有那么一拨儿男人,从事这种让人包的行业。按照上中下三教九流,相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比□□还不如。老北京管□□叫“鸡”,管男妓叫“兔”。】

  【这次真的是全文完了,这几天在开新坑,原先发了的准备改一改重写,应该三十晚上就发了qwq谢谢所有看文的小宝贝儿,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文的动力。有什么建议或者别的什么的欢迎加q哦,2794856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