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35章 第 35 章

春云嫁入柳家几日后方有空想起秋芫。想亲自上门去找,年轻主母去少爷院里不像话,于是打发新进院的柳苹去南苑走一趟。

南院守门的见来的是个生脸,盘查了后才把秋芫叫出来。

秋芫自是乐意走一趟。因见那丫鬟脸生,便问:“你是燕家过来的,还是杂役房出来的?”

柳苹道:“回姐姐话,我是管家从杂役房领出来的。”

本想边走边问些春云的事,可想想还是闭了嘴。毕竟是新进来的,不能大意了。

待来到春云跟前时,看着她一身绫罗不同往时,秋芫尴尬地不知如何称呼。碍于旁的人,她不等春云伸过来的手抓到自己,就先行礼道:“给夫人问好。”

春云一下子反应过来,挥手把旁的人打发了出去,这才大大方方握住秋芫的手,说道:“还是你细心些,这是你向来都强于我的地方。”

旁边没其他人了,秋芫也不跟她客套,笑笑道:“夫人可说差了,以后柳家上下都要夫人主持内务呢。秋芫必定全力相助。”

春云拉着秋芫坐下,仔细打量着她,笑道:“瘦了些呢。”

秋芫摸摸脸,笑道:“天热,吃得少。吃多了总是不舒服,浑身都懒。”

“我以为是你操心所致。听六子说,院里进丫鬟了,可还好管教?”

“不错,我动动嘴,活都是她们干。”秋芫说着又想起别的,道:“我本来还想着你会从娘家带人过来伺候,好奇一问才知道,刚打发过去找我的也是杂役房的。”

春云道:“我就带了一个群兰过来。柳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北院那么多人,吃的都是柳家的饭,挑过来用就是了。”

“你倒是会算计,还真是柳家主母的风范。”

“刚那个叫柳苹,还有柳杏、柳桔、柳桃三个。我也没拘着非要在屋里屋外,就叫她们都可以进屋。”

“你是心善的,知道她们都是苦命人,真是难得的菩萨好心肠。”

低声问道:“你出来的时候,少爷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到一块去了?”

秋芫摇摇头道:“修少爷出门会友去了。娶亲那日,那一帮公子哥都送了不少大礼,所以他这两日都出去呢。”

“那襄少爷呢?”

“去赤阳峰了。”

“赤阳峰?怎么想起到那去,知道干什么去了吗?”

“留在院里的都是不知实情的。”

“知实情的人呢?”

“柳源儿啊,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据说一大早骑着马就出去了,也不知何时才回来呢。”

春云愣了一会儿才急了:“就一个柳源儿跟着去了?”

秋芫一脸懵地看着春云。

“这怎么行?!二十里地,路上也不知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就一个小厮跟着。这这这――这不急死人吗?”

春云说着,已经着急的站起来。

秋芫道:“夫人别急,现在打发人出去找,不信到了赤阳峰找不到。”

春云道:“秋芫,你怎么这么糊涂?赤阳峰那么大,襄少爷也没留话说去哪,就是派人去了能如愿找着吗?要是……要是西院的到时辰没回来,那南院的那位……”

秋芫顿时也惊慌起来,“这、这可怎么办?”

“去西院,一个一个问清楚,务必要问出个结果来才行。对了,你最近听谁提起过赤阳峰吗?”

秋芫摇摇头,道:“凭白的,谁会想起那里来呀。”

春云自语道:“老爷也不在府里,现在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抓着秋芫的手,交代道:“去找管家,先派些人出去找找,绝对不能出事。”

秋芫连连应声,忙不迭地跑出去。

这时凤娘从侧门进来。她一向为人冷淡,见谁都是一副漠不关心冷若冰霜的样子。

刚才春云和秋芫的话她都听到了,出来便道:“夫人已经不是过去伺候少爷的婢女了,为何还要操劳少爷们的事情?那个和襄去哪里了,难道自己回不来吗,何必为了他的去向在此焦心不已,失了分寸?”

春云知她曾服侍两任柳夫人,是柳府举足轻重的老人儿,平日都少不得客客气气相对。现在见她突然来问,不免有些气弱,如实说道:“和襄书读的勤恳,却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赤阳峰离柳家又远――”

“即便如此,他回不回来跟隽修少爷有什么关系?为何你和秋芫都这么担心隽修少爷知道?他知道了又如何?”

春云脸一白,支吾道:“我、我是担心……他们平日亲近些,我担心隽修跟着胡闹。――”

“隽修也是你叫得的?他是正统夫人留下的骨血,而你不过是婢女出身,在我眼里你连许萍芝都不如。即便你现在的身份是柳家的夫人,那也不过是继室,可别千万高看自己才是。”

凤娘目中无人完全越矩的言行,让春云一时半会竟呆立不动,毫无招架返还之力。

“你从前伺候隽修少爷,必然知道他的事情。刚才那些话也着实奇怪,你和秋芫定是有事瞒着,隽修少爷和那个叫和襄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让你们两个顷刻间就乱了手脚心急如焚,啊?”

春云觉得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恶婆子,鼓起勇气试图拿身份压住她。

“凤娘,我敬你是柳家的老人儿,可也请你开口教训人之前先自持,免得让我这个做夫人的为难!”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句句在理,竟噎得凤娘直瞪瞪看着春云,久久没有反驳。

 

二十里地不算远,和襄记得上回陪着柳隽修去的时候,一趟一个多时辰。兴许因为那次是被逼着去的,又夜黑风高的,等到了地方早就麻木得忽略了时间。

这次和柳源儿一起,也是一人一马。刚听到柳源儿也会骑马时,和襄如获至宝,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说道:“柳源儿,吃点苦不要紧,你身上的长处越多,对别人来说就越重要。”

就为着这话,柳源儿硬是跟着和襄骑马到了赤阳峰。

赤阳峰山陡树高,山脚下只有仅有的几条上前的小道。主仆俩从山下卖西瓜的农户那里问到了道观。

“小公子问的是越仙观吧?”农户从和襄的话里判断出结论。“这几条山路都可以上去,东面――那边过来,共三条山路,路缓,走的人多。如果想快点呢,据说朝阴的北面有条路,从那上去最快。不过那边路也是最陡的,走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

以往柳源儿从没在主子的脸上看到这么多奇怪的表情,先是翻白眼,然后嘀咕暗骂,最后把马匹寄存在农户那里,皱着眉头来到北面山脚下。

柳源儿抬头看了看,此处确实有路,台阶石错杂且坡度大,杂草从石缝里旺盛得冒出来。转头看主子。“少爷,你当真要从这里上去?”

“你怕吗?”和襄露出笑脸问。

柳源儿道:“我怕你到了半山腰会体力不支。”

“来吧。”

和襄刚想打头,被柳源儿一把拉住。“我走前面,少爷跟着。”

主仆两个半扶半爬,顺着山路往上攀。

越仙观外十分安静,没有传言中的热闹,也没有想象中的烟雾熏天。柳源儿扶着和襄站到门口,简直有种此处已人去楼空的恐慌感。

“少爷,是这里吗?为什么一点人气也没有?”

和襄面白唇干,也不确定是否来对了地方。“去敲敲门就知道了。” 说罢要上前,就见柳源儿先跑上前去。

咚咚咚!咚咚咚!柳源儿用拳头狠劲敲砸大门。

“谁呀?”里面很快就传出回音。

柳源儿一激动,又连砸了几下。

“别砸啦!听到啦!这就开门。”

吱呀大门打开,一人探头出来。一身清布道服,顶髻插着一支火焰冲天状发簪,十分滑稽。

“哎,你来卜卦的?来的太晚了,现在阳气太甚,与贫道法力相克,勉强施法也会功效减半――”

“请问法师尊诲可是越文七?”柳源儿木然开口打断这劈头盖脸的聒噪,直接报出对方大名。

那道士一愣,把胸膛一挺,道:“你是谁家小孩?竟――”

“我家少爷特来此与你相见。”柳源儿再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家少爷?你家少爷是何方恶霸,竟教出你这恶仆?”

“他家少爷是我!”突然一声怒喝,紧接着又大喊道:“越文七!”

和襄忍无可忍冲上前来,抓住那道士的衣襟,仿佛是找到了欠债不还的大骗子。

“你、你、你是和襄?!”

“我就是你口中的恶霸!”

柳源儿再也绷不住,弯起嘴角来,看着道士捶背揉肩地把自家主子半哄半劝地领进门去。

“别吵别吵,求你了和襄,千万别闹,我可是天师。”

越文七把和襄主仆迎进大堂,有小道士出来奉茶,看到师傅给客人捶肩膀,呆在原地不动。

“兔崽子,还不快过来奉茶!”

小道士如临大敌,心惊胆战地走过来,把茶盘放在和襄身边的桌子上,茶都没倒就赶紧退到一边。

柳源儿道:“别怕,少爷只对你师傅凶,不会为难你的。”

越文七不敢反驳,愈发心虚。见捶得够了,又殷勤地改成捏。

和襄一把打掉越文七的手,道:“骗子。”

越文七眼睛圆瞪,朝小道士努了努嘴,示意他下去,正想也如此指使柳源儿,可一看到他那木脸便打消了念头。

“和襄,你别这样嘛。咱们兄弟二人别离多日,哥哥我可想你得很。”

“骗子!”

“哥哥是方外之人,不游历没饭吃,不然也不会抛下你。现在好了,哥哥小有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法师。而弟弟你,也不负哥哥所望,成了少爷――哎!”

越文七突然反应过来,扑到和襄跟前抓住他的胳膊,两个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和襄!你是少爷?我走的时候你食不果腹,全靠我化缘回来救济,怎么一年多不见,你就变成少爷了?对了,你是哪家的少爷?”

柳源儿道:“城南柳家。”

“城南柳家?”越文七绞尽脑汁,“怎么这么耳熟?”

“当然啦,不就是当初你卖我的时候找的那户人家。”

越文七点头哈腰道:“和襄,和襄,你怎么能这么说哥哥?我们虽然不是骨肉,那早也无异于至亲了对不对。不然你大老远的来这里找哥哥干什么,难道是找哥哥给你卜卦?哎呀那可不成,哥哥骗别人可以,却万万不敢骗你啊。”

“越文七!”和襄感觉一大群蝇虫在耳边挥之不去,也了解了他开天眼的本事。“我不过是想亲自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滔滔不绝地连话都不让我说一句。”

越文七原形毕露,这才安静地挨着离和襄最近的椅子坐下来。“和襄,是哥哥对不起你。”

和襄平复了心气,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你那时知道我进柳家是干什么去的吗?”

“知道,给柳少爷做私塾先生啊。就是当时那位夫人说了,你要进了柳家就不能随意外出,我也不能与你相见,除非聘期结束。我这不是想着你就算不吃香的喝辣的,至少也不会再饿肚子了,我也出去游历游历。”

和襄心软了,翻着眼皮判断越文七话说的真假。

“和襄,你不是给柳家当先生的嘛,怎么变成少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