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21章 第 21 章

“夫人不知,柳府今日可真是闹得鸡飞狗跳的,就为了那个老爷刚认的和襄少爷,大半个宅子都被打发出去了,说是定要把人寻回来呢。”

凤娘在床边絮絮叨叨,边说边观察着柳夫人的脸色。眼见她脸色愈发难看,她不由地窃喜,又怕被发觉,时不时拿着手巾掩嘴。

柳夫人越听越恨,抓着被子的手使劲揪着,仿佛要使出全身的劲将被面直接撕了才罢休。

“又是这个和襄!老爷是究竟要疯到什么地步?”

又吼又叫的,恰巧老爷进来,听了个分明,顿时怒气冲冲大步走到床前,大喝道:

“你――你说什么?我看你才真是疯得不轻。你生不出儿子,就诅咒我认的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跪在里面那尊佛像面前嘴里说的是什么。我知你连番小产心里郁结难消,可你将这次小产硬怪到和襄头上,实在是不可理喻!如果这次怪和襄,那你前两次呢?前两次又怎么说?”

柳夫人涕泪俱下,如泼妇般回骂道:“是!我早就知道老爷嫌弃我了,表面上不纳妾,实际上早盼着我赶紧死了,好把新人迎进门生儿子吧?如今连少爷的先生也拉了来充数气我,克得我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干脆一刀杀了我干净……呜呜……”

柳员外气得跺脚,只道她疯魔了。“疯妇!就是个疯妇!我为了宠你,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得,任由着他在外面与人厮混,气走了多少先生,至今一事无成。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管的住学了些,你就在这疯言疯语,不成体统!”

“我哪里疯言疯语了,别拿这个说我。你宠我?你儿子就是厮混也轮不到我叫他的名字,少爷少爷的,他也只管喊我二娘,可不还是个妾嘛!”

“他心里惦记着他的亲娘,你但凡大度些,也犯不着计较这个。”

“是啊,别人的儿子我犯不着计较,那你和那个□□云的狐媚子眉来眼去我可以计较了吧?被我发现了,就说什么她年纪长些,正好约束少爷,分明就是藏了个小老婆在府里!”

“你!”柳员外彻底被激怒了,高高扬起巴掌就要照着柳夫人的脸打下去。

就在这时,院里有人急促跑近,在门口兴奋地喊道:“老爷,老爷,襄少爷找回来啦!”

在万春堂门口,柳隽修接上了卫柘后,就打发管家和六子先回府报信。柳员外得知万春堂的变故,惊得当时就差点昏厥过去。好不容易盼回来一个,是柳隽修。

柳隽修得知和襄过了晌午还是未归,也急得不得了,于是禀告父亲,提议把府里的人派出去寻找。

柳员外留在府里,急得打转。本想到屋里休息休息,不想竟听到柳夫人口出恶言恶语,便忘了回房的目的。正吵得不可开交,便传来消息,当即也不打了也不吵了,撇下呼天喊地的柳夫人便夺门而去。

西院门口人头攒动,一听到老爷来了,立刻安静下来,躬身的躬身,让路的让路。

柳员外急匆匆进了主厢房,嘴里喊着:“襄儿?襄儿?”

此时春云才服侍和襄躺在床上。走了一天路,又经历了一番波折,和襄委实是累极了。

“老爷……”和襄强撑着面对来人。

柳员外心里大石终于落地,忙不迭地说:“回来就好,幸好老天保佑,襄儿你总算平安无事,不然我柳家可真是难辞其咎啊。”

和襄笑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这是横生的变故,老爷也不能未卜先知。和襄还怕言行不当,辱没了柳家门风,回来让老爷怪罪呢。”

柳员外听他一口一个老爷的,颇为不悦,但也知和襄礼数周全,认子一事毕竟未做周全,也怪不得和襄固执。见他言辞皆是为柳家着想,也不禁感到一丝欣慰,当即说道:“义父自是看中你的,不然也不会执意认你。好了,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不许人来打扰。”

回头看春云,交代道:“务必贴身伺候着,不许委屈了。”

 

和襄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了。腹中饥肠辘辘,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倒似昨日劳累还没缓过来。

刚扭头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床前悄默声地竟跪着一人。

“少爷……”

听到那人哭兮兮地唤了一声,再定睛一看,是五经无疑。

“你……这一大早的,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五经回话,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春云呼喊着跑过来。

“襄少爷醒啦!可算是醒了,这一睡足有七八个时辰呢。少爷定是饿坏了吧?躺着别动,我去拿粥过来。”

春云激动不已,一抬脚碰到跪着的五经,便说道:“好啦,你起来吧。”

五经半跪半趴地,像条蠕动的虫子,可双膝跪得久了,就是起不来。嘴里呜呜咽咽,十分可怜。

和襄用尽力气坐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是跪了许久吗?”

春云边蹲下去搀扶,边说:“襄少爷不必理会,这是他该受的。”

五经不敢多话,一站起来就一瘸一拐地由春云扶着出去了。

春云回来,身后跟着茜儿和其他几个丫鬟,迅速伺候和襄漱口后,连脸都顾不得洗,就先伺候用饭。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狼吞虎咽,和襄连用了三碗米粥才总算打住,又吃了一整块炊饼。看得一群丫鬟偷笑不止,被春云一顿训斥后,收了碗筷出去了。

正在伺候洗脸时,有人冲进来。和襄低着头用水扑湿了脸,眼睛闭着不知是谁,却听到春云惊呼道:

“少爷,修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柳隽修问:“和襄好了吗?”

春云忍不住笑道:“不过是太累了,又没伤着。喏,刚吃了三大碗粥,这会儿洗脸呢。”

和襄直起身,摸索着要拿布巾擦脸,记得丫鬟端着托盘就站在左侧,谁知一伸手碰到一人身子,紧接着有手掌覆在耳根处,脸上也被布巾从上到下轻轻擦拭着。

“三碗粥顶什么?你们都出去,叫灶台再蒸些蛋羹送过来。”柳隽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听到丫鬟齐齐应声,迅速退出房去。

和襄不愿与柳隽修相对,更不愿与他独处,当即抢了布巾,返身走出去两步避开他。谁知竟被柳隽修从后面跟上来,拦腰紧紧抱住。

和襄着急挣扎着,低声道:“你放开,别这样。”

“襄儿,你都快把我急死了,怎么还躲着我?”

和襄掰掉腰上的胳膊,急忙往门口走去,侧回着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不必担心了。伺候的人多,随时会进来,你回去吧。”

柳隽修一听和襄说有人伺候就对自己避之不及,气咻咻地地往跟前追,刚到门口就看到外面来人。

柳员外来到西院,看到丫鬟小厮都小跑着进出,当即呵斥道:“襄儿好不容易躺着睡个懒觉,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胡闹什么?”

这一训斥顿时安静了许多,都吓的蹑手蹑脚起来。

这时前方传来和襄的声音:“老爷来啦,大清早的置气,让和襄如何担当得起。是我醒了,才让他们忙里忙外的,他们并没吵着我。”

柳员外放了心,说道:“你正该躺到床上去休息。我听隽修说了,孟大夫说你体内虚热,肝气郁结,这哪行啊,必须要好好养着。”

刚说完看到柳隽修从屋里出来,惊讶道:“你怎么一大早的也过来了?”

柳隽修道:“孩儿和父亲一样惦念和襄,这才来的。”

柳员外道:“嗯,幸好和襄没事。对了,我正有事问你,本想着回头让人叫你,既然看到了,你跟我过来一趟。”

柳隽修哪舍得离开,可父亲催着,和襄拒着,不得不跟着走。

出了西院后,柳员外道:“我看你是惦念过头了。听说你对下人又打又罚的,你固然是为和襄出气,可你这也太过了。”

和襄听春云说了五经被罚跪的事,吃惊道:“你说昨天傍晚开始,五经就跪在我床前了?岂不是跪了整整一晚?”

春云道:“可不是嘛。还有柳熊,被少爷拉到南院那边,关到小屋子里,也挨了好一顿揍。”

和襄茫然失措,不明白明明是他们把自己找回来的,为何不赏反而是这样的下场。柳隽修到底是什么意思?

春云又道:“说起来五经是该罚的,他在小三饭馆的角落里打瞌睡,一醒来都过了晌午,把你弄丢了。至于柳熊嘛……”

“柳熊怎么啦?”柳熊可是一发现和襄的踪迹就立刻找到并赶了回来的。

“这就不太清楚了,秋芫也说少爷只是发令,进了屋子直接叫下面的人动手,打完了才说,让他以后在你面前手脚规矩点。”

和襄先是一愣,回想起自己猛地被人抱住,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怕被看出来,苦笑着说出内心的苦楚:“他这样,以后谁还敢亲近我?都只会当我是个麻烦。”

春云连忙否认道:“不会不会,昨天出去找你的人,无论找没找到都得了赏,五经和柳熊也是有的,而且当时找到你的赏钱还翻倍呢。就是五经和柳熊另外有罚而已,你不必担心。”

和襄看着地面,道:“没人亲近也好,我独来独往这么些年,是平地还是弯路都是自己走,本就已经习惯了的,现在倒是苛求起来,实在是忘本了。”

春云一听这话不怎么对劲,便不敢再说什么。正好这时下人把蛋羹端进来,就伺候和襄用蛋羹。

柳氏父子在南院小花厅里说话。柳员外虽不懂官场之事,但走动多了也多少知道些,老百姓能得到朝廷大员赏识,无异于泥腿子里出来个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那是天上掉馅饼,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听说柳隽修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和襄,柳员外便沉吟起来,来回踱步,然后说道:“和襄并没什么来头,当初为父看他在授学一事上还算过得去,又是秀才,这才留他在家,想着府里有个人能与你做个伴。如今,唉,如今看来他也不简单。”

柳隽修听不出父亲这是夸赞还是不以为意,接话道:“和襄哪里是过得去,孩儿觉得他很好。”

柳员外会错了意,眼睛瞪着说:“你以为凭他才让你有了份差事,那也不过是小差事,你的志向虽与为父期望的有差池,那也绝不仅限于虾兵蟹将。”又分析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与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往大了说就会性命不保。”

柳隽修顿时紧张,看着父亲的神色,便明白性命不保的所指。“他们真的会杀了和襄?”

柳员外摇摇头道:“这种事,背景很重要。你既已入门,自然是你自个儿看清楚,对和襄来说,怎样是好的,或是不好的。”见柳隽修发愣,又不悦道:“你就这么看中和襄?”

柳隽修赶紧回神道:“孩儿自然更关心家门,更想保家门荣华,一帆风顺。”

柳员外这才满意欣慰道:“荣华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一家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突然有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在门口大喊:“老爷!不好了,老爷!”

厅内父子二人同时心惊,柳隽修更是像被蜂虫蛰了一般,猛然转向门口,先一步跨到门前。

一个小厮,显然是狂奔过来的,大口喘气,嘴唇干白。

“什么事不好了?”柳隽修催问。

小厮道:“襄少爷……襄少爷腹痛难忍,西院的人要、要请大夫。春云姐姐都吓住了,让小的赶快过来报信――”

话没说完,柳隽修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