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还你一个天下>第24章 山水跋涉·问天

  与闻人恭书及靳肃远签订休战协议之时,魏堂胥自始至终相伴妍安左右。直到三国之事完结,又护送了妍安回京。

  丞相将周礼桓一早便留在了宫中的圣旨宣告天下,亦即传位于岚邑十公主妍安,望众大臣竭力相佐。

  魏堂胥又在朝助妍安平息了一切阻碍,待朝政稳定,方辞京离去。同年,魏堂胥受众人推崇,坐镇武林盟主一位,由武当弟子昱阳辅佐左右。

  岚邑开始呈现出武林与朝廷异常和谐的反常情形,三国亦自此互不干涉内政,和平共处,愈发繁荣。

  岚邑先帝周礼桓却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

  周礼桓消失的第六年,温苏夌已经一马一剑从鄞暹辗转至琨钤,又回到了岚邑,重返萧山。他重复做着每日清晨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端正下跪,横剑于手,拜道:“师父、太师父、离大哥,见我一面可好?告诉我,他在哪里。”

  一如既往地,毫无回应。

  ——*——

  引月修长的食指轻敲着玉案,道:“你那师父尚在时空旅行,太师父被人缠上了,离大哥……已经死了。”他挥袖散去幻像,朝身后唤道,“右护法,你觉得,方才那人如何。”

  身后的白衣男子神色漠然,他的主人魔尊,每日都会带着他看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的凡人重复同一件事,同一句话。他眼中毫无波澜,道:“不如何。”

  引月朗声大笑:“不如何?”他恶趣味地撑着腮,若有所思地道,“不如何。”

  良久,他拂了拂袖起身,心情颇好地道:“既然这个不如何,我们便去瞧瞧别的如不如何。”

  ——*——

  温苏夌投宿于萧山的一间江湖客栈。

  此时的岚邑,江湖与朝廷不再相互忌讳,而是和睦共处,武林盟主与岚邑天子合作亦已不是稀奇事,武林盟主与当今陛下以前的夫妻关系更是令人津津乐道。温苏夌沉默地听着。

  邻桌的人忽然转了话题,道:“大哥,听说朝廷的侍卫队副统领要亲自出马,率兵围剿在岚邑西境占林为王的陈于淮一伙。这陈于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仗着西境天高皇帝远,占林为王,肆意□□掳掠过往商旅,无恶不作。当真该死。近来想来是闹得凶了,传到了朝廷那里,那副统领当即便请兵出战,听说明日便将启程。”

  另一人道:“侍卫队副统领?”

  那率先发话的人便道:“大哥有所不知,这侍卫队副统领常年率兵周转于岚邑边境或是一些常有人作恶的地方,几乎未曾回过京都。此次方被侍卫长徐大人召回京都,得知了西境状况,他便当即又请兵前往了。这副统领为人低调,不争名不夺利,真真是一心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呐。”

  温苏夌微微抬眼。他以前尚在宫中时,侍卫队得徐席砚一人统率,并无副统领。正奇怪这侍卫队何时添了副统领一职,冒出这么一号人物,便又听那人接着说道:“这位副统领人称侠义将军,据传姓温名亦华……乃是桑穰族人。不错。说来这桑穰倒也神奇,分明已经被抹名于江湖,六年前,却现善族传人不惜魂飞魄散用天蛊退了琨钤大军,令百姓免遭屠戮;六年后,又出了一位侠义将军,锄强扶弱,救百姓于水火。”

  温苏夌眼眸微阖,扔了银子在桌上,携剑离去。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月有半温苏夌方至岚邑西境。

  境西村落有人听他打探万枫林的情况,便七嘴八舌地劝起他来。此处本是这村落的茶寮,日落而息的村民们都聚在了一起拉家常,见温苏夌青衫白马,手中携剑,作江湖剑客打扮,还询问万枫林,便谈论了起来。

  一位长者直接冲温苏夌道:“这万枫林可是万万去不得。我看这位公子想必是江湖人士,身怀武艺,只是这万枫林已遭恶人抢占,这群山匪无恶不作,歹毒至极,公子双拳难敌四掌,现下是万万不可过万枫林,以免白白丢了性命。”

  此前温苏夌忙于赶路,并未过多打探具体情况,此刻便趁机了解,道:“敢问老伯,这万枫林究竟是何状况?境西总有朝廷驻军,区区一群山匪,方生事端便该知会驻军将他们剿了去才是,怎会拖到如今,还让他们占山为王了呢?”

  那老者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流沙关休战以来,的确太平了好几年。却在去年开始,西关忽然开始遭到来历不明的蛮夷骑兵攻击,这些外族善骑,善游击,善偷袭,无法根除。朝廷驻队便尽数被调至西关防御去了。万枫林的山匪如此一来便更肆无忌惮,官府衙门那几个捕快,便无需提及了。”

  温苏夌微微皱眉。见了他神情,便有个年轻人道:“兄台也无需过于担心,听闻朝廷已经有军队被派过来除匪了。领军者乃是大名鼎鼎的侠义将军,定能将这匪患一网打尽。公子大可再等几日,待匪患除尽再行过林。”

  温苏夌微微点头,谢过众人便找了个地方投宿。夜幕降临,温苏夌换上夜行衣,准备去探一探虚实,瞧瞧地形地势、山匪几何、乌合之众还是有心者蓄谋,也免得温亦华率军到来,以身涉险。

  温苏夌投宿之处乃是一间农家四合院,他出门瞧了四处无人之后,便飞身上了屋顶,敛息走出几步,却发现屋顶外沿竟坐了个小孩,正晃着脚在看星星。

  温苏夌:“……”他无言地想,想当年他都没这么皮。这么高摔下去,可就哭吧。他望了望地下,又奇道,这小孩怎么上来的?

  怕吓着小孩,温苏夌提着气息,毫无声息地朝他走去,正准备将他提起来的时候,小孩忽然回头,平静地道:“你来啦?我等你半天了。”

  温苏夌:“……”

  小孩收回腿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蹦跶了几下,奶声奶气地道:“走吧。”

  温苏夌收回惊讶,抱剑道:“你是谁家的小娃娃,谁让你在这等我的。”

  小孩约摸六七岁光景,头上用蓝色的发带扎着一个小团团,发带垂至脖颈,衬得唇红齿白,模样倒是十分可爱。他道:“是我自己在这里等你的。你不是要去万枫林打坏人么?我去过,我带你去。”

  温苏夌眼见他一脚就要踏空,忙飞身去抱,却不想他身子一倾,直接掉了下去。温苏夌暗道一声要坏,飞身而下,却见小孩毫发无损,正好整以暇地站着等他,见他也下来了,便重复道:“好啦,咱们走吧。”

  温苏夌:“……”他开始怀疑这个小孩是人是鬼。

  小孩却忽然张开了手,说道:“你抱抱我,我腿短。”

  温苏夌忍不住笑了笑,道:“还有这觉悟呢?”

  小孩被他抱在怀里,又奶声奶气地道:“坏人在万枫林中间有一座大房子,他们都住在里面。他们日夜都有人交替巡逻,至于武功,并不如何。”

  温苏夌道:“非常感谢这位小朋友提供的宝贵的情报,接下来请告诉哥哥,你的家在哪里?”

  小孩摇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叔叔。”

  温苏夌:“……”他将这个没眼见力的熊孩子送进院子,担心他乱跑,又将门都关了起来,这才飞身离开。

  到了万枫林,果然有人巡逻,那群人着装散乱,看起来虽像乌合之众,却神情谨慎,动作齐整有序,竟并不似普通山匪。温苏夌潜伏在外围,正寻思着找个交班有空缺的地方进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我知道哪里可以进去,我带你去。”

  温苏夌本就高度戒备,被他一吓,差些一口气咽不进去。他扶了扶额,侧身就狠狠捏了捏小孩的脸,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孩拍开他的手,道:“我是飞过来的。”

  温苏夌已经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了。他又抱住小孩,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说,待会儿,可千万别出声,知不知道?”

  小孩道:“出声也没关系,我不怕他们。”

  温苏夌:“……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小孩便改口道:“那好吧,我不出声。”

  温苏夌心知将他送回去他大概也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回来,便道:“那我们要从哪里进去?”

  小孩道:“往北一里,转西三里,再北百里。”

  如言到了小孩所描述的地方后,温苏夌指着那木匾上巨大的“枫林寨”三字,和一字排开的那些守卫,不是太确定地问道:“想必我们是要从大门进去?”

  小孩奶声奶气地道:“是呀。”

  温苏夌:“……”他道,“你怎么不提前备个八抬大轿呢?你怕不是山匪头子的儿子吧?”

  小孩不理他了,径自窜下地去,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温苏夌一抓之下竟然没抓住。无奈之下,只好追了出去。

  守卫马上警觉持刀逼了过来,喝道:“何人胆敢擅闯枫林寨!不要命了么!拿下!”

  温苏夌忙将小孩抱了起来,配剑出鞘。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小孩想必来头不小,背后必有高人相护。引他至此,亦有缘由。倒不慌张,干脆提剑交锋。

  打斗不消片刻便引来了大批人将温苏夌重重包围,温苏夌见后来这批人全然不似外围巡逻的人,着装一统,且配有武装,心道果然不简单。他凝神聚力,剑身逐渐剑光流转。

  小孩趴在他怀里,凑到他耳边道:“不必理会这些人,直接过去。”

  温苏夌:“……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呢?”

  小孩道:“走吧走吧,这不好玩。我带你去找大坏人。”

  温苏夌心念一转,果真持剑继续朝大门走去。包围他的武士见他竟然还有狗胆挑衅,下令道:“杀了他!”

  呼啸的刀锋声划破夜幕,齐齐朝温苏夌逼近砍去。温苏夌眼神微凛,五指用力。却在此时,小孩身上忽然散出一阵幽光,一众武士转瞬被弹开,哀嚎倒地。

  温苏夌收剑,惊喜地道:“哟,还有这作用呢!”他开始抱着小孩,大摇大摆。

  有不要命上前阻拦的,如其所愿,都没了命。

  一大一小嘚嘚瑟瑟地直捣黄龙,寨主陈于淮早已被惊动,领着人阴沉地候在内堂。

  一见到陈于淮,小孩立刻扒在了温苏夌怀里,道:“叔叔,这人便是杀我父母之人,我不敢杀人,你替我父母报仇。再把这些人通通抓去官府,为民除害。”

  温苏夌拍了拍小孩的背,看向陈于淮,道:“你便是,那臭名昭著的陈于淮?”

  陈于淮瞥了温苏夌怀中的小孩一眼,计量过后,拱手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闯我枫林寨,意欲何为?”

  温苏夌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座,道:“不知寨主除了打家劫舍、□□掳掠以外,还有什么发家致富之道,不妨说来听听,绳子上多只蚂蚱多份胜算么。”说完之后,觉得将自己比喻为蚂蚱颇为灭自己威风,于是在心里“呸”了一声。

  陈于淮目中精光微泛,他摸不清温苏夌的来历。这小孩,倒是见过。几日之前他碰上几个不怕死的,竟然还敢过万枫林,便随手射杀了。却没想到这小孩,身上似乎有一股非常强的力量,竟刀枪不入,连近身也近不得,所至之处,无人能阻。所幸他也只是个小孩,只是哭着跑了。陈于淮认定此事蹊跷,深思熟虑之下,已经开始命人转移。却不想,这么快,这个小孩便领了人来。

  温苏夌站起身,道:“既然寨主不想说,那我便只好,自己去看了。”

  陈于淮道:“且慢!不若大家坦诚相见,谈笔生意如何?”

  温苏夌便坐了回去,勉为其难地道:“好,好。”

  他时不时地安抚着小孩,小孩倒也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

  陈于淮命人奉了茶,将人奉至上座,道:“世道不易,夹缝求生。做此行径,实属无奈。”

  温苏夌:“……”你怎么不去开青楼呢?

  陈于淮道:“这几年来,战火虽歇,却天灾不断。我手下这些人也是天灾所祸,无处容身。朝廷却又不再需要过多兵力,为了不至于让大家饿死,在下只好出此下策,占山为王。”

  小孩扯着温苏夌的袖子,忽然奶声奶气地道:“叔叔,你看。”

  温苏夌往桌上望去,只见他和小孩的茶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他眨了眨眼睛:“……寨主这毒未免也下得太随意了一些吧?”他哼笑一声,“难怪也不见寨主追问我的高姓大名,原是计划着将我二人毒死了一了百了。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陈于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反手就将身边的人扇到了地上,骂到:“无礼奴才!谁叫你自作主张!”

  那人惶恐跪着求饶,心里也不明白这□□今日怎么会出这意外。无法之下,陈于淮道:“高人恕罪,高人恕罪!”

  温苏夌笑道:“莫慌莫慌,你还有一次机会。”

  陈于淮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终于落座。谋害不成,只得拉拢,何况若能合作,于他而言,无非是如虎添翼。至多便一边拉拢,一边上报,寻求控制之道。

  他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是何方神圣?”

  温苏夌道:“本公子高姓周,名奂。此乃吾贤侄。吾贤兄一家不过前来省亲,却惨遭杀害。于情于理,吾当杀你报仇。”

  陈于淮连连赔罪,道无意触怒高人。

  温苏夌便退了一步,道虽生气,却也知不知者无罪。

  见温苏夌连死去的亲人亦不甚上心,且眼中口中,皆是心思,当是个有所求之人,陈于淮便放下心来。只要有所求,管他是权钱色,便都能控制。

  温苏夌道:“寨主不必担心,吾乃俗人,自然有所求。权钱□□,多多益善。我看贵寨中人皆训练有素,显非常人啊。”

  陈于淮命人严密把守了门外,道:“不瞒周高人,吾等确非寻常山匪。吾名是连晟,乃是丘乃国叔孙隆将军的下属。”

  温苏夌眼眸微阖:“哦?尔等夷族,欲入主中原?恕我直言,尔国丘乃不过囹圄小国,何况如今岚琨鄞三国交好,尔等岂非以卵击石?”他戏谑一笑,道,“原来不过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叨扰,告辞。”

  陈于淮阻止道:“周高人此言差矣。从古至今,从无到有,由弱至强向来是不变的定律。吾国丘乃,早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所能比。中原三国如今的确交好,却正又因为交好,连年太平,三国将士早已今非昔比,疲于安逸。周高人且听我细细道来。”

  为免是连晟生疑报复,连累境西村落的村民,温苏夌特地带着小孩在枫林寨蹭了两天的饭,约摸着温亦华的军队也该到了时,便见是连晟的属下来报了。

  温苏夌顺势道:“不如便由我前往打探这来者的虚实。”

  是连晟虽不敢撕破脸皮,脸色却也甚是质疑的。他道:“并非怀疑周高人,只是毕竟我已有如此多的秘密告知与你,我怎知你会不会趁机告密?如此,我派一人与周高人同去,或是,你将你这侄子留在此处,你一人前往。”

  温苏夌脸色不甚好看,似笑非笑地执了剑起身,道:“寨主可是老糊涂了?格杀在座各位,再去领赏,此时此地,我一人足以。又何须画蛇添足,向岚邑军方告密,再带人来杀你们呢?古语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连将军屡屡迫不及待地与我展示着你对我的怀疑,闹得大家都如此不愉快,便别怪鄙人大开杀戒,一了百了,大家都愉快。”

  是连晟赔笑道:“周高人息怒,我之怀疑亦是人之常情。那便依周高人之言,明晚此处碰头。”

  温苏夌缓和下态度,道:“鄙人理解。是连将军放心,等我好消息。”

  温苏夌带着小孩回去,路上才想起已经相处快三日,因在枫林寨精神太过紧绷,成日里也便是贤侄贤侄地叫,竟然还不知这小祖宗的名字。便问道:“乖侄儿,还未将名字告诉叔叔。”

  小孩道:“我叫非玉。”

  温苏夌点头:“非玉儿,真是个早早懂事的好孩子。你家在何处?如今家中可还有亲人?待此间事情了结,我便送你回家。”

  非玉小孩扁了扁嘴,终于像个小孩了,哭道:“没有了。我随阿爹阿娘从万枫林的那边搬家到这边,可是他们都被杀了。我逃到村中,阿莲姐姐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

  温苏夌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他。又点着下唇,沉吟道:“那便奇了。非玉儿,你可知,你为何会刀枪不入?”

  小孩摇头道:“我不知。但我一直如此,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得了我。那日我见你打探万枫林,看你又不像坏人,又不像打得过坏人的模样,这才和你一同前去。”

  温苏夌:“……”他摸了摸小孩的头,道,“谢谢贤侄儿救命之恩了。小侄儿,叔叔并非不为你报仇,亦非真要与坏人狼狈为奸,只是还有些事未弄清楚,待弄清楚了,会给所有亡灵一个交代,你可明白?”

  小孩吸着鼻子点着头。

  二人失踪两天,回去时阿莲已经急坏了,温苏夌将小孩还回去,找人打探了,果然听闻温亦华的军队已经抵达境西,如今正驻扎在聚村落五里远的荒地上。

  六年已过,温苏夌料想军中除了温亦华,应不会再有人识得他,便直接策马到了驻地,坦言有山匪情报,求见将军温亦华。两个士兵细细搜了身后,缴了他的剑后,便将他带往帅帐。

  一人禀报道:“将军,有人称有山匪情报,求见将军。”

  温亦华的声音传出来:“带进来。”

  帐帘被掀开,温亦华端坐案后,正低头在写东西。温苏夌看不清他的脸,却可以感觉到他比以前更加沉默沉稳的气质。温苏夌忽然紧张了。

  六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问候,没有关怀。因为他本该,已是一缕清风、一束泥尘。而或许,正是他要找的人,替他做了那浇灌万物的细雨,那驱散黑暗的晨曦。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深究。见到温亦华的这一刻,却一切坚守与意念都土崩瓦解。

  他跑过去,抱住惊愕抬头的温亦华。

  “弟弟,华儿。”

  他流下了六年来的第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