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还你一个天下>第11章 侍卫首领·翻案(下)

  后来,在王量的压迫下,温苏夌才知道还有回事儿叫做带伤尽忠。

  周礼桓说他有十亲侍,让温苏夌躺回去养伤。

  温苏夌只是将自己洗干净,穿得气宇轩昂可以忽略略奇怪的走姿之后恭恭敬敬地去找王量请罪了,道:“我那日擅离职守鬼鬼祟祟顶撞丞相大人实在不妥,特此请罪,还望丞相大人恕罪。”

  温苏夌认错态度那么诚恳,王量也不好再怎么为难于他,只道:“刚入宫不懂规矩,便需谨记下不为例。”

  温苏夌忙瞪大眼睛点头,深深觉得人心险恶此时该找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靠山才有安全感,而王量真是不二人选。

  王量叹了口气,又道:“陛下这些年可当真糊涂,带回宫的男人一个接一个,还动不得。”

  温苏夌瞬间福至心灵,屁颠屁颠地回去将自己的行李打包搬去了侍卫房一起挤着住。再见王量小眼神都在求夸奖。

  然而王量每次都绷着脸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路过。

  温苏夌在微微的挫败下又继续去调查御痕一案。

  几番辗转,温苏夌将疑点锁定在了那张膳食单上。

  几日之后,搬出去的温苏夌第一次主动找周礼桓,道:“周礼桓!我找到了证据了!御太医是被冤枉的。”

  周礼桓停下手中的事,抬起头淡淡地望着他。

  温苏夌去拉他:“你快跟我走!”

  周礼桓看着他的手,反手握住。

  温苏夌急急地跑出几步,又停下,望了望两个人,眼皮动了动。

  片刻后,两个黑不溜秋的身影从皇帝的寝宫后院翻墙出去,鬼鬼祟祟地隐入夜色之中。

  周礼桓扫了自己一眼,虽然这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并不影响他继续俊美无双,但想想他好歹也是岚邑皇帝,这样似乎有辱皇室威严?再说,他周礼桓穿行皇宫让大家闭嘴会有人敢声张?有必要穿成这样么?他皱眉看向温苏夌。

  温苏夌只给了他一个鬼鬼祟祟探来探去圆滚滚的后脑勺。

  周礼桓轻轻地扬起唇角,抬起头看着月亮没入又穿出薄云。

  温苏夌朝后勾了勾手,率先冲了出去。然后发现周礼桓没跟上。他回过头,见周礼桓还在看月亮,登时大怒,退回去,一巴掌拍在周礼桓头顶,横眉竖眼:“看你大爷看!跟上!”

  周礼桓:“……”

  温苏夌碎碎念:“都是你!看吧!又过来一拨人!”

  周礼桓清咳一声,负手从墙后走了出去,众侍卫正要高呼,看清来人,瞬时跪倒一片。周礼桓扬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众人便将到了嘴边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他领着温苏夌大剌剌地穿过重重宫门,回过头,看着温苏夌,眼神颇有些邀功的意味:看,孤厉害吧。

  温苏夌白眼一翻,口下不留情:“干得漂亮!十分漂亮!这下全皇宫都知道您老有大事要做,不能声张了。您不如敲着锣去抓人干脆些?”

  周礼桓道:“他们又没有惊动……”

  温苏夌一瞪他:“闭嘴!”

  周礼桓:“……”

  温苏夌带着他转了个方向往宫外走。周礼桓也未作多问,只跟着他。

  温苏夌道:“都是你,把人吓跑了。”

  周礼桓道:“孤吓跑了谁?”

  温苏夌没好气地道:“凶手啊。”

  周礼桓颇为好笑:“那如何是好?”

  温苏夌哼一声:“幸好我早有防范。”

  周礼桓又问:“凶手是谁?”

  温苏夌道:“就是那个……太医院里的小学徒厉司。”

  周礼桓看着他:“为何是他?”

  温苏夌道:“此事说来话可长了。你知不知道?这宫中人物关系可复杂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清楚。呐,你呢,是御痕的灭门仇人的儿子,御痕呢,又是厉司的杀父仇人的儿子。厉司他啊,原来是于郴将军手下副将黎寐之子,原名黎斯。在岚邑初定之时,于郴曾镇守洪呙,过了那么一段颇为富足的太平日子。常言道,饱暖思□□,生活安定,妻子又不在身边,黎寐便想着要纳个妾。挨家挨户找过去,有个姑娘还真长得如花似玉。他一眼看中,非他不可。二人你情我愿,这事很快便成了。谁知那姑娘原是鄞暹奸细,没过多久,竟将黎寐迷惑得叛了变,险些让洪呙失守。于郴大怒,将黎寐□□示众三日后斩首。”说到此处,温苏夌颇有些感慨,道,“我并不觉得于郴将军做错了什么。但是他儿子却怀恨在心,于家被灭门犹不解恨,一年前,借机入了太医院,想要将于家最后一人也杀了报仇。不过,我有些奇怪,你当初是秘密救得御痕对么?为何他会知道于衡温仍活着,且就是御痕呢?”

  温苏夌认真地思索着,说着,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周礼桓专注的并不是他那番话,而是他晃来晃去的手。

  周礼桓看着,忍不住将它握在手里。温苏夌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察觉。二人便一路拉着手,一前一后,行进着。

  温苏夌道:“按理说,御太医医术如此精湛,断无不知道茯草不能与鱼类同食之理。我便猜测,若不是御太医出了问题,便是妍安公主的膳食单出了问题。既不是御太医的问题,那便是膳食单。膳食单是御太医开的,首先在御太医手里它必定是正常的。那便是说有人擅自篡改了那张膳食单。我打探过,除御太医外,只有公主本人、他的贴身侍婢和公主府的厨房领班碰得到那张膳食单。然而他们都并没有动机害御太医或是公主。直到那日,我去找覃太医续药,他差他的学徒为他取来药给我我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是可以接触到膳食单的,那便是御太医的学徒。”温苏夌一口气说到此处,有些喘,停了停,又道,“总之,便是顺藤摸瓜,我就挖出幕后黑手啦。不知道御太医为何要包庇厉司?你也是,都不会调查调查,这么简单,我都可以查出来的真相,你居然要斩了御太医。你快说,你知道错了没有!”

  温苏夌停了良久,不见周礼桓回应,他愤而回头,发现正周礼桓一脸淡然地看着某个地方,他顺着周礼桓的视线,看着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

  温苏夌一把甩开周礼桓,吼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周礼桓拉着温苏夌靠在一旁的树边坐下,道:“累了,歇一会儿。”

  温苏夌:“……”忍了一会儿,终于爆发了,蹦起来喊,“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御太医的死活根本不值得你关心!你怎么可以这样!”

  周礼桓看着他,道:“我信你。”

  温苏夌胸膛起伏不定,后背都气疼了,瞪着眼睛看着周礼桓。

  “陛下,白楼大人,潜逃者厉司已归案。丞相大人已在刑部相候。”

  此时,十亲侍小九忽然出现,禀道。

  温苏夌看着小九,一愣,问道:“抓住了?吴黥呢?”

  小九道:“已率侍卫队归位。”

  温苏夌事先已跟王量言明一切,此刻厉司归案,刑部一审,与温苏夌所言果然没有多大出入。王量捻着须,便颇为满意,开始觉得温苏夌或许挺靠谱也说不定。

  然而这一点点对温苏夌的肯定在他带着周礼桓黑不溜秋地走进刑部后就幻灭了。

  王量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胡闹!”王量苦口婆心,“他不懂规矩,但是陛下你怎可也跟着胡闹?堂堂我岚邑国君,穿成如此德行,传出去我岚邑颜面何在!”

  于是那天晚上王量就当着众人的面借题发挥,从横向到纵向将周礼桓狠狠教育了一顿。把众官员侍卫听得战战兢兢,把温苏夌听得却是通体舒畅。

  一个时辰后,二人走出刑部。如沐春风的温苏夌被人叫住。

  他一回头,后面灰溜溜跪了几十人,正是他的侍卫队。温苏夌道:“吴黥,怎么了?”

  吴黥道:“陛下,大人,属下等办事不力,还要劳十亲侍出手,特此请罪。”

  温苏夌皱眉,走过去,让众人起身,道:“你说什么?”

  吴黥道:“大人,属下等受令赶往抓捕厉司,中了厉司的调虎离山之计。幸得十亲侍提点。”

  周礼桓道:“无碍,退下吧。”

  侍卫队领命退下。

  温苏夌看向周礼桓。他忽然发觉,与周礼桓一起,他永远都是后知后觉,又自作聪明的那一个。他说:“你让十亲侍去抓厉司?你早便知道真凶是厉司?”

  周礼桓道:“不错。”

  温苏夌深呼吸:“所以,要斩御痕只是做戏?做给谁看?”

  周礼桓看着他,道:“白楼,你说我岚邑会有倾覆之劫,你会助我守住岚邑,然而,你为何,见了我就要逃为何不愿意留在宫中?我不这么做,你怎么会留在我身边?”

  温苏夌讥笑,道:“原来如此。斩御痕,是算准了我会受你威胁留在你身边。”

  随意定人生死,原来只是为了把他引回去。如此说来,兜兜转转,再回归终点,竟然还是为了卫修。温苏夌深觉可笑。

  周礼桓道:“你很生气么?”

  温苏夌冷冷道:“周礼桓,不要觉得大家都该围着你和你的男宠转!你们高人一等么?呵,是,你是岚邑天子,九五至尊。是高人一等。但是,没有了百姓,你又算什么?所以,别把别人不当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周礼桓看着温苏夌渐行渐远,唇边溢出一抹苦笑。他喃喃地道:“你很生气么?留在我身边,让你如此生气么……”

  ——*——

  下朝,众臣出了金銮殿。

  走至幷玄门处,温苏夌正有模有样地领着一群侍卫巡逻,见了朝廷众官员,温苏夌扬手,众侍卫停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王量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见温苏夌往这边望过来,忙仰着下巴,绷着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温苏夌却大踏步往他冲过去,喊:“大人!丞相大人!”

  王量清咳一声,停下,仰着下巴看他:“何事喧哗?”

  温苏夌道:“大人,我找不到御太医,圣旨已下,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御太医看来是不愿意听诏回宫复职,如何是好?”

  王量捻了捻须,道:“此番也是陛下自作自受了。”

  温苏夌道:“大人所言极是。”

  王量道:“待老夫想想办法。”

  温苏夌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魔执灵君给他的书递给王量,道:“这个是给您的,我走了。”

  王量看了看书,道:“太极……拳?”

  ——*——

  温苏夌心想御痕不愿意回宫复职,肯定是让周礼桓伤了心,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和周礼桓冷战了五天之后,他又跑去找周礼桓了。

  他说:“周礼桓,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周礼桓便看着他:“要孤赎什么罪?”

  温苏夌仰着下巴:“你伤了御太医的心,为了你的岚邑,赶紧张皇榜道歉把人请回来啊。”

  周礼桓看着他,良久,哼笑一声:“孤堂堂岚邑天子,为何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御痕兴师动众?他不愿意回来,我岚邑,难不成便无人可用了么?”

  温苏夌气得牙痒痒:“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讲话?”

  周礼桓微微眯着眼睛看他:“你再讲一遍。”

  温苏夌缩了缩脖子:“你这个……”

  周礼桓起身,温苏夌早有防范,见他扬手,迅速退到安全地带,周礼桓的手便拍了个空。

  温苏夌得意地笑,一边往后退一边吐了吐舌头:“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打我?哼,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东西,狂妄自大的东西,狂妄……”而后,砰地一声被桌腿绊倒到地上。

  周礼桓朗声大笑。

  温苏夌愤然爬起来,正了正帽子,吼:“你别得意!看我不收拾你!哼!”喊罢一溜烟跑了。

  周礼桓收回唇边的笑意,坐回御案前,又淡淡地笑了笑,终于恢复寂静。

  ——’——

  吴黥道:“统领,这样不好吧?”

  温苏夌看了看吴黥身上的侍卫长官服,拍了拍,又将帽子压低,道:“英俊潇洒,有什么不好。”

  吴黥道:“您要去做什么?可别乱来啊。”

  温苏夌“啧”一声,道:“我不舒服,你帮我带个队,有何不妥么?”

  吴黥犹豫再三,终于走了。末了,又回过头:“大人,您可别捣乱啊。”

  温苏夌挥了挥手,转身溜回房里,换上夜行衣,飞身上了屋顶。

  “玉玺……玉玺……”

  温苏夌翻啊翻,终于将玉玺翻了出来,忙从怀中掏了张皇榜出来,握着玉玺盖下,拿起来,又对着月光看了看,赞许地点了点头:“十分妥。”

  “你在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温苏夌蹦起来,转过身看到周礼桓正威严地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温苏夌被他吓了个半死,心道好你个王公公竟敢骗我说今晚周礼桓要出宫。

  周礼桓上上下下打量了温苏夌,忽然厉声道:“大胆善白楼,竟敢夜盗玉玺!”

  温苏夌又被吓了一跳,道:“我没有!”

  周礼桓冷下脸,道:“没有?那你在做什么?”

  温苏夌握紧手中的皇榜,没有说话。

  周礼桓喝道:“那你夜闯御书房,是在做什么!”

  温苏夌又蹦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将皇榜绞得死紧。

  周礼桓缓了缓语气,声音还是发冷,道:“你过来。”

  温苏夌没动,他又道:“孤让你过来!”

  温苏夌走过去,周礼桓道:“站过来一点。”

  温苏夌又往前站了一点,周礼桓道:“跪下。”

  温苏夌倔强地看了看他,对峙了良久,最后还是跪了下去。

  周礼桓看着他,道:“抬起头。”

  温苏夌别开脸,周礼桓道:“听不懂孤的话么?”

  温苏夌忍住一脚踹死他的冲动,抬起头。

  周礼桓眼中逐渐蒙上笑意,倾下身,吻住他。

  温苏夌愣住。

  周礼桓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起来,将他卡进自己的腿间,紧靠在自己怀里,唇舌交缠。

  直到呼吸都粗重起来,周礼桓才放开他,唇间还残留着湿腻而酥麻的触感。他轻笑:“吓住了?不治一治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整日里都无法无天,再惹出什么事,看你如何自处。”

  温苏夌的脸哄地一下烫起来,屈膝顶在周礼桓小腹上,末了又狠狠抽了他一皇榜,挣开他一溜烟跑了。

  ——*——

  次日,一张皇榜昭告天下:

  孤,周礼桓,未经彻查,便草率结案定下太医御痕之罪,着实荒唐,非一个糊涂了得。经孤三省,此事皆为孤之过,盼太医御痕,早日回返,不胜欣慰。

  周礼桓竟然一直未拆穿这道皇榜,温苏夌对此非常满意,唯一觉得不便的是从此以后见到周礼桓都得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