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阿宅师弟下山后>第11章 阴影

  风又刮起来了。

  蔺莺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记下了,谢谢钟先生。”

  他想了想道:“先生,今天魏公子和杨兄他们去飞鸟崖的事情,高猎户知道么?”

  钟念瑛笑了笑:“你没发现今日魏公子带去的飞鸟崖的,全都是他的亲信么?还有那些工匠,全都是守口如瓶的官匠。”

  少年嘟囔着:“我第一天来覆云城......我哪会知道啊。”

  钟念瑛笑:“那你现在知道了。”

  星空之下,覆云山前,寒冷的风扬起两人的头发。

  借着微弱的光,蔺莺时悄悄打量身旁这位钟先生。

  明明是第一天认识,跟他却好像有说不尽的话,就算是冷场,也想要找一些无所谓的话题来挑起对方的注意。上一个这样的人,还是师兄。

  少年有点慌张,于是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将视线朝向了远处阑珊的灯火。

  钟念瑛突然道:“冷吗?”

  覆云巅的宫殿里头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然而除却宫殿群,他们平日里待的地方尽是冰天雪地、凛冽刺骨。常年的习惯以及功法,让蔺莺时对山下的温度毫不在意。

  他摇摇头,刚想回答“不冷”,便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从雪院后院出来。

  ——是高猎户。

  他隐藏在从雪院影影绰绰的烛光里,那身玄色的长袍已经被换下,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短打的夜行衣。风吹过来,他藏身的阴影处摇晃了一下,瞬间,高大跃了出去。

  那是王大家的方向。

  少年暗呼:“先生!”

  心念电转间,两人纵身一跃,一同向着男人追去。

  高大来到王家紧闭的门前。

  这里白天已经被官府的人打开过,虽然门上贴着封条,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仍然存在着。

  他暗骂一声,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些工具,铲掉半边封条,鬼鬼祟祟地向周围看了一眼,便踏进了那个原本被血洗的小院。

  他悄悄地关掉门,训练有素的身手让门关掉的声音轻如鸿毛入水。今夜清朗,风也有些大,虽然并不是一个处理现场的好日子,但上头催得紧,他也因为擅自动用符咒吃了挂落,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一边摸进正房,一边回忆着下午太守的问话,确认并没有什么疏漏,便安心地翻找起来。

  这边无事、那边也无事。

  他看着地上的血,冷笑几声,念叨着“不得好死”,便在正堂中一跳,握住那房梁,手臂用力,咬着长勾,想要勾出那藏在里头的东西——

  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变了。于是他使劲往里头又勾了几下,但无一例外,并没有东西存在,只勾出了许多的灰尘,呛得他连打几个喷嚏。

  高大脸色灰拜,从袖中取出一个昙花模样的哨子,吹了一声。那声音像是风,不仔细听,便会被混杂在风声之中。

  树叶间,钟念瑛轻声道:“魔音哨。”

  蔺莺时疑惑地抬头,向他眨了眨眼,便被温暖的大手重新按回了胸前。

  少年撇了撇嘴,继续盯着院中。

  一只鸽子从夜空中飞来。蔺莺时比对了一下,那个方向是太守府。

  少年皱了皱眉。

  院中,高大咬破手指,颤抖地写下几个字,便塞进竹筒里放飞了鸽子,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家里跑去。

  蔺莺时挠了挠钟念瑛的手背。男人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件夜行斗篷给他披上,少年弯了弯眼,轻手轻脚地向着那只高飞的鸽子追去,灵巧地掐了鸽子的嘴,抓了双翅,安安静静地重新落回了树间。

  钟念瑛取了那竹筒:“符咒被发现,速离。”

  蔺莺时疑惑道:“还有同伙?”

  钟念瑛轻轻一握,那布条化为齑粉。他重新取出一条相似的布条,迅速写下“无事发生,准备撤离”,还十分精巧地在布条后头画了一朵血色的昙花,同那破碎的布条后头的花纹一般无二。

  蔺莺时敬佩地瞪大了眼:“哇。”

  钟念瑛轻笑,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格外温柔:“怎么?想学?”

  少年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男人又笑了笑:“等去了江南再教你,这边没有工具。”

  两人重新放飞了鸽子。那胖乎乎的鸟儿在空中跌跌撞撞地飞了会儿,便朝着官府的方向飞去。

  蔺莺时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他眨了眨眼,将手指对向刚出来的月光,眯着眼看了会儿:“白色的......面粉?”

  面粉?

  男人皱了皱眉,轻声道:“小蔺,我去追高大,你轻功好,去跟着那只鸽子。”

  他意味深长道:“官府旁边......我有了一个猜测。”

  两人分头而去。

  那鸽子看起来胖乎乎的,飞起来倒是快得很。也亏得蔺莺时的轻功极佳,又借着夜色和斗篷挡了踪迹,这才不远不近地跟着。

  太守府。

  杨闻之一个人坐在小院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头惦记着跟了钟念瑛去查人的蔺莺时。

  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跟着他的丫鬟笑道:“大公子长吁短叹什么呢?白日里和魏公子一道回来,怎么就一直这般?覆云城没有宵禁,您怎么不出去玩玩呢?”

  她家的杨大公子哀怨道:“你大公子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无。”

  他咔哒一声打开玉骨扇,继续叹气道:“翠竹,你看你大公子我,还能不能算得上相貌好的?”

  翠竹忍着笑:“大公子,您这相貌,若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

  杨闻之怒道:“胡说,蔺弟便是那第一。”

  翠竹连忙哄着她家情窦也不是第一次初开的大公子:“好好好,蔺小公子是第一、是第一。”

  杨闻之这才高兴了。他喝了一盏雪里梅坞,继续忧愁地盯着墙角那架秋千看:“唉......虽然说这事情交给钟先生我放心,但是......唉。”

  翠竹是他打小便在伺候的,见状安慰道:“大公子,蔺小公子和钟先生同为江湖中人,自然是能够聊到一块儿的......”

  杨闻之哀怨地抬起头看着他,光风霁月的俊脸上一派哀愁,看得翠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但是!翠竹就在这儿跟大公子说心里话,大公子必然是比钟先生要胜算大得多!”翠竹连声哄道,好容易才让杨大公子稍微心安了点。

  翠竹正想着怎么让自家公子更加心宽些,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闻之!”

  杨闻之起身开门:“宏远?出了何事?”

  魏宏远摇头:“无事,只是问问钟先生和蔺小兄弟回来没。”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

  “虽说那布包中查出了高大的刀,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去询问了平日里同高大走得近的猎户。”魏宏远喝了一口茶,“你猜怎么?那些猎户都说,这把刀确实是高大的没错,但是这把刀早就在几日前便丢了。”

  “他们几人一同上山打猎,高大把刀扔出去砍猎物,却不小心丢下了山崖。”

  杨闻之蹙眉:“那若是被人捡到......这便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到这把刀了?”

  魏宏远叹道:“正是。而且据父亲说,高大被叫去问话时,完完全全是今日才刚得知的模样。我下午因着这防兽锁,特地去问了锁匠。”

  杨闻之摇头:“没错,行凶者如何出去......莫非是他自己配了钥匙?”

  魏宏远手指点了点桌面:“确实有这个可能......锁匠说,一个月前王大曾来他这里更换过钥匙。”

  杨闻之点点头:“人皮面具。”

  魏宏远点头:“对。”

  杨大公子叹了口气:“有了这人皮面具......便是谁都可以冒充了么?”

  魏宏远摇头:“也不尽然。我曾经和一个江湖艺人聊过,他们说,即使是最好的手艺人,也很难做出一张人皮面具。三分像的都要做个几年,暂时是没办法泛滥成灾的。”

  杨闻之敲了敲自己的手心:“看来......这魔教还当真是底蕴深厚。”

  魏宏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刚要接话,便听手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公子,公子!蔺小公子回来了!”

  杨闻之蹭地站起来,刚要大步往外走,便被魏宏远下属的话钉在了原地——

  “蔺小公子扭了门外头摆馄饨摊的胡大娘,正把人绑着呢!”

  杨闻之猛然睁大了眼,显出几分迷茫来。

  ......

  蔺莺时追着鸽子,随着它轻巧地跃过太守府的屋顶。

  少年在瓦片上行走,毫无半点声音。他弓着腰,轻盈一跃,便顺着风停在了一棵墙边的大树上。

  太守府建在街坊里,原本是前朝一个大商贾的府邸,随着多年前的战乱,大商贾逃往了中境,新到任的太守便将这里作为了官府。既能省下建房的开支,还能方便平日里坊市的巡逻。

  蔺莺时身\体柔软,将自己尽可能地缩在树叶的影子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只净挑着阴影飞的鸽子。

  魔教调\教鸽子的水平倒是不错。他想。什么时候剿灭了抓一个,问问怎么教的。自家那些个听得懂人话的胖鸟都不愿意送信,传个话还要用食物贿赂半天,愁人。

  那只胖乎乎的鸽子停在了隔了一堵墙的农家小院里,跳动了几下,等着隔着墙的巡逻队过去了,便咕咕轻叫几声。

  吱呀。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