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霸王的孽缘>第44章 撕破脸

  边城西靠水城,北与江城相邻,两城之间隔着一条宽宽的诸河。诸河宽四十余丈,过往全靠船只,这就很有些不便。两城人民倒是盼着能在诸河上架起一座桥来,官家也早有这想法,可问题是这钱由谁来出?

  年初的时候,边城的长司换了人,换了一位叫汪泉的女官。忠王虽说是边城最位高权重的人,可边城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杂事却是由长司来管。这位汪长司是江城人,汪家是江城望族,出了许多有出息的子弟,汪泉勉强算在其中。

  汪泉上个月定了件大事,便是修桥。她同江城的长司商定,两城合力,要在诸河上架起一座两丈三尺宽的长桥。这事上头虽说批了准字,却是分文不拨。两城制造司的官员细细算了,这桥要想结结实实的架起来,至少得有三万六千两银子。不知两为长司是如何商议的,最后的结果是边城出两万三千两,江城出只需筹剩下的一万三千两。

  边城虽说有三个江城大,但江城良田更多,商贸比边城也不差。两边出资如此悬殊,江城人民不免有些怨言。可就地势而言,这桥于边城更为有利。边城在昌国最南面,再往南去便是焗国,往东是安国。有了这桥,游走于三国之间的商旅便会方便许多。

  这两万三千两如何筹措?用之于民,那边取之于民。

  三月初八这日,汪泉在绕余香的二楼宴请了江城大大小小一百零六位老板。杨一善不知有幸还是不幸,位列其中。

  绕余香的二楼有间特字厢房,里头极大,摆了十六张八仙桌。是做大宴用的,没大宴的时候可把卷起的屏风放下,隔成四个小间,用来做小宴。今日商贾老板们坐了十四桌,汪泉并一众官员坐了两桌,倒是正好满了。

  杨一善心分两边,一边认真听汪泉说话,一边看了看忙活的伙计,生怕出什么差错。得空的时候还要看一眼坐在前头的魏先行。

  这场宴已经准备了几日,吴量、江行今日都在,伙计们有条不紊,不见慌乱。这会儿也只是添茶倒水,她看着倒是放下心来,便收敛心神,仔细听汪泉说话。

  汪泉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就其官位而言,十分年轻。

  她穿着一身大红官袍,一头黑发藏在乌纱帽中。明眸皓齿,面容姣好,本是一张秀气的脸。可一对乌眉,不做修剪,又平又宽,眉峰微挑,平添了几分英气。她脊背挺直,双目有神,说话时声音洪亮,静坐时神态专注。落落大方,叫人不敢轻慢。

  她说了有三刻钟左右,杨一善听着其中意思也就不过几点。一是建这坐桥是件利城利民,千秋万代的好事;二是近些年来朝中事多,国库紧张,拨不出钱来;三是边城要出两万三千两,可民众刚过上几年好日子,不好盘剥,不如在座的诸位将这银钱给凑了。

  “大家觉着这事如何,可不可行?若是有什么别的好法子不妨说出来,一起议议”。汪泉说完,呷了口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出声,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

  汪泉径自笑了笑,“大家既不说话,看来是无人反对,很好。等桥建成了,我会在桥头立一块大石碑,上头刻上诸位的名字,好能流传千古。我也不逼迫各位,捐多捐少,全凭心意”。

  诸位老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依旧没人敢接她的话头。

  汪泉也猜到如今局面,“既是我提的议,那便由我来开个头”。她叫随侍将备好的银票递上来,十张一百的,共是一千两。她拿在手中似是十分不舍,“唉,家里给我备了一百二十亩良田做嫁妆,这回全被我卖了,又当了些首饰凑了凑,才凑够的一千两”。她说完,便把银票交给了造物司的司长,冯大人。冯大人将银票收好,账目记清。

  她看了下在座的众人,笑了笑,“杨老板?你怎么想的?”。

  在座杨姓老板有三个,可杨一善对上汪泉的眼,便知道问的是她了。心中哪怕万般不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回大人,这确实确实是一件好事”,她斟酌着继续说道,“我也愿意尽些绵薄之力,不过我去年新开了一间客栈,如今囊中羞涩……”

  “那杨老板能尽多少力?”,汪泉打断了她的哭穷。

  杨一善这会儿脑袋转地飞快,她猜测了下汪泉将她单独拎出来的原因。这些个老板里头,论财力她大约排在中间靠后一点。她的表态完全可以作为后头诸位的参考,两万三千两,匀下来每人约要二百二十两。她便不能捐地比这少,但也不能多太多,叫后面老板难做。

  魏先行十分担忧地望着杨一善,杨一善倒是没能察觉。她似是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汪大人嫁妆都拿出来了,我也缩衣节食,凑上二百三十两”。

  “好”,汪泉觉着杨一善很上道,这后头的戏就更好唱了。

  一共筹了两万三千一百六十六两,最后表态的林老板是特意凑了个吉祥的数。

  汪泉也算是公私分明了,这一顿饭钱也是从这筹措的钱里出的。去掉两万三千两就没剩多少,故这顿饭吃地十分朴素,除了一道醉梦青花鱼,剩下全是素菜。杨一善本还想着这顿能将捐出去的钱,挣回个七七八八,看来也是落空了。

  饭后众人也没即刻散去,大伙儿也是难得聚这么齐,不论生意上有没有往来的都借着这个机会相互笼络笼络感情。杨一善也不例外,认不认识的基本都招呼了一圈,还又上了些茶点。

  等她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忙看了看魏先行那桌。见他还坐在那,正和同僚们说笑。

  杨一善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魏先行见是她,裂开嘴角,“忙完了?”。

  “嗯,你们下午不用当差吗?”。

  “今日是假休,你忘了?”。魏先行七日一假休,两人七天前还一起在异乡安吃的午饭。

  同桌的其他人,对着魏先行挤眉弄眼地,“先行,不给介绍下?”。人他们自是认识,不过打趣罢了。

  魏先行从善如流,“这是杨一善”。说完又同杨一善介绍了在座的诸位,杨一善一一打了招呼。众人正说着话,一道清甜的声音插了进来,“杨老板,好久不见”。

  杨一善听了,却是顿了顿才回头,“李老板许久不见”。

  说话的是天香阁的老板李芸姑。她声音清脆,一张圆脸,妆扮地十分精致。体态丰腴却并不臃肿,别具风情,与少女的纤细不同。她眉眼妩媚,左边眼角长了颗红痣,显得有些娇俏年轻,看着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这位是魏先行魏公子吧?真是长大了,一表人才。我以前倒是常常听杨成提起你”。她说到杨成的时候故意去看杨一善,见杨一善皱了眉头,她笑地越发妩媚。她扫了眼在座的几位,倒是把几位大人看红了脸。

  “李老板,你这般直呼我爹名讳怕是不妥”,杨一善面无表情地轻轻说了一句。

  “那杨老板你说,我该如何称呼才好呢?”。她问地十分暧昧,生怕旁人不知她从前与杨成有过一段情缘。杨成当年将天香阁留给了她,外人便猜杨成对她或许有几分真心。

  杨一善笑了一声,“我爹生前于你而言只有两个身份,一是东家,二是座上客。不论哪一个你怕是都不能直呼他名讳。李老板也当了几年老板,怎么还如此糊涂”。

  她两声音虽轻,可坐在不远处的汪泉还是听见了。她望向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听了这话,李芸姑神色不变,笑意未减,“杨老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话里的语气,似是不想理较杨一善的胡搅蛮缠。

  她又看了看杨一善和魏先行,“说起来杨老板和魏公子倒是门当户对,相配地很。你有一个当随侍的娘,他有一个当随侍的爹,这倒也是缘分”。

  旁边的老板们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看向这边。关于杨一善的母亲,多数老板也只知道是杨成当年买来的妾室。只道是出生穷苦,不想竟还是个随侍。当然也有几个知道内情的,可也没谁会同李芸姑这般在这样的场合随口说来。这实在是不给杨一善留一点情面。

  杨一善却一脸云淡风轻,不以为忤,“嗯,确实相配。我听我爹说起过,我娘当年是李老板的随侍。你们两当初一起被卖到了我爹手上,我娘进了杨府,平平淡淡过日子。李老板入了天香阁,大有一番作为,倒是可喜可贺”。其实换做旁人,杨一善断不会这般反唇相讥。可李芸姑不同,她已经忍了她好些年,每次是能避则避。可这回既然避无可避,那干脆就撕破脸吧。

  魏先行有些诧异地望向杨一善,他还是头回听她说话这般刻薄。杨一善冲他笑笑,不以为意。

  “嚯,随侍飞上枝头变凤凰,姑娘却沦落妓馆成了娼妓”。众人光听着就有些兴奋,想着杨老板的母亲,当年怕不是长成天仙模样?

  李芸姑的脸冷了一下,不过转瞬又换上笑颜,“比不得杨老板”。她说完勾着眼梢,望了魏先行一眼,便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没了,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