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切黑前夫后悔了>第95章

  见穆延眉目间突然生出的落寞, 许秋月心中一阵诧异。

  从她刚才看见穆延时,他一直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好像再大的事情们都掀不起他面上丝毫变化,而此刻, 仅仅只是提到一个名字, 她便轻易觉察出了他面上的情绪。

  这恐怕不只是认识这样简单。

  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穆延利落地站起身来,又恢复了方才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与我一起走, 待在这里,不安全。”

  许秋月瞪着眼睛, 面上有几分犹豫,“去……去哪儿?”

  穆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向后院的小门而去。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侧目看向身后离他已有一丈远的人。

  “跟着我。”

  语气透着几分按捺下的不耐。

  许秋月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跟上。

  穆延把许秋月带去了自己如今暂住的地方。

  他不喜欢广平侯府, 也不喜欢府上的人。除了韩子章稍微能和穆延说得上几句话之外, 广平侯府的其他人,穆延都不怎么搭理。

  那会儿才从徽州府回京城, 待了不到三天, 穆延便和广平侯提出自己想要搬出去。

  似乎是因为自己亏欠了穆延太多, 广平侯只劝了几句,得不到回应后, 就同意了穆延的要求。

  临走那天,穆延名义上的祖母拄着拐杖, 推开下人的搀扶, 步履蹒跚地走到穆延面前。

  “你当真要离开, 偌大一个广平侯府,你就一刻都待不下去吗?”

  老人家上了年纪,语气稍重些便不住的喘气,一句话就说的兴师动众,引的旁边的下人面色慌张。

  而穆延只是站在一边冷静的看着。

  按理来说,广平侯府一家,都是他的亲人,都与他有割舍不掉的血脉亲缘,可不知怎么的,穆延看着他们,却并没有旁的感觉,就像是亲近一些的陌生人。

  也许还谈不上亲近,只是在一片屋檐下,一起待了三天而已。

  从那张布满老态的脸上,穆延没有感受到温情,他能看出来的,只有失望,恨铁不成钢,和藏在眼底的厌恶。

  穆延知道那厌恶源自何处,是因为他不光彩的出身,是因为他出自非媒苟合,是因为他母亲只不过是一个流放边境的小小厨娘。

  那样刺目的审视,他也不是第一回 见了,早习惯了。

  她又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

  曾几何时,穆延也渴望,自己会有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来管束他,约束他,甚至是责骂他。他在边境的时候,看过那样的场面,就算被骂,他觉得,那也该是开心的。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早没有了那样的渴望。

  穆延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他侧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广平侯。

  “你答应过我,会让我离开。”

  他看出了广平侯面上那藏不住的讶异。

  他的生身父亲广平侯韩睿,好像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会待自己的祖母如此冷淡。

  但好在他听得懂他的话。

  总的来说,也就这个祖母拦了他,除此之外,再没有旁人。

  这座两进两出的宅子,很是冷清,除了广平侯那硬塞过来的一个小厮,也就只有穆延一人。

  “你好好的待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说,我还会来找你。”

  穆延瞥向倾着身子站在一边的小厮。

  等到许秋月后知后觉得点了点头,他便轻轻应了一声。

  穆延去了找他名义上的兄长韩子章。

  只靠他一个人,做不了他想做的事情,他需要韩子章,这个京卫指挥使同知帮忙。

  穆延过去的时候,韩子章才送完清和回宫。穆延脚步很急,还未等到下人通传到韩子章面前,他就已经进了韩子章的书房。

  外头还隐约可窥见几分光亮,房中却已早早的伸手不见五指。

  罩着绢丝的蜡光微微晃动,将隔着桌案相对的两个人影也带着摇曳起来。

  韩子章放下手中的公文,“有事找我?”

  不知怎么的,韩子章挺喜欢穆延找自己有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在穆延面前兄长的身份。

  穆延点了点头,“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这么晚了,你要找谁?”

  穆延没着急回答,接着说到,“名义上不能是找人,你得找个其他的借口,她肯定还在皇城里。”

  一个时辰前,他查过轮值城门卫兵的册录,所有的马车都有记录。且按照时间推算,那背后掳走苡苡的人,还来不及将她送出皇城。

  恐怕让那个丫鬟坐着马车出城,也只是障眼法罢了。

  半个时辰后,正是又一轮的巡查。这时候,正好方便找人。

  韩子章看相穆延,面色有几分复杂,“借口我可以替你找,我也会帮你找人,可你总要告诉我,她是谁。”

  “苡苡,祝苡苡。”

  韩子章顷刻拧紧了眉心,“怎么是她,她不是安安稳稳的待在侍郎府上吗,怎么……”

  “世子帮我这次,今后有需要的地方,穆延供世子差遣。”

  穆延一句话,将韩子章满腔的疑惑尽数堵了去。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你是我的弟弟,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再说了,那位孟夫人,也算得上与我相熟……”

  想起祝苡苡,韩子章的面色忽的暗了几分。

  “除了知道她在皇城内,还有什么线索?”

  “薛大人,张大人。”穆延扯了扯唇,“极有可能,是这两位的手笔。”

  曾经,对他母亲一家痛下杀手,今日,又不肯放过苡苡,又要把她牵扯在这样的斗争漩涡之中。

  韩子章的面色也冷了几分,“我知道了。”

  *

  祝苡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跋山涉水穿过一片荒芜,她走了很久,好像是要寻找什么,追逐什么,可等她醒来,却将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心里有几分怅然,身上也不舒服的厉害。

  头是晕的,腿是酸的,就连一双眼,也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久,才看清自己所处何地。

  她躺在一张不算软的架子床上,头顶是杏色的幔帐。枕头硌得她有些疼,她微微蹙起眉,抬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这会坐正了身子,她才察觉到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祝苡苡眯了好一会儿的眼,才看清这个人的模样。

  约莫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慈眉善目,脸上一直挂着笑,带着方巾,穿着一身宽袖衣袍,瞧上去竟有几分书卷气。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不见半分恼怒,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温茶。

  “夫人睡了许久,想来是口渴了。”

  他将杯子朝前推了,推又看向祝苡苡,意思再明确不过。

  祝苡苡穿起绣鞋,在桌旁的圆凳坐下,“多谢了,只是我不口渴还不想喝。”

  “夫人是担心这茶对不?”他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大人只是请您到这里坐坐,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我们不会为难夫人,更不会加害夫人。”

  祝苡苡扯着唇嗤到,“不会为难我,不会加害我?下了药将我带到这里来,难道不是别有所图?”

  她虽不晓得面前这人称呼的大人是谁,但也明白,这事绝对没有这人说的这样简单。

  犹记得在睁眼前,她还是在聚丰居后院,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好好的便晕了过去,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聚丰居的吃食了。

  那人低垂着头,“夫人多虑了,您只需在这里好好待着,不多日,我们便会将您全须全尾的送回府上。”

  “什么叫好好待着?”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祝苡苡张口拦住了他。

  “我想出去透透气,坐在这里太闷了,我不舒服。”

  他侧过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祝苡苡,“这处屋子已经够宽敞了,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可去多宝阁上拿几本书来看,再过些时候,会有人将吃食送过来。”

  “我当真觉得闷,没有同你玩笑。”

  “哦?”他转过身来,由上至下打量着祝苡苡。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也叫人移不开目光,也难怪因为那位孟侍郎会对其倾心,还特地替她请封诰命。

  只可惜了,出身商户,总比不上那些世家小姐上得了台面。

  祝苡苡对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怯懦,“你们将我抓了来放在这,无非就是因为我是有价值,对你们有用处……”

  祝苡苡自认祝家还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引得人特意设下埋伏,将她抓来。若是在徽州府,她兴许还能往这方面猜一猜,可这地方是京城,在京城之中,与她明面上关系最为密切的,只有一人。

  ——刑部侍郎孟循。

  祝苡苡不算聪明,但也不笨。

  这些人将她抓来,无非就是想要以此胁迫孟循,做些利益交换。

  她记得一个多月之前孟循离京的时候,曾与她说过,他这次要去外头查一桩案子,这桩案子牵连甚广,恐会涉及不少人。临行前,还叮嘱她这段时候一定要在府上好好待着,务必不要外出。

  而她也确实照做了,若非收到了许秋月的亲笔,她根本就不会动要外出的心思。

  她不晓得自己在孟循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但依照这些人的想法来看,他化好像是唯一能用来拿捏孟循的地方。那既然是这样,她自然也可以利用这点。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待在这里,她至少得知道,现在自己待的地方是在何处,究竟还在皇城中,还是已经离了皇城。

  思及此,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你们应该不知道,我身怀有孕已经快四个月了,若不是这样,孟循何至于将我这样一个商户女捧在掌心?我说的不舒服,是当真不舒服,你们最好请个大夫来给我瞧瞧,若我真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想拿我去孟循面前换什么东西,恐怕,很难达到目的。”?

  她语调很缓,不急不徐,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更像是有恃无恐。

  且她瞧上去面色确实有几分不好,芙蓉靥上隐隐的透出几分憔悴。

  他略有所思,想起大人与他交代过的话。

  “好好照看着孟侍郎的那位夫人,若她有什么需求,便尽量满足她,毕竟那位孟侍郎爱妻如命,他若是知道自己捧在掌心的爱妻,在外头受了冷待,恐怕也没那样轻易交出那些东西。”

  将这位孟夫人抓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与那位孟侍郎谈条件,在此之前,满足他几个无伤大雅的要求,也未尝不可。

  他面上温柔了几分,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夫人稍等,我这便去请大夫。”

  没用多久,他确实如祝苡苡所说,请来了一位大夫。

  大夫看诊过后,给她开了一贴药,“夫人切莫忧思过重,不要焦躁,好好休养,便不会觉得烦闷了。”

  看着面前的人,大夫总觉得熟悉,像是曾见过似的。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毕竟他在这皇城中行医多年,碰上个曾经诊治过的,也不足为奇。

  大夫想不起来祝苡苡,祝苡苡却记得这位大夫。

  皇城中,林记药铺的坐堂大夫。

  她虽未曾请这位大夫看诊过,却偶然瞥见过这位大夫行医时的模样,算是有些印象。

  而林记药铺的位置,就在皇城内,甚至离的聚丰居也不算太远。

  算算时辰,这大夫过来不过也就是两刻钟。可见这处院子,应该也离林记药铺不远。

  祝苡苡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

  这会儿,那原本与她说话的男子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伺候她的丫鬟,另一个,则在厨房熬着药。

  自从那位林记药铺的坐堂大夫诊出她身怀有孕,又给她开了安胎药之后,那男子确实是有些相信她的话了。

  甚至还答应让她踏出房门。

  看来,她的威胁还是有些作用的。

  只是坐在这小小的一方院落,看着院子里的这棵老槐树,祝苡苡心里仍旧是一团乱麻。

  就算知道了这里还在皇城,也知道了这里离聚丰居不远,那她又能怎么办?以她的身手,光是面前这座高耸的围墙,她就翻不过去。

  她要离开这里依旧是一件难事,就算真要离开,也得细细筹谋,免得被抓了回来看管更加严格。

  她不晓得这些人究竟要拿她跟孟循换什么,她也不敢笃信自己在孟循心中,真有那样重的分量。

  她晓得孟循有要做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在八年前,与孟循成婚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年,孟循家里落败并非是意外,乃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曾听爹爹说过,那真正的背后之人手眼通天,即便是他们徽州府的知府老爷在那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而孟循当时,不过是一个还未担着官身的州府解元罢了。

  这些年,孟循在官场上汲汲孜孜,不遗余力的向上爬,所求的,无非就是为父报仇,惩治那真正的背后之人。

  她亲眼看着孟循一路走到了刑部侍郎,他走了将近十年,这期间所费的心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得清楚。

  祝苡苡隐隐有些感觉,孟循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就快要做到了。

  她枯坐在院中,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一边的丫鬟似乎有些担心她在院子里吹着了凉风,不知哪给她寻来了一件披风,想要替她系上。

  祝苡苡抬手拦住了她,“我自己来就好了。”

  丫鬟有些局促,但并未忤逆祝苡苡的意思,只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现在外头冷,你要是一直在院子里吹风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丫鬟虽然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太客气。

  祝苡苡瞥了她一眼,“知道了,我这就进去,我先歇会儿,你们别来打扰我。”

  丫鬟依旧笑着,恭敬的将祝苡苡送了进去。

  她在那小小的院子里坐了半天,也大致看穿了这里的布局。这里唯一能出去的那扇门已经被锁死了,门把上缠着厚重的锁链,看那架势,就算是有钥匙也未必能打开。

  而这院墙,瞧上去快有两丈高,想要爬出去更是不可能。

  似乎也是吃定了祝苡苡溜不出去,院里的人,并未对她多加看管。

  总共两个丫鬟,都各忙各的事情。

  一个在厨房熬药,另一个,似乎被那方才的男子叫走了,像是有什么事情。

  这会儿天已然全黑了下来,屋子里点着灯,祝苡苡看着那摇曳的烛芯,心里无奈的叹气。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说是休息,她躺在床边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她抬头凝望着鹅黄色的幔帐发呆。

  好一会儿过去,她看的眼睛有些发涩发疼,疲倦也渐渐涌了上来。正打算合上眸子小憩一会儿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祝苡苡眉心一跳。

  这地方总共就余下了两个人。一个丫鬟在厨房煎药,另一个,就是待在床上的她。

  这外头还能有什么动静?

  她趿着绣鞋,蹑手蹑脚地向门外走去。这会儿,外头却安静了许多,像是刚才那一阵响动,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祝苡苡抿了抿干涩的唇,抬手想要将门推开,却不想她还没使劲儿,门就由外至里被打开。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张嘴轻呼,只是那声音还未发出,便被一只宽大的手阻拦。

  呜呜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

  她身子一偏,被那推门而入的人带着朝房内旋了一圈。她腰被人搂着,嘴也被人捂住,可她却只能后背靠着那人,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这样的未知,让祝苡苡有些许惶恐。她不自觉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搂着腰的手又紧了几分,身后的人将她牢牢抱着,她还想使劲挣脱,下一刻,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她不自觉停下了动作。

  他枕在她颈边,附在她耳边低声喃道:“苡苡,总算,找到你了。”

  声音有些颤,竟莫名透着几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