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切黑前夫后悔了>第48章

  高言陡然闯入, 似乎要比那满脸泪痕的方宁德都更为震怒。

  “竟有此等恶事,方大人务必一一据实到来,我与孟大人定然会为你做主!”

  高言一身藏青的宽袖圆领袍,身姿挺拔, 气量不凡, 此刻大步上前, 加之面露怒色,到颇有几分威严摄人的感觉。

  方宁德与高言初会面时, 还不觉得这文官出身的锦衣卫千户有甚可取之处,而如今, 他仗义执言,一副要为他做主的模样,到真真切切让方宁德生几分动容,觉得这位锦衣卫千户,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方宁德感激涕零, 连忙拱手朝高言行礼, 紧接着, 在孟循面前,将他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如实到出。

  害怕两人不为他做主, 他还特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本账目, 呈于孟循面前。

  孟循垂眸低眉, 一双眼隐在阴翳之中,只在这会儿才稍有情绪流转。

  相较之下, 高言则更为意外。

  “孙海与江宁府中不少官员都有勾结,这是他用于收买各路官员的账目……”说到这里, 他面露难色, “为求自保, 我也不得不收了孙海不少银钱,但那些银钱我一分都未动,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这事倒没什么稀奇,毕竟方宁德是江宁府的知府,孙海想在江宁府中行事,那必然首先就言啃下方宁德这块骨头。

  只要方宁德没用着收受贿赂得来的银两,那便可自证清白。

  本朝虽说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之间私下互相结交,但在律法上却言明,严禁官员之间私下有银两互通,若有违此律,轻则削官流放,重则在大牢中滚过一圈还得丢了性命。

  以至于官员之间,即便想要私下结交,也都是送些名贵的字画古玩,避开这律法中的词眼,可没想到,孙海竟在江宁一角如此狂悖。

  莫说织造局却有问题,就算织造局没有问题,只单这一项罪名,就足以让孙海削了官职。

  高言心下微动,赶忙取了那账目来看。而这账本,高言是越看越是心惊。

  数目实在巨大,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震惊过后,高言勾唇轻笑。

  他朝站在一边的方宁德开口:“方大人放心,你既献出了这账本,我与巡抚大人必然不会叫你平白蒙冤。”

  孟循勾唇笑了笑,也随着高言一道开口:“方大人放心,我必尽巡抚之责,替江宁府中的百姓,也为方大人主持公道。”

  瞧这事情皆如心中预计的一般发展,方宁德彻底松了口气。

  他定要为女儿做主。

  钱家和孙海,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

  更深露重,夜风萧瑟。房中支开的窗牖未曾合上,风一吹便咿咿呀呀的响着。原本还只是缓和的夜风,倒也算不上嘈杂,可突然猛的一阵风吹来,支着窗的木棍掉了下来。

  哐的一声,窗重重的撞在木槛上,将孟循从那个香艳的梦中生生拽了出来。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胀痛的侧额。随即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架子床身后的雕花围栏上闭目沉思。

  方才梦里的场景,仿佛还在当下。

  衣袂散落一地,雪肌细腻柔滑,她与他缠绵在一处,耳鬓厮磨,浓情蜜意。

  他温柔讨好,在她身上小心动作,一举一动皆为讨她欢心。她面露绯色,娇声轻唤,软和的如水一般。

  他沉沦迷醉,与当下的他判若两人。

  孟循甚至不愿相信那个人温柔小心是自己。

  他何时成了那样谄媚好色之辈,偏偏还是面对祝苡苡。

  可那熟悉的温存,却叫他难以自欺。

  孟循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身上潮湿黏腻的感觉让他分外不自在。他唤来了身边伺候的小厮。

  “备水沐浴。”

  虽是深夜,但奈何面前的人是朝廷特派的巡抚,就算是柴火烛光什么都歇下来了,也得半夜给人生火烧水,不敢怠慢。

  小厮赶紧退下。

  孟循这番醒了之后就再也没去睡,在案桌前摆着两盏烛台,挑着烛光,翻看着前几日留下的公文。

  直到天光微亮,拂晓时分,他才吹了灯。

  单手撑着颌,稍作休息。

  待他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晨光熹微。他虽脖颈酸痛,但好在神思清明,未觉得半分疲累。

  用过早食后,时候他叫来了墨石。

  “夫人何时回徽州府?”

  “后日便动身出发了。”

  孟循眯眼撑着额,复又问:“她可有被人为难,那邹兴可曾给了她最低的价?”

  “夫人没有被人为难,邹兴亦如当时所说,没有抬价。”

  “恩,那便好。”

  垂眸间,孟循又想起那日站在祝苡苡身侧的少年,他顿时神色一凛。

  “穆延的身世可曾查清楚了?”

  “还未,当下只知晓穆延是自北境来的,似乎是有一位生身母亲,曾在穆将军手下的炊房做事,前几年病死了。”

  “不打紧,继续查,总有一天能水落石出。”

  孟循纤长的手指搭在桌上,抬手便碰在放在桌案一角的书册。神思仿佛又回到几个时辰前那绮丽的梦中。

  那会儿,他便是将她放在这样一张红木桌上,双手摁着她的腰,一下一下的与她亲近。她纤细白皙的腿,朝两边蹬着,踢翻了堆放在桌案上的书,弄得满地散乱。

  她娇切地低吟,好似近在耳畔,一下一下肆无忌惮的撩拨着他。

  他有些等不及了,不想再徐徐图之了。

  孟循眸色一暗,“邹兴那边可还说了什么?”

  “夫人向他讨了两个缫丝的女工,说是要带回徽州府。”

  他心下一松,随即牵唇轻笑,“让邹兴好好与那两个女工交代,务必透露这其中有我的手笔。”

  闻言,墨石微微愕然。

  他记得几日前大人才与他说过,让他暗中帮着夫人,切记不要透露是大人在背后帮扶,免得让夫人心生烦厌之感。没想到转眼几日,大人的态度竟截然不同。

  但也只是片刻意外,他转眼便恭敬的应承下来。

  *

  一连在江宁府中待了快有半月,祝苡苡几乎将江宁府城中有趣新奇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刚开始的时候,大病初愈的银丹还兴致勃勃,跟在祝苡苡面前,鞍前马后。今个去这儿,明个去那,乐得快活,但这后头几日,银丹就快撑不住了。

  什么爬山涉水,快把银丹折腾的丢了半条命。

  她不由得心中感慨。

  从前她只知道小姐身子好,却没想到,小姐体力还这般好。

  口中嚷着,再过些时候天气转凉就哪儿都去不得了,便是生生在这半月内,玩遍整个江宁。

  后头,银丹告了饶,说什么也不肯去划船游湖。

  祝苡苡无奈,只得带上穆延。

  她早起换了身轻便的窄袖衣裙,头发挽做简单的单螺髻,只在发间别了一只如意金簪,满身松快的从房中出来。

  穆延早早的就在外头等候。

  因着祝苡苡的缘故,往往常穿黑衣的人,特地换了身霁蓝的窄袖圆领袍。

  他模样生的好,唇红齿白,鼻梁挺直,墨眉好似刀裁,眉宇间不俗的英气,压住了那几分过于精细的女气,便拔出少年昂扬的朝气来。

  祝苡苡陡然看见他穿蓝色,顷刻便笑弯了眉眼。

  穆延一贯是沉默不多话的,过于内敛的颜色,只将他显得愈发寡淡冷漠,但像这样稍显活泼的颜色,是更适合他的,给他添了不少少年人的青葱活泼。

  祝苡苡自然的抬手去拉他。

  穆延附和着将手搭上。

  这半月以来,两人亲近了不少。她早已习惯与他牵着手一道走着。穆延本也该习惯,可每当她送来那只温润细腻的柔荑,主动牵上他略显粗粝的手掌时,他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惊喜。

  那暗暗的喜,难以抑制,即便穆延已经刻意去忽视了,他却还是忍不住浮出笑意。

  他佯装不经意的打量着垂在他身侧的那只手,悄悄用了些力回握着,随后抿着唇笑了笑。

  江宁府城外的这处活水湖,相传,是前朝开国皇帝下江南游玩之际,特命人打造的。

  这是一处活水暖湖,即便秋日萧瑟寒凉,湖水周围也泛着丝丝暖意,每日都能招来不少往来不少游玩的人。

  依傍着这温暖的活水湖,周围的花草也甚是繁茂。芳草鲜美,落樱缤纷,哪里有半分快要入冬的落寞。

  祝苡苡不吝啬银钱,租了一只还算不错的小舟。

  虽说比不上那动辄豪奢如画舫的的船,但容纳祝苡苡和穆延两人,也是大有空余。

  湖算不得太大,比不上江河,但因这是活水湖,联通城外的护城河,也能去外头的金江,所以还是要比一般的湖大了不少。

  今日天朗气清,晨光温煦,来泛舟游湖的人,更是比往日都多了几成。

  祝苡苡与穆延一道,两人坐在舟前,并肩坐着。湖中水波粼粼,波光潋滟,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前头画坊中的低吟浅唱。

  祝苡苡轻笑一声,“若是还能请个说书人来讲故事,便更有趣些。”

  既能赏美景,又能听故事,那还不快活极了。

  徽州府便有这样的说书人,祝苡苡以往在家中呆着无聊,便会特地去酒楼将人请到家中,他一边在外头晒着太阳,一边听着说书人给他讲故事。

  穆延闻言,不由得侧眸去看她,“姐姐想听故事吗?”

  “倒也不是非得听,只是觉得这会儿有个说书人在,当是会更应景些,”她一双水盈盈的杏眼一转,上下打量着身侧的穆延,“怎么,你这样问我,是要替我讲故事了?”

  她翘着唇,笑得促狭,又更有几分俏丽调皮,穆延就这么看着她,竟有些微微出神。

  片刻后,他沉淀心绪,抿唇笑了笑,“姐姐想听,我便讲。”

  “哦,是么?”祝苡苡将手搭在身前,端的是一派好整以暇的姿态。

  她这样从容,倒引的穆延有片刻无措。

  小时候,穆将军给他讲过不少的故事,有瑰丽壮美的悲戚,有真挚感人的情谊,还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闻怪谈。

  穆将军不止教他武功,还教了他许多的事情。

  在穆延眼里,穆曜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又更胜亲生父亲。在穆延孤独寂寞的时候,穆曜总会在百忙之余,抽空与穆延说话玩耍,将他看作了自己的儿子一般。

  祝苡苡的一番感慨,让穆延回想起了,曾经在穆将军身边听过的故事。

  可他嘴巴笨,他担心,自己将故事说得不好,她不喜欢。

  见穆延眼底有几分犹豫,祝苡苡笑得更加促狭,她抬手点了点穆延唇角。

  迎着穆延错愕的双眸,开怀的弯唇轻笑,“讲吧,我听着呢。”

  她很快收了手,但穆延却觉得唇边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让他有些许恍惚。

  他也如祝苡苡一般,定定看着她,随后轻轻说了声好。

  这次,穆延再没犹豫,把穆将军曾经在他面前讲过的故事讲了出来。

  穆延的声音非常干净,像是溪水敲击岸边石子的声音,潺潺汩汩,清澈明亮,带着一片生机。只是他平日里不多话,说的最多的便是,嗯,哦,知道了,但即便就是这样几个字,也是好听的。

  声音虽稍显稚嫩,没有祝苡苡平日听的那些说书人的中气雄浑,但胜在干净,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清润舒服。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一点一点剖析着那个险象环生,最后又绝地求生的故事。

  “将军因此受了伤,再拿不动那样他最喜欢的兵器,但好在他活了下来,又一次维护了边境的安宁。”

  祝苡苡听着听着,并不自觉陷入到那个,北风卷地百草折的苦寒边境,直到穆延将故事讲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张口便要夸他,只是在抬眸看向穆延时,猝不及防瞥见了前面那艘画坊走出来的人。

  那熟悉的身影让祝苡苡意外极了。

  他不是该好好待在京城么,怎么突然来了江宁?

  作者有话说:

  #^_^#稍微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