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切黑前夫后悔了>第35章

  听见熟悉的声音, 穆延脚步稍顿,他侧目过去,就看见面含笑意的林莺儿。

  她脸上的笑,有几分羞怯, 也有几分意外, 像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穆延。

  林莺儿知道, 穆延半月前就来了祝家,做了祝家的护院, 但按理来说,护院应该待在外院的, 而不是现在的内院。

  且看他这熟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只来过一次两次。

  迎着林莺儿的目光,穆延笑了笑,也并未开口再说些什么。

  林莺儿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失落来。但细想想,穆大哥的行事向来如此, 便也很快就宽慰了。

  她这趟来祝家, 可是要带着不少好消息回去的。

  想到这里, 林莺儿笑从心来,跟着祝家伺候的丫鬟缓步离去。

  穆延过去的时候, 祝苡苡正坐在自己的雕花美人榻上绣着东西。

  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在无聊的时候, 她总爱倒腾下自己的女工,练着练着, 便技艺越发娴熟起来。

  就譬如这幅喜鹊登枝的绣图,若是几年前, 他要秀好这样一副完整的, 少说也要十天半月, 但现在,她只是抽些空闲时间折腾,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这图已经完成了大半。

  她要登门拜访知县陈大人,总不能空着手去。

  这样一副有些寓意的绣图,既不至于失了礼数,也不至于平白的,让人背上官商勾结的污名。

  绣了一会儿,加上刚才又看了不少账,眼睛免不得有些酸,她放下针,揉了揉眼,再抬眸便看见缓步走来的穆延。

  他面上含着清浅的笑,看着便让人舒心。

  “拜帖已经送过去了,陈大人说,明日请小姐到府上一叙。”

  祝苡苡微微颔首,“辛苦你了穆延。”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看着她开心,他唇边也不由得泛起几分笑意。

  祝苡苡却并不这么觉得,穆延只是她的护卫,但现在穆延除了做她的护卫,还帮她揽了不少的事。

  她招了招手,示意银丹去端一盏茶过来。

  陈知县府上可离祝家不算近,来回奔波,少说都要半日。

  让穆延稍作歇息的时候,祝苡苡无意瞥见他系在腰间的荷包。

  看这样子,似乎有些旧了,边缘的线都有些破损。

  她从前倒是没太注意,穆延居然随身带着这样一个荷包。

  她抬眼过去,指了指那荷包,小声问道:“这个,用了多久了?”

  穆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触及荷包时,他眸光稍敛。

  那是娘亲许多年前送给他的。

  娘亲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唯独只有这一个荷包,他现在还收着。

  穆延想了想,“八年。”

  祝苡苡不由得眉心蹙起。

  她没想到,穆延还是一个这样恋旧的人。一只普通的荷包,最多也就用个两三年,穆延能用这样多年,看上去还这么完好,可见平日里必然小心爱护着。

  “既然心疼它,便好好收着,”说着,祝苡苡从自己的竹篓取出一枚靛蓝的锦鲤荷包给他,“我平日里,绣着玩的,正好给你用。”

  穆延定定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似乎是没想到祝苡苡会有这样的举动。

  将东西塞到他手里,祝苡苡笑着开口:“我女红还算不错,平日里那些小物件,大多都是自己绣的,也会送给忍冬和银丹一些,没什么的,你好好收着就是。”

  穆延将那靛蓝色的荷包好好收了起来,随后轻轻点头。

  见穆延这副郑重的模样,祝苡苡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倒是,三日后去江宁,可得要你一路护卫我的安全。”

  穆延扬唇道了声好,转身离去时,又忍不住探了探怀里的荷包。

  *

  这次巡查江宁府提督织造太监贪墨一案,孟循暂领了江南巡抚一职,以这巡抚的身份,前往江宁。

  但毕竟提督织造太监出身内廷司礼监,是为宦官,与大多朝臣还是有所不同。诸多考量之下,皇帝又派东厂属官掌刑千户,与孟循一道去江宁。

  这位千户大人出生锦衣卫,姓高,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私交甚密。让这位高大人去查那位掌印的亲信,恐有偏颇之嫌,于是,这查案的主责,便落到了孟循的身上。

  早在孟循动身前往江宁之前,司礼监的掌印便随从亲信,邀孟循会面,希望他前往江宁查案之时,能多通融一二。

  孟循虽说应了邀,却没有言明态度。

  司礼监内明争暗斗,掌印与秉笔素来不和,而那位据传贪墨的提督织造,又和掌印有裙带关系。莫说那提督织造太监确实是有贪墨之嫌,就算是没有,那位高大人,也未免能轻易放过他。

  薛京想要借着查案一事,让孟循得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孟循也不介意,将这浑水搅得更浑。

  孟循和刑部江南清吏司的主事素有交情,在他前往江宁之前,就对江宁纺织的情况略有所通。

  提督纺织太监是一样颇有油水可捞的肥缺,再加上他又背靠内廷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即便是江宁府的知府,也不敢当面开罪于他。

  为了从这江宁纺织中收敛钱财,孙提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向纺织工人收料子的价钱,一压再压,压到几乎让人无钱可赚,可工人又不得迫于朝廷,用那赚不了钱的价,将那绸缎布匹,卖给江宁纺织。

  江宁府富庶,但也经不起这番造作。

  一来二去,百姓怨声载道。

  但告到知府大人面前,却也无济于事。

  知府即便是正四品的官衔,那也是流官,这几年待在江宁,兴许再过几年便调回了京城,那调回京城,免不得要与内廷司礼监打交道,即便是考虑到日后的生路,知府也不敢轻易开罪那司礼监外派来的提督纺织太监。

  这案子好查,却又不好查。好查,是因为想要找证据再简单不过,不好查,是因为案子牵连甚广,没有人愿意轻易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孟循和高千户甫一到江宁,那位孙提督,便以江宁府知府的名义,在酒楼设宴,宴请两位一道入席。

  江宁府富庶,物产颇丰,自然而然,这宴席场面,便摆的不容小觑。

  一桌子可以媲美宫中御厨的菜肴。

  席间,管弦吹弹,歌舞曼曼。孙提督一再热情攀谈,似乎并不计较面前这两人派来查他的。

  高千户长袖善舞,他虽看不惯孙海的做派,但面上却未显半分。揣着笑,有意无意地聊着江宁水土风情,言笑晏晏,好似亲如一家。

  孟循虽并未有所表示,但却也不排斥孙海的谄媚。

  江宁知府坐在一边,如坐针毡。

  一方面,他希望这孙海因为这两位前来,能够有所收敛,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向这两位透露些什么,这孙海将来要寻他的仇。

  心里百转千回,却也只得强撑着笑,一边和和乐乐的喝着酒。

  “说起来,还是辛苦孟大人不远千里前来江宁巡视,这是不知今日这酒桌宴席,孟大人可还满意?”孙海喝的微醺,自觉与孟循亲近了几分。

  孟循勾唇笑了笑,“孙提督这是哪里的话,微臣奉皇命前来江宁,巡视巡查乃是职责所在,又何谈辛苦,倒是让提督见笑了。”

  孙海向来倨傲惯了,对孟循这番客套的话,也并未深想。

  他一月前就得到了京城掌印传来的信,叫他这几月务必收敛些,千万不要得罪了那位巡抚大人。

  孙海却觉得,是他的舅舅多虑了。

  江宁织造本来就要收刮些油水,这事,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些钱不也是要送去朝里充作国库的吗?只不过,他稍微捞了些到自己和舅舅的荷包里面。

  两任的江宁知府在他面前,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就算是派了一位巡抚过来,那又如何?

  左不过是多给些钱打发了去。

  只是他身边的这位锦衣卫千户,就有些麻烦。锦衣卫本来就和东厂勾结,东厂的提督太监又和他舅舅向来不和,这回,还不得逮着机会费尽心思给他下绊子。

  孙海虽然自大,但也不傻。

  这高千户看似笑得开心,鬼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孙海收了心思,接着看向孟循,“孟大人客气了,我们同朝为官,自然是要相互照应,相互体谅,若是孟大人在这江宁待的,有何处不舒服的,尽管与我提,我必定一尽宾主之仪。”

  孟循举起酒杯笑了笑,“多谢提督大人关心。”

  酒过三巡,孟循以身体不适暂且离了席。

  孟循因为前些日子替那位将军翻案受了重伤,后头太子又令太医院的御医,定时前往府上请平安脉。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他脸色不好,倒也不是装的。

  见他要走,孙海又假模假样的关心了几句,“孟大人勤勉,却也要仔细自个的身子啊。”

  孟循只道了句多谢关心,并未多言。

  他这趟来江宁,身边只带了墨石一个,墨石身手不凡,能护他无虞便可。

  江宁府繁华,夜市十分热闹。

  孟循与墨石在街道中穿行。

  两人走的不算快,在这一众热闹的人堆里,并不格外显眼。

  其实,他大可在席上多留一会儿。

  那孙海狂悖自大,言语并无遮掩,似乎不懂得多说多错的道理,想来是在这江宁作恶一方,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能多听到些,也能多些手段,多些方法,引破那席上三人的不和。

  但不知怎么的,他今日突然就有些累了。

  自从那日喝过院使的药之后,他便时不时的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

  毫无征兆的头疼,轻易搅得他不得安宁。

  御医给他开了缓解的药,刚开始倒有些效果,但是日常了,再如何吃,也无甚作用。

  倒是这样在外头走走,能让他舒服不少。

  江宁府热闹,让他轻易便想起了自己曾经待过的徽州府。

  孟循勾唇笑了笑,朝护城河那边看去。却不想就这么一眼,竟让他看见了他日夜惦念许久的人。

  她着一身妃色的锦绣长裙,身姿绰约,腰细的不盈一握,纤纤细步,翩跹曼妙。即便在这夜幕笼罩着的府城之中,也格外瞩目亮眼。

  孟循陡然生出些恍惚之感,下意识掐了掐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掌心生出点尖锐而又密集的疼痛,这疼痛昭示着,他大抵是没有看错的。

  只是,她不是好好的在徽州府待着的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宁这边?

  但她既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便意味着,他们二人是该在此刻见面,该在此刻相遇的。

  孟循揣着笑意上前,却在下一刻看见了站在她身侧的男子。

  他笑意僵在唇边,脸色倏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