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闵六在自个的营帐中,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难熬的经历。
他身上躺着的地方,已经被他的汗水和血水浸染透了。
可旁边的姑娘, 却被一层层软褥好生垫着,丝毫没有沾染他的汗血。
他大汗淋漓,身上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多处血水, 被汗液腌得有些刺痛。
转身望了望旁边衣衫完整,睡得一脸美好恬静的姑娘,他不由自主地想渗出一根手指去轻触她洁白的面庞,可快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
会...弄脏她的。
他拼命把手指往身上擦拭, 却仿佛根本没办法擦掉指尖间的脏污一样,他又回望了一眼洁白无瑕的姑娘,悄悄地挪动身子远离她一些。
昨天,他差点就要用自己这具万恶不赦的身子玷`污她了。
幸好最后关头, 时辰到了, 她突然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他才强忍着欲`望,把她从自己怀里摆放出来, 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一个人缩到角落里难受, 就这么坚持了一夜。
早上的时候,他体内和`合散的药性似乎消散了, 连毒瘾也消散了一般, 他感觉好了不少。
原来这和`合散真的对治疗毒瘾大有帮助。
长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坐上马车,带同车上一堆的草药,往她租赁的那个大院子去。
“这...我不是在太子殿下帐中的吗?”长翎爬起来问一旁伺候她的小婢。
小婢是太子殿下派来伺候赵长翎的, 她恭谨道:“回太子妃的话,早上您确实是从殿下帐中出来的,殿下知道您急着回去,见您还没有醒,又怕您耽误了事情,所以没有唤醒您,只差了奴婢们奴才们伺候您回去。”
长翎看了看身下,发现垫了好些厚褥子,马车的行进速度也分外平稳,仿佛真的是怕惊扰她睡梦似的。
她检查了自己身上,发现还是穿着昨天的衣裳,身上也压根没有异样,于是又问:“那...早上的时候,我身上的衣裳可还完整?”
这话有些内涵,小婢们听了面都红了,急急垂下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负责在车上伺候太子妃的。”
长翎叹了叹气,昨天那个关键的节骨眼,她怎么就能昏睡过去了呢,不过,那和`合散药性那么强,她也这么主动了,殿下他没有理由不碰她吧?
可书上不是说了,一般第一次,都应该有难受的感觉吗?怎么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快到租赁的大院子时,长翎在遥远处已经看见白小公子持着把剑冲了出来。
“白瑾瑜,你要上哪去?”
长翎掀开车帘子探头朝目表情眦欲裂的白小公子喊道。
白瑾瑜及时刹住了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泪意一点点弥散。
“姐姐...我以为你...瑾瑜正要冲进军营把你救出来呢!”
白小公子握着把剑一擦眼泪道。
这个少年,一开始的时候故作成熟儒雅,现在倒是一点点展露出自己真实的少年气来了。
“没事,万顺太子是我的夫君,怎么会对我怎么样呢?喏!这些药都是他送的,赶紧抬进去,按我的吩咐给大家服用了吧。”
·
军营扎兵处,闵天澈寒着一张脸,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军袍,露出胸膛染血的白纱带,正在用木拐殴打无尘。
无尘和尚被他打得一只眼肿起,光秃的脑袋沾满了地上刺肉的尖石沙砾,一抹唇角,立马又有一大堆血呕出来。
但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流血的嘴角勾出一抹轻笑。
“美人殿下,生疏了啊,以前你揍我的时候,可不止这种程度啊,那次好像直接把我三根肋骨全打断了,不止这个程度啊。”
闵天澈单手拄起木拐,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阴寒道:“孤警告你!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不然的话,你看孤会不会杀了你!”
无尘又抹了抹脸上的沙砾和血,笑了。
闵天澈转身的时候,无尘在他背后,把手搁在屈起的一条腿上,另外一修长的腿肆意地伸展,状若不经意地侧着脸道:
“贫僧只是...因为自己丧失了某种能力,干脆出家了结尘缘,殿下既然还拥有,贫僧就想要给殿下送一份喜欢的礼物。”
“长翎她不是一件东西,她不是你说送,就送的。”闵天澈并没转身,落下一个背影冷淡地道:“即便是孤自己...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她,只要能看得见她,就够了,孤没有遗憾。”
无尘点点头,“是贫僧多事了。”
“不过,殿下还真能忍。”他又笑了。
闵天澈这回没有理他,脸色难看地拄杖走了。
无尘和尚转身回自己营帐的时候,转身就遇上了操兵归来的周显宏。
周大人不知道在背后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久,是不是也听到他说的那句“丧失某种能力”。
只是,他看着无尘的时候,神色显然不同,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怜悯和同情。
“哎!周大人可别误会!”无尘赶紧喊住握着剑,转身欲走的周显宏。
“贫僧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误会了。”
周显宏叹息一声,道:“你放心吧,周某会给你保密的。”说着他又要走了。
“哎!不是!贫僧可不是太监,你别误会!”无尘继续追上去解释。
丧失“某种能力”,可不是指身体上有残缺啊...指的是,心理的。
·
当又一批瘾民被万顺兵抓起来的时候,闵天澈开始下令把解毒瘾的汤药大量研制成方便存放和携带的药丸。
无尘无奈道:“殿下,为今首要之事是集中力气攻城,你这时候浪费人力物力弄什么药丸啊?”
闵天澈拄着木拐继续巡视着制药。
“你办事不力,还敢说。孤可不是说过,鸦壳栗要想办法混进救济的军粮里的吗?怎么会流落民间了,你倒是说说。”
无尘血冤道:“殿下当时当真有说此番话?敢不敢赌誓?”
谁知闵六毫无廉耻羞愧:“孤没有明着说,你就揣摩不了?”
无尘一扶额:“美人殿下啊,你当时是这么说的,贫僧给你复述一遍,你说...”
“你说,把这毒物尽数混进东昭境地,孤要让那群东昭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学得栩栩如生,就连闵六当时龇牙咧嘴,杀人的眼神都学得了几分神髓,继而又冤屈道:
“贫僧并无大智慧,根本无法从这话中提炼出你刚才说的只是混进军粮里,再说了,能以这种程度混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是没办法控制大范围传播的。”
“要么贫僧还是...不要来你这里讨赏银了,天大地大,哪儿又没有贫僧化缘的地方呢?”
无尘难过道。
闵六早已经不听他发牢骚,越过他往前面巡视制药调配去了。
巡视完这些,帐外周显宏前来禀报战况。
“启禀太子殿下,郾城即日将破城,我等是否要称敌军溃势撤退之时乘胜追击,等听殿下号令!”
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出,军中士气顿时大涨。
一整片大昭的土地,本来就是属于昭惠帝这一脉的,当初万顺先.祖惠帝被一个闻说是囚关多年的废太子东昭先.皇追杀,退至一隅,划域为万顺,当时不少有骨气的旧臣和旧部都追随了惠帝。
大家都无比盼着有一天,惠帝这支血统能重新掌回一整座大昭。
可这种时候,闵天澈并不号令乘胜追击,只是淡淡地反应道:“行了,大伙儿累了,先歇会,别追了,孤恰好有事情要亲自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孤回来了再说。”
“殿下!可是...”周显宏立马紧张起来。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殿下又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还重要,需要亲自去做的呢?”他咬咬牙。
如今太子殿下掌权,周显宏不敢擅自僭越,但这真的是个大好的机会,他已经巴不得赶紧把东昭收复了,早日解了心爱之人的厄难,早日回去。
可疯子的思路显然与常人有异,他淡淡道:“这么快杀死了,有什么趣味可言?孤就要留他们一条活路,等他们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再亲手一点点碾碎!”
这话听得人毛骨悚然,周显宏无奈,敛眉退下。
其实疯子已经迫不及待要亲自前往东昭南边的城关了。
如今南边刚刚攻陷了一城,他此时只身前往城关,多少有些冒险,可这疯子已经忍耐了半个月,早就按捺不住了。
自打半月之前那次,他为救赵长翎沾染毒瘾,长翎受了无耻和尚哄骗入帐献身那次。
姑娘柔柔软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精壮缠绕着白纱的腰身,他痛苦得只能轻握她戴着湘妃色琉璃串的手腕。
然后姑娘就失笑道:“其实...我走那会,也给殿下准备了一份回礼了。”
“不过等了殿下许久都没来,我就把它埋在入关的那棵梧桐树下了。”
闵六就因为这个,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终于强行抽出空闲,便迫不及待要去取回那份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