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暴君独宠小宫女>第五十章 计谋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夜里能听到飘落的簌簌声。翌日一早雪后初霁,开门所见到处白茫茫一片,朱墙黛瓦在白雪的掩映下美轮美奂, 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一大早, 寂静宫巷上有几个穿青白袄子的奴才在扫雪,天气严寒时不时停下来对着手呵热气。不多时只见慈宁宫宫门大开, 太后娘娘华丽的轿辇从门后闪出,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长长的宫巷尽头。

  “清婉那孩子哀家瞧着是越来越魔怔了,整日疯疯癫癫说胡话, 得赶紧再从徐家选位女子入宫来。”

  太后身边的赵嬷嬷道:“是了是了, 现在准备正好能赶上明年开春选秀。承妃娘娘既已没有执掌凤印的可能,咱们得另作打算, 可不能让皇后之位落入旁人之手。”

  “你说望月居那个宫女?”太后轻嗤一声, “她有孕又怎么样, 一个宫女撑死了封个妃位, 再往上就难了。再得宠, 哀家不信皇上会如此拎不清。”

  赵嬷嬷答:“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但后宫还有宁妃和安嫔,安嫔还好,宁妃奴婢瞧着倒不是个老实的。就怕她使点花花肠子, 把陛下勾了去。”

  宁妃家世,德才确实不差, 思及此太后蹙眉, 交待说:“赶紧着人去办, 从西南再挑几位徐家姑娘来。要身子好的,能生养的,别再给哀家找清婉那样不中用的东西。”

  前往隆兴殿的路上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抬轿辇的奴才们走的也快,没一会便来到隆兴殿。此处香火长续,安静非常,徐徽凡已经候在殿内许久了。

  待入了殿,太后将手炉递给赵嬷嬷,招呼侄儿徐徽凡到跟前来,才问:“皇帝身上的赤石散如何?到底是中途被查封了安华堂和担水巷,若功亏一篑那徐家损失大了。”

  徐家追随圣祖皇帝打江山,历经几代帝王势力越来越大,先帝在时便有意分权西南。可惜先帝荒淫,接二连三的美人入宫也就转移了重心,徐家得以继续繁荣。

  自魏倾继位后,打压徐家之心昭然若揭,手段也越来越狠。去年在西南设立西南长司,掌管西南庶务,今年年初提拔过去一位心腹,谁知道明年又会弄过去什么人。

  徐家着急的很,他们明显感觉到魏倾不似先帝那样好糊弄,无论怎么斡旋好像都改变不了徐家势微的局面,因此打起了别的主意——换个好拿捏的皇帝。

  但是怎么换,什么时候换,换谁……徐家完全没有头绪。正为难的时候得了高人指点:一种名为赤石散的慢性药若长久接触,能使人暴毙而亡。

  一个长远的计划在徐家人脑海中形成:将赤石散不经意地用在魏倾身上,同时徐家女抓紧怀上皇嗣,到时魏倾暴毙而亡,年幼的皇嗣登基,一切皆由徐家掌控……

  “如今清婉这副样子,新的徐家女最快也要明年春天才能进宫承宠,怀上皇嗣更是不知何时。你老实告诉哀家,皇帝的身子能撑多久?”

  徐徽凡轻松一笑,安慰说:“姑母不必忧心。据近日探子的消息,陛下身子不大好,隐隐有赤石散毒性发作的前兆。赤石散用在陛下身上已经一年又四个月,就算现在被发现停用也无妨。毒已入体,还能扣出来不成?”

  太后一听放心下来,她原本还担心中途停止用药不能达到目的,现在看来多虑了。

  “赤石散无解吧?”

  徐徽凡十分肯定:“无解。先前试验的人为了活命寻遍全国名医,都无力回天。再说太医院有咱们的人,皇帝的身子如何他们最清楚。”

  太后彻底松了口气,一拍桌案道:“那现在就剩皇嗣了,清婉那个不争气的……”一提起徐清婉太后就来气,不光怀不上竟还魔怔了,这不拖徐家后腿么。

  “这回选胆大放得开,浑身手段会勾人的徐家女。你瞧瞧望月居那狐媚子,皇上就喜欢不懂规矩的。”

  徐徽凡沉思片刻,心头漫上一计:“姑母多虑了,皇嗣也是现成的……望月居那位肚子里的不就是么?”

  太后恍然大悟,“是了!她若生下皇子倒如了哀家的愿……”

  徐徽凡把玩着折扇大笑,“事成之后,侄儿定要到哀无山登门拜谢那位高人。”

  霜落睡了一宿,醒来时床榻外侧空荡荡的,一丁点余温都没有。外头风停雪驻,积雪厚厚一层,最适合堆雪人了。昨夜的香薰不仅助眠,还有清心定神之效,霜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像只睡饱后餍足的猫咪。

  待梳洗完下楼,才见魏倾正在用早膳。霜落小跑过去,娇滴滴地:“你起床都不叫我——”

  魏倾揽着她坐下,“还想不想吐?”

  霜落摇摇头,“早就不想了。”小姑娘浑身活力,哪回生病不是睡一觉就好。

  “那正好,帮我个忙。”

  霜落一听有事要做立马来了精神,坐的端端正正,眼巴巴的:“你说你说。”

  “下午到太医院去,随便咨询一个太医,就说我身体虚弱,症状说的越严重越好。记住,演技要到位,真情流露言辞恳切,千万不要露馅。”

  霜落不由紧张起来:“这是为何呀?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魏倾打算做个局引蛇出洞。皇城之中知道他中毒的人不少,有的装傻有的沉默有的背地里窃喜,但知道他解毒身体已经无恙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若皇帝身子有恙的消息传出去,不信那帮人还沉得住气。

  更何况,消息来源于霜落。魏倾夜夜宿在望月居身体怎么样霜落最清楚不过,从她口中传出的消息最可信。

  魏倾压低声音,附在霜落耳畔:“先前中毒,人人都以为我活不长了。将计就计,无论太后还是魏源知道我身子不好肯定有所行动,到时瓮中捉鳖……”

  “中毒?”霜落秀气的眉蹙起,怔愣片刻后火气蹭蹭直冒:“我就说你瞒着我的事不仅一两件,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这么大的事……”

  魏倾用筷子夹起一只小巧玲珑的水晶包喂进霜落嘴里,食指刮刮小姑娘挺翘的鼻头:“用吃的堵住你的嘴,乖,先照做以后再告诉你。”

  嘴里倏然被塞进香喷喷的水晶包,一咬汤汁溢出充盈整个口腔。霜落咀嚼着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她心里惦记着魏倾中毒的事,迅速咀嚼完吞咽下去又要再问。

  魏倾好像早就料到一般,霜落才咽下一只水晶包又夹起一块栗子糕,紧接着又是一勺子生滚粥和一勺羊奶……好像投喂小猪崽似的,一样紧接着一样根本不给霜落开口说话的机会。关键那些东西都是霜落平日爱吃的,被魏倾小口小口吹凉喂进嘴里,霜落一吃就停不下来。

  早膳用至最后,魏倾又剥好几颗葡萄喂给霜落。冬天水果少,那葡萄是从南方快马加鞭运至京城的,冰凉冰凉还带着雪花的清香,一口下去汁水四溅,酸酸甜甜别提多解腻了。

  等吃饱了霜落也累了,她瘫坐在魏倾身旁头靠在他肩上,嘟囔着嘴巴还是不高兴。魏倾伸手替她揉揉小肚子,霜落打了个奶嗝,耍小性子拍了下魏倾手背:“别想用吃的堵住我的嘴,你中毒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

  “唔——”

  魏倾一偏头,两片薄且润的唇轻而易举地覆上她的。猝不及防的,霜落未说完的话都被他堵回肚子里。

  霜落被他亲过无数次,但这样光明正大当着侍女奴才的面还是头一回。小姑娘反应慢,眼睛瞪的大大的,无措又羞赧,显得蠢萌蠢萌的。

  魏倾亲一口,唇瓣分开一点点问:“吃的堵不住,这样能堵住了吗?”

  霜落被偷袭了有点恼怒,反应过来偏过头伸手在魏倾胳膊上拧了下,她耳朵红成了胭脂色:“有人在看,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魏倾抬眸,桌案旁的侍女奴才各个低眉顺眼,眼睛望着地面装什么也没看见。芍药活到十八岁,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刺激的场面,她就好奇多看了两眼,被青竹拧着耳朵强行转过脑袋,再也不敢看了。

  魏倾说:“没人看见。”

  霜落握紧小拳头打他:“这么多双眼睛你还说没人看见,以后不许大庭广众下亲我。”

  魏倾无奈,高声问:“你们谁看见了?”

  “没看见,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也没看见。”

  “奴才患有眼疾,什么都看不清。”

  ……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霜落拉过魏倾胳膊咬一口撒气:“算了,我先按照你的吩咐去办事,以后再收拾你。”

  望月居庭院中的雪已经厚厚一层,因着霜落吩咐过要在此处堆雪人,下人们皆绕道走上头一个脚印都没有。阳光正好天却极冷,屋外滴水成冰说话能看见对方嘴边呵呵吐出白气。

  这样的天气要霜落出门魏倾不大放心,他替霜落拢拢雪披,说:“要不过几日再去,昨日你才吐过先好好歇息。”

  霜落才不肯,在她看来自己才没有那么娇气。更何况魏倾从未交给过她什么差事,霜落头一回办事正兴奋,摩拳擦掌恨不得干一番大事。小丫头系着带子,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将差事办的漂漂亮亮。不就是说谎演戏么,这个我擅长,保证过不了几日整个皇宫都知道你有毛病。”

  魏倾听着这话,觉得哪里不对,又挑不出哪里不对。

  说话间霜落已经全副武装好,她今日穿的是一身大红披风和鹿皮棕色靴子,整个人看上去粉粉嫩嫩,娇艳中带着几分清纯,美好的让人惊叹。

  魏倾捏捏小姑娘肉嘟嘟的脸:“除了青竹芍药,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跟着你,若遭遇不测白昼等人自会出手。”

  “太医院换过几拨人,如今看似李太医最大,其实背地里还有几个小团体。不过无须忧心,李太医知道此事自然会配合你,既要说的隐晦还要表达清楚意思……”

  “如果中途被为难了也无须忍耐,只管摆出架子训人……”

  “冷不冷,要不再多穿点。”

  魏倾唠唠叨叨,好像头一回送女儿上学堂的爹爹,既担心自家女儿在学堂被人欺负又忧心她饿着冷着学不好功课。

  他把能想到的都交待一遍,又想以霜落的脑子肯定忘记了:“可记住了?要不我再交待一遍?”

  霜落要被这人的唠叨烦死了,她在浣衣局做事时虽比不上妙心滴水不漏,但也以机灵著称,这么点简单的差事还真难不倒她。

  “你知道吗?你好像我阿爹。”霜落眨巴着眼睛说。

  魏倾一怔,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捏着霜落脸佯装生气道:“我要是你爹你不得伤心死?”

  霜落摇摇头,笑的没心没肺:“我不伤心,要是有你这样的爹爹我就是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多好的福气呀。”

  魏倾怒:“我伤心!”

  霜落凑上去抱抱他,“好吧好吧,你一点都不像我阿爹。”

  “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闺女。”

  霜落抱着魏倾安抚片刻,又不怀好意地给人下套:“我办成了这件差事,你给我什么赏赐?”

  魏倾笑:“人都是你的,还想要什么赏赐?”

  霜落早就想好了:“带我去看看你的库房吧,就是那个有金子的地方,我拿的不多,就几麻袋。”

  看来这丫头真是没日没夜都想着金子呢。魏倾摸摸她的头:“好好好,回来就带你去。”

  这趟出门霜落依旧没有乘坐轿辇,她就喜欢走路。从望月居出来绕过几处宫殿,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让人不自觉的心情愉悦。

  到处是朱墙白雪琉璃瓦的好景色,霜落边走边轻轻哼着歌,忽然好学地向青竹请教:“青竹嬷嬷,白昼他们藏在何处呀,我怎么看不见?”

  青竹耐心解释:“要是能被小娘娘发现,那白昼他们一身本事就白学了。别说小娘娘发现不了,就是会武功的人也很难发现。像白昼这样的暗卫都神出鬼没,具体藏在哪里奴婢也不清楚。”

  “他们可真厉害。”霜落想想白昼那身好功夫真诚地感叹道,然后又夸赞起魏倾:“不过阿吉吉更厉害,白昼听他的,李太医也听他的,还有你和芍药……”

  青竹想了想,笑说:“要说厉害,那还是小娘娘更胜一筹,因为陛下听您的……”

  自从上回霜落当面替青竹他们求情,这帮下人就看清了。皇上为了小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行事准则,在他们眼中小娘娘可不仅是宠妃,这待遇简直就是皇上的祖宗啊。这帮下人眼睛又不瞎,感恩加上敬佩,如今对霜落愈发忠心了。

  霜落蹙眉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后捂嘴笑起来。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只要阿吉吉听她的,那不等于全天下都听她的吗?她一个小宫女何德何能呀,大约上辈子救过佛祖吧才修来如此福分。

  她正低头偷着乐,芍药抬眼看清夹道上的来人,忽然紧张起来。“小娘娘,对面是宁妃娘娘和安嫔娘娘。”

  霜落抬眸,视线中几个人由远及近而来。此处宫巷并不宽敞,对方人数不多排成笔直的一列,几个太监甩着浮尘开道,后头高高的轿辇上坐了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前头那个一袭翠色披风,乌发随意地绾了个发髻,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清纯可人宛如从仕女图中走出来一般。见了霜落远远地呼呼白色帕子,笑意盈盈地落了轿辇朝她走来。

  “小娘娘,身着绿色雪披的是安嫔,后头一袭粉色的是宁妃。”

  宁妃霜落自然认识,这安嫔倒是头一回见。不同于宁妃的端庄大气,安嫔面容精致却有些圆润,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天真浪漫。

  安嫔说话也跟黄鹂鸟似的,稚嫩却动听:“小娘娘好。”她欠身朝霜落福了福,抬头时眼中满是好奇。

  霜落也欠身福了福,一通寒暄后才注意到宁妃今日打扮与初见那日很不一样。宁妃长相大气五官偏硬,那日的黛色衣裙霜落虽嫉妒心作祟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很适合她,穿在身上端庄的跟掌管六宫的皇后一样。可今日这身,就有些一眼难尽了。

  周身上下皆以粉色为主,粉色袄裙粉色披风,就连妆容都是浓重的淑粉妆。这身打扮单独看也是灵动飘逸,说不出的可爱精乖。只是凑齐在宁妃身上,倒显得违和,颇有一种大人强行扎童髻装嫩的感觉。

  霜落乌溜溜的杏眼望了又望,还是觉得不大舒服,但她不知为何不舒服。

  初次见面氛围有些沉闷,宁妃不是擅长活跃气氛的人,霜落对不喜欢的人更是懒得讨好,也没那个必要。还是安嫔会说话,对着霜落衣饰一通猛夸:“小娘娘这身红色披风真好看,瞧着料子是江南上好的云锦,花纹我也喜欢,烟雨海棠最招人怜了。”

  “哎哟这靴子看着也矜贵,鹿皮的在雪中走一天也湿不了。小娘娘眼光好,就连身边的人瞧着也不一样呢。”

  安嫔这话说的巧妙,不仅夸霜落,连带着青竹芍药也抬高了一截。这种互吹的手段霜落以往在浣衣局当差时不知用过好多次,每回去各司各局跑腿无论对面是谁都先把人一通夸赞。把人吹的高兴了,差事自然也就好办了。

  突然从拍别人马屁转变成被别人拍马屁,霜落适应的还算迅速。她笑意盈盈地恭谦几句:“哪里哪里,安嫔娘娘也不错。”

  宁妃就局促地站立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从头到脚互吹。等互吹地差不多了,安嫔才问:“我和宁妃姐姐要到静园赏梅,小娘娘有空么?要不要同行呀?”

  这种话听听就行,霜落才不会当真。况且她对赏梅有阴影还得去太医院办事,于是可惜道:“我就不去了,身子不大舒服。”话音刚落,只见宁妃紧绷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

  安嫔和宁妃不约而同地望向霜落肚子,了然道:“那不叨扰小娘娘了。”

  出了夹道风有些大,卷起琉璃瓦上头的白雪吹的飘飘洒洒。霜落大红的披风映照着白雪,衬的整个人出奇好看。她提着裙摆走路小心翼翼,朝身侧的青竹问道:“我总觉得安嫔有求于我。”

  青竹是个明白人,慧眼如炬什么看不清。她微微抿唇,笑说:“如今谁有求于小娘娘都正常,往后只怕更多呢。不巴结您还上赶着添堵,路就走窄了。”

  “嬷嬷说的是宁妃娘娘吗?”霜落问完,就见青竹赞同地点点头,霜落说:“你觉不觉得宁妃今日那身打扮很怪,总觉得有点眼熟。”

  还是芍药机灵:“奴婢早就想说了,宁妃娘娘从头到脚都在模仿小娘娘呀,就连神态也在东施效颦呢。”

  霜落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宁妃那身打扮眼熟在哪里见过,宁妃此举还真给她添堵了。霜落咬牙,小脸皱皱巴巴,恨不得明日就把皇宫所有粉色衣裳都没收到望月居去。

  太医院位于德胜门西北边上,距离浣衣局不远。霜落此次前来带的人少故意装的很低调,进入太医院前她将帽子带上遮挡的严严实实,让其余三个丫鬟候在外头,只带了青竹一人进去。

  太医院眼下倒不忙,她才进去就立马被人接待进了一个小屋。此处药香浓郁,抬头只见对面高大的木质小箱子,约莫数百个上头均贴着红色的标签。霜落不识字,看几眼移开目光规规矩矩等候着人,同时也在心底酝酿演技。

  不多时,只见房帘掀开,两位年老的太医走了进来。一位是老熟人李太医,另一位据他自我介绍姓钱,是太医监。霜落一听明白了,太医院中以太医令最高,如今李太医的职位便是太医令,这钱太医算是李太医的下属。

  李太医到望月居看诊的事被瞒的死死的,因此大多人都不清楚李太医与望月居的关系。李太医也是个戏精,摸着白花花的胡须,一本正经道:“初次见面在小娘娘跟前失礼了,小娘娘突然造访臣实在惶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小娘娘海涵,海涵。”

  钱太医也附和:“若非有人认出小娘娘,臣二人还真不知小娘娘身份,希望小娘娘莫要介怀。”

  霜落心中感叹了句李太医真是个人才,才开始自己的表演。她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别人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披风帽子,十分难为情道:“让二人见笑了,我今日来太医院一事,希望二位莫要透露出去。”

  李太医和钱太医连连点头,钱太医问:“小娘娘可是哪里不适?”

  霜落犹豫了下,神色十分纠结。她葱白的手指绞着裙摆,过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定般,道:“不是我,是皇上。”

  紧接着,霜落便注意到钱太医眸子亮了,忙不迭问:“可是陛下身体有恙?”@泡@沫

  “我也不知道。皇上夜夜说胸闷气短喘不过气,睡觉还嚷嚷着血,血……我瞧着真真是害怕,每回询问皇上又说无事。皇上感觉自我良好,我却瞧着不大好,听闻皇上的平安脉是李太医请,想来问问李太医,皇上真没什么事吧?”

  “你们知道我身份低,后半生全仰仗皇上了。若皇上有什么不测,我……我可怎么活呀。”霜落说着挤出几滴眼泪,用帕子擦了擦。

  钱太医马上安慰说:“小娘娘莫急,此事须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李太医直言不讳道:“臣觉得是小娘娘多虑了,臣每半月请一回平安脉,陛下脉象正常若有这些症状老臣会诊断不出来么。”

  霜落蹙眉:“李太医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老臣可没这么说,但陛下脉象确实无异。”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钱太医当和事佬劝道:“莫急莫急,李太医乃太医令,医术医德自然有保障,小娘娘是皇上新宠,与皇上朝夕相处自然也不可能说谎。但李太医,怕就怕皇上有什么隐疾,平安脉诊不出来。”

  李太医哼一声,摆起臭脸色明显不待见霜落了。

  钱太医堆着笑脸道:“不如小娘娘说说陛下症状和日常饮食,生活习惯,老臣行医二十五载不敢说华佗再世,但医治好的疑难杂症还是不少的。”

  霜落抽抽嗒嗒,楚楚可怜道:“那就全仰仗钱太医了。陛下的症状就我刚刚说的那些,总说胸闷气短,夜夜做噩梦。我瞧着有病,但陛下坚持说不碍事,我就很怕……”

  钱太医摸着胡须:“陛下的饮食如何?”

  霜落沉思片刻,答:“约莫一碗左右,饭后再饮半小碗汤。”

  “那饮食还算正常。”

  霜落一听心里嘀咕:每顿一碗米饭还正常?她自己都得三碗起步呢,魏倾最少也得和她持平才正常吧。她已经往少了说,没想到这钱太医竟然说正常,看来是她说的还不够少。

  钱太医又问:“体重可轻减了?”

  霜落答:“轻减了,以前我抱陛下的腰两只胳膊都环不过来,如今竟然能抱住了。陛下的胸膛似乎也没有以前宽阔了,每晚躺在他怀里只觉得有点薄。”

  李太医望霜落一眼,他觉得小娘娘此行是来秀恩爱的。

  不想霜落误解了这个眼神的意思,莫名有点底气不足:是她说错话了吗?

  好在钱太医正在思索,没注意霜落。钱太医沉默一会儿,又问:“小娘娘每回侍寝的时间,大约多久?”

  李太医立马厉声打断:“钱太医问这个作甚?”

  钱太医答:“皇上的起居注上都有记录哪一日召幸哪位妃嫔,时长也记录的明明白白,李太医忌讳臣问这个,臣倒想问问李太医请平安脉时是否看过皇上的起居注?”

  看李太医一脸菜色,钱太医就猜到了大半:李太医肯定没有看皇上的起居注,很多病症光诊脉是诊不出所以然的,尤其皇上身中赤石散,看脉象经验不足的太医摸上去无异常,但有经验的太医肯定能看出异常,就算诊断不出异常也能从起居注中看出些猫腻。

  钱太医在心中对李太医翻了几个白眼:哼,庸医!连赤石散的脉象都诊断不出来,竟还担任太医令。

  钱太医鄙视完李太医,又神色和蔼地问霜落:“小娘娘不必忌讳,太医问这些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脉象诊断不出什么,还得结合日常起居。”

  霜落心中大骂:大可不必如此认真,你问时长我也答不出来啊。

  “小娘娘每回侍寝多长时间呀?”

  钱太医还在追问,霜落想了想……要命,她真的没有计算过啊!这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她怎么可能一边被魏倾这样那样,还一边计时?

  难不成手上随时拿着个滴漏吗?那种状况下,她……她也拿不住啊。

  霜落有点急,求助地望向李太医。青竹不可能知道,这事还是得问太医。到底对于男人来说,多少时间算正常,多少算不正常呢?

  李太医宽大的袖袍遮住半张脸,伸出一只巴掌摆摆手,他的本意是这个问题无须回答,糊弄过去。可是霜落没懂他的意思,硬着头皮猜了半晌:五……五个时辰?

  如果五个时辰算正常,那魏倾确实不大正常。为了保险起见,霜落削减大半,说:“一个时辰。”

  李太医惊的目瞪口呆。

  钱太医确认道:“一个时辰?”

  眼见李太医神色不对,霜落慌慌张张改口:“不……不是,半……半个时辰?”

  这回李太医神色还是不对,他要急死了。

  霜落又改口道:“一……一刻钟。”

  钱太医神色古怪:“真的?”

  李太医要心梗了,他现在想的都是怎么办才能让今日之事不传到皇上跟前,要不将钱太医灭口吧。霜落点点头,这回肯定不会出错。

  钱太医摸着胡须点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后面钱太医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霜落回答的还算顺利。待结束后出了太医院,李太医送她们出门,霜落像个考试后寻求标准答案的乖学生,小声问:“李太医,我表现的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