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外头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唐公公方才来过了, 陛下传娘娘去御书房用晚膳。”

  彼时知宜正为阿矜梳妆,阿矜中午倒是没睡,只不过将近申时的时候实在困不住, 便躺下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睡,醒来便是傍晚了。

  知宜已经为阿矜梳妆好了,阿矜低眉就看见小桃送她的紫云英簪子好端端的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指了指道:这个也帮我簪上吧。”

  “是。”知宜应声,拿起那朵紫云英花簪, 簪到阿矜的发上。

  阿矜看着,伸手摸了摸发上的簪子, 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 知宜乖顺地跟在阿矜的身后。

  到御书房时,陆倾淮已经在桌前坐着了, 面前的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饭菜,一副在等她的样子。陆倾淮等阿矜用膳,这是知宜没想到的。

  “臣妾见过陛下。”阿矜开口行礼道。

  “起身吧。”陆倾淮看了阿矜一眼,应声道。

  阿矜站起身走到陆倾淮的身边坐下,陆倾淮非常自然地开口道:“这紫云英簪子,从前好似从未见你戴过?”

  阿矜听见陆倾淮这么说, 有些惊诧,她没想到陆倾淮还记得,她之前的帕子上绣了紫云英的图案, 陆倾淮那时不过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今日司珍房送来的, 臣妾觉得精巧,BBZL 就戴上了。”

  知宜听见这话, 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阿矜。她记得清楚,司珍房送来的珠钗首饰里,压根没有这支簪子。可也确实是那小宫女走了之后才有的。

  “很漂亮。”完全没想到陆倾淮会接这么一句。

  阿矜脸有些红了,微微低下头。

  知宜惊了一下,从前只听说陛下宠阿矜,如今真正见着了,确实是有些令人瞠目结舌。她所听到的,或是印象里的陆倾淮,不是这样的人。脾性阴晴不定,手段狠绝,杀伐决断……

  她没见过临华殿前廷杖的场景,可听说昨日夜里,临华殿前的雨水都是红的。唐祝同她交代说,不要将此事透露到阿矜面前,特别是宛音受廷杖的事,可知陛下并不想让她知道,许是,怕她听了害怕……

  想到这,知宜又看了阿矜一眼,她真的不明白,陛下喜欢她什么。相貌平平,除了白,五官并不出挑,同她们一样亦是奴婢出身。

  想到这,知宜有一个念头疯狂地窜出来,荣华富贵、万千宠爱、还有地位,天下的人,谁不想要。

  “阿矜,给朕布菜吧。”陆倾淮开口。

  阿矜正准备夹鹿肉片,听见陆倾淮这话,顺手就给他夹了过去。陆倾淮这会儿甚是温和,阿矜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知宜在一旁,低头侍奉着。

  用了晚膳,陆倾淮又看着阿矜喝了药,阿矜才从御书房出来,想到宛音,转了脚步,往宫女住的庑房走。

  宛音住的地方,跟阿矜是不同的地方,离御书房很近。阿矜想着,去一会儿应当无事。

  “娘娘要去哪儿?”知宜见不是回临华殿的路,开口问道。

  “去瞧瞧宛音。”阿矜应道。

  “娘娘,宛音染的是风寒,娘娘还是不要去瞧了,若是过了病气给娘娘,就不好了。”知宜有些着急地开口。

  阿矜想了想,也是,点了点头应道:“那我便到门口同她说几句话吧。”

  见阿矜坚持,知宜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到庑房门口,阿矜伸手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开口道:“宛音。”

  “娘娘?”里头传来宛音虚弱的声音。

  “你可还好,太医看过了没有,可服了药?”阿矜的声音隔着门传到里头,朦朦胧胧的,听着特别温柔。

  宛音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忍着身后的痛开口应声道:“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已经看过太医了,也服了药,过段时日就能侍奉娘娘了。”

  “那便好。”阿矜略微有些放心下来,嘱咐了一句,“你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嗯,娘娘放心。”宛音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哽咽了。

  “奴婢没事,娘娘快些回去吧。”

  “好,那我便先走了。”阿矜应声道。

  回到临华殿,阿矜在偏殿坐了一会儿,从汤池沐浴完回来,时辰还早,便坐到绣架上做女工了。她现在被封为了昭仪,不必奉茶了,空了许多,可也无趣了许多,都没什么事做。

  陆倾淮从御BBZL 书房回来,知宜原在门口候着,看见陆倾淮,连忙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陆倾淮淡声道:“起身吧。”

  “谢陛下。”

  陆倾淮抬步进去,知宜便也跟着,直到被唐祝伸手拦住。她才低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奴婢……奴婢是想着陛下和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

  唐祝接着冷冷应声道:“若是有吩咐,门口便能听着,不必跟进去。”

  “是。”知宜应声,话音未落,便听见唐祝接着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奴婢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不该想的,别妄想。”

  唐祝接着一句,知宜倒是有些懵了,呆愣地应了一声道:“奴婢明白了。”

  可心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明明她也是奴婢,可她如今却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仪,而她却要被一个太监提点不要妄想。

  陆倾淮进殿,就看见阿矜安安静静地坐在绣架前绣东西,白净的手,对着绣架,一上一下。她的身上,穿着淡紫色的里衣,外头披着一件青色薄衫。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缎披散在身后。

  看着她的背影,满心的欢喜,白日里的疲惫便一扫而空了。轻手轻脚地走到阿矜的身后,伸手捂住了阿矜的眼睛。

  阿矜突然眼前一黑,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迟疑地开口唤了一声:“知宜?”

  下一秒耳边一阵温热,陆倾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错了,再猜?”

  阿矜怔坐着,呼吸在一瞬间,仿佛凝住了,心跳得很快,但仿佛,跟以往都不一样。

  就像是一朵含苞的粉粉嫩嫩的荷花,悄悄绽了一些。

  正愣神着,陆倾淮已经将手松开了,光亮重新侵袭阿矜的眼睛。阿矜下意识地偏头过去,就对上了陆倾淮的眼睛,陆倾淮微微弯着腰。他半束着发,另外一半的发散落在身后,上面的一半,虽束着,却不是发髻。眉眼干净明亮,嘴角带着笑,好看得让人一眼就沉溺进去。

  脑子里蓦然浮现的是,在瑞山祇园寺时,同样是寂静的夜里,陆倾淮在她身旁说的话,“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此话若你是真心同朕说的,便好了。”

  彼时四月,临华殿的后头有个水榭,窗外是隐约的蛙叫,殿内静谧如斯。陆倾淮的呼吸粗重,滚烫,像火。阿矜的心都化了,不自觉地凑近去吻陆倾淮。

  手上的针,落在绣布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阿矜的吻,很生涩,慢慢地,轻轻地描摹着他的唇。他吻过她很多次,数不清了,或轻,或重。可阿矜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感受过。

  她之前只主动吻过他一次,还是在他的逼迫之下。可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

  陆倾淮反应过来阿矜在做什么,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腾空抱起。

  阿矜心一空,被陆倾淮抱着轻轻地放到榻上,他的发,落在了她的脸上。陆倾淮BBZL 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开落在她脸上的发。

  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阿矜。”

  “陛下。”阿矜也叫了一声。

  “唤我的名字。”

  “倾淮。”

  陆倾淮没有应声,炽热、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倾淮……”

  陆倾淮抱着阿矜出去的时候,知宜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阿矜被陆倾淮抱着,窝在他怀里,头发披散着,身上披着的,是陆倾淮玄色龙纹外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陛下,汤池那边,已经备好了。”唐祝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知宜一滞,皇帝抱着妃子去汤池,当真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心里的那种感觉,更甚了。

  回到临华殿偏殿,陆倾淮勾着阿矜的长发把玩,看着远处摆着的绣架,底色是青色的,随口问道:“在绣什么?”

  “茉莉。”

  “绣来做什么?”

  “现下还不知晓。”

  “做个缚/胸吧,青色很衬你。”

  从前汤池的时候,见过阿矜穿梨绿色的肚兜,她肤若凝脂,看着是极赏心悦目的。可后来,倒是没怎么见她穿过了。

  陆倾淮这话说得坦然,饶是这般,阿矜依旧红了耳尖,转身往他的怀里避了一下。

  陆倾淮抬手,她的发落在他的指缝,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若是觉得无趣,朕教你习字好不好?”陆倾淮突然开口问道。

  阿矜愣了愣,点头应声道:“好,可陛下为何,会突然想……”

  “你之前答应朕的,说要给朕写生辰祝词。”

  阿矜心里软了些,紫云英也是,生辰祝词也是,闷声开口问道:“陛下是事事都记得这样清楚吗?”

  “若是与你有关,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