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过, 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了。不知是不是春来犯BBZL 春困的缘故,阿矜总觉得最近有些困乏。
春闱即将放榜,近来朝中也一直在忙春闱二试的事, 崔风遥病了许久都未好, 虽然听说跟之前比已经好许多了,可迟迟未上朝,也未参与朝政。
陆倾淮连着好几天夜里很晚从临华殿过来。陆倾淮来时阿矜早就睡下了,这事,也是听宛音同她讲的。
正出神, 小锅里的参汤已经滚了,“咕嘟咕嘟”的, 泡泡裂开又重新冒出来,此起彼伏。
阿矜听见声音, 看着汤滚了,过了一会儿将参汤盛出来到碗里, 端着过去。
唐祝站在临华殿廊下,因着天气渐暖,廊下的烛火会招蚊虫,也没有之前点的多了。阿矜端着参汤过去,走到门前的时候,唐祝倒是关切地提了一嘴:“听宛音说, 你近来精神不大好,可要去太医院瞧瞧?”
“不必了,想来是天气渐暖, 春日里有些困乏的缘故。”阿矜应声道。
听阿矜这么说, 唐祝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不过是面上关心关心罢了, 左右阿矜是陆倾淮的人,陆倾淮会顾着。
阿矜应声完,朝唐祝笑了笑,接着便进去了。天暖起来了,殿内的炭也就没用了,只焚了些龙涎香,味道淡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这几日的天有些闷闷的。
端着参汤走进去,陆倾淮正在桌前坐着,阿矜正要往里走,就听见“啪”地一声,折子被陆倾淮丢在地上,陆倾淮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阿矜有些惶恐地轻轻叫了一声,陆倾淮抬眼看向她,愤懑的心,瞬间静下来不少。
将参汤放到陆倾淮手边,接着就要过去捡地上的折子,陆倾淮看了一眼阿矜放在手边的汤碗,见阿矜的动作,制止道:“不必捡。”
“是。”阿矜应道,又乖巧地走回到陆倾淮的身边。
“这是什么?”陆倾淮看着参汤问道。
“回陛下,这是参汤。”阿矜应道,又补了一句,“陛下连日里辛劳了,参汤佐枸杞、黄芪、百合用于温补。”
陆倾淮正拿着调羹准备用,甫一听见阿矜这么说,挑了挑眉开口道:“朕的身体好不好,我们阿矜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阿矜刚还没反应过来陆倾淮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敛眉。
陆倾淮了解她的性子,说完便偏头过去看她,就看见她低着头,耳尖粉粉的,笑了笑。
用完参汤,阿矜以为陆倾淮会接着看折子,没想到陆倾淮会站起身。陆倾淮起身之后,阿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不解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话音未落,手便被陆倾淮牵着了,陆倾淮在前头走着,阿矜被牵着在身后跟着:“既是连日辛劳,那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随着陆倾淮到内殿,将衣裳褪了躺下,陆倾淮便非常顺手地抱着她,头窝在阿矜的脖颈处。
“朕,有好些日子未抱着你睡了。”
陆倾BBZL 淮开口道。
听见陆倾淮这话,阿矜才顿然想到,他这几日夜里过去偏殿,都只是安静地盖着被子躺着睡觉,许是,怕吵着她了。
想到这,阿矜的心,莫名软了些。
“阿矜。”陆倾淮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奴婢在。”阿矜有些忐忑地应声道。
“睡吧。”
“是。”
阿矜虽应了,可白日里睡了一段时间,现下时辰又还早,有些睡不着。不过陆倾淮躺在身边,阿矜也只好躺着,许是真的有些累了,陆倾淮很快就睡着了,没一会儿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只隐约觉得烛火都有些暗了,外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刚开始声音小,阿矜还以为听错了,后来雨声逐渐大了起来了。
听了一会儿雨声,阿矜觉得有些困了,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外头唐祝急切又轻的声音。
“陛下。”
第一声有些轻,又混着雨声,阿矜有些听不太清,直到他喊了第二声。
阿矜微微偏头,陆倾淮睡得沉,没有动静。阿矜开口,轻叫了一声:“陛下。”
陆倾淮这才睁开眼睛,他刚醒,睡眼惺忪,还有些迷蒙。之前陆倾淮醒的时候,阿矜没有仔细看过,现下仔细看,陆倾淮刚醒的时候,同醉酒时候的样子还有几分像。
“唐公公在外头,似是有要事禀告。”阿矜接着开口道。
她话音未落,唐祝便在外头又唤了一声。
“陛下。”
“何事?”陆倾淮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眼睛,语气有些不耐。
唐祝有些慌乱地应声道:“惊扰了陛下休息,奴才罪该万死,方才慈宁宫传了消息过来,太皇太后,不大好了。”
阿矜听见这话,眉心一跳,小心地悄悄瞟了一眼陆倾淮。烛火暗,陆倾淮的手还放在额头上,看不清,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何情绪。
不过,不管他到底是何情绪,他都应该会过去瞧瞧,毕竟,姚华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太皇太后,他若是不去,那便会有人说陆倾淮不孝。
“更衣吧。”陆倾淮凝了一下,接着掀开被子起身道。
“是。”阿矜跟着站起身,给陆倾淮穿衣裳,拿了一件靛蓝色飞龙纹的衣裳,陆倾淮站着,瞥了一眼阿矜手上的衣裳,开口道,“换身白的吧。”
听见白的,阿矜拿着衣裳的手顿了顿,应道:“是。”
换了一身雪白的金线穿云龙纹饰,看着,甚是干净清爽。
随着陆倾淮一块走出临华殿,便感受到了外头的潮湿之意,外头的雨,不算大,可也不小。雨丝被风载着越过了廊道,滴在脸上,凉丝丝的。
马车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
唐祝见陆倾淮出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旁边穿着蓑衣的小太监过来撑伞。他侧身的档口,阿矜才注意到,唐祝的身上,已经湿了好大一块。许是冒雨而来,事出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陆倾淮倒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站BBZL 在廊下,借着廊下的烛光看外头的雨,问道:“请了太医过去吗?”
“请了,正是邓大人让奴才过来请陛下过去的。”唐祝恭谨地应声道。
过了一会儿,陆倾淮才抬步往外走,撑伞的小太监连忙跟上去。
阿矜踩到外头的地上的时候,就感觉鞋袜湿了好些。她最讨厌雨天出去行走了,但凡只要走出去,鞋袜必定要湿,她不喜欢那种湿腻的感觉。
坐上马车,马车摇晃了一会儿,阿矜的心也跟着马车摇摇晃晃的,马车驾得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慈宁宫。
下了马车,慈宁宫伺候的人依旧不多,三三两两的,许是知道姚华快不行了,有些慌乱。阿矜跟进去,就感受到了,里头略微紧张的氛围。
“奴婢(奴才)见过陛下。”他们跪下行礼道。
“起身吧。”陆倾淮应道。
“谢陛下。”
阿矜看着陆倾淮往里走,垂眸就看见他雪白的衣裳脚边已经湿了,溅上了几个脏泥点,不知为何,阿矜竟也看出了几分狼狈仓惶之意。
到殿内,阿矜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光是闻着就觉得苦。阿矜自己也在喝药,所以,对草药的味道,格外敏感些。
“微臣,参见陛下。”殿内邓清希为首的太医跪了一地。
“起身吧。”陆倾淮淡淡地应了。
阿矜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姚华,也不过才月余的时间,她看着同之前判若两人。正如宛音所说的,人都瘦脱相了,颧骨突出,脸颊内陷,目光无神,呼吸声很重,有一下没一下的,让人听着都担心会不会马上就停了,头发亦白了将近大半。如果不是阿矜亲眼看见,阿矜是不敢信的,前不久还是皇城最尊贵的女人,雍容华贵,现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许是听见了陆倾淮的声音,姚华挣扎着偏头看过来,阿矜有些害怕地低下头。
还没等陆倾淮开口问,邓清希就先一步开口道:“臣等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只一句,就道明了现下的情况。
其实这句话也都可以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姚华只怕活不过今晚了。
“都出去吧。”陆倾淮站在榻前,看着姚华,开口道,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摸腰间的香囊,结果摸到的,只是冰凉的玉佩。
才想到适才出来得急,没来得及佩。
陆倾淮并没有让她留下,阿矜也跟着唐祝还有几位太医退出去了。一堆人站在外头的廊下,随时等着陆倾淮的传唤。
廊下站得人多,倒是略显得拥挤了。
唐祝走到阿矜的面前道:“阿矜,你看着些,我去换身衣裳。”
“好。”阿矜应声。
唐祝走了之后,阿矜便听见旁边的两位太医小声地说话。
“所幸陛下未怪罪。”
“陛下同太皇太后向来不合,又怎会怪罪。”
……
只隐约听得两句,剩下的话,便湮没在雨声中了。阿矜抬头看了一眼,雨在灯笼的映衬下,看的倒是清楚,如同天上BBZL 撒下来的铺天盖地的银丝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矜觉得站得腿脚都有些酸痛了,身后传来木门“吱呀”的声音,陆倾淮从里头走出来,神情淡薄。
门外候着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躬身行礼。
“太皇太后,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