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有比这更蛊惑人心的转折了, 贴得近,苏林晚避无可避,闪烁的目光投进男人的眸中, 搅乱了一汪深渠。
扶在她背上的手指缓缓上移,托住那脆弱的脖颈,行迟倾身, 目光便就一点点从她眉睫游移而下。
只是视线所触的刹那,便就换成了身体力行的唇齿相交。
苏林晚呜了一声, 不同于第一次的懵懂, 不同于第二次的决然冲撞, 亦不同于第三次的浅尝辄止——
他在一点一点地描摹她, 似是蘸了木香的毫笔, 从唇瓣,到齿中, 再到舌尖,轻柔地卷携, 温水煮青蛙一般,叫她松去绷紧的下颌, 却偏偏由着他缓缓加深, 肆意而行。
她想要捉住那作乱的舌,奈何总追他不住, 等到他折回复又重新牵引她,带着她揉碎最后一丝神识。
不知哪里漏进的风扫过凌乱的发丝, 苏林晚茫然睁眼,才发现已经躺在了他方才批阅折子的龙椅上,身下的绵软的垫子,她就枕在男人的掌心中, 而行迟将将退开些。
这是第一次,她从他眼中窥见了一丝挣扎的彷徨。
他低头瞧她,却是瞧在了那心口的位置,空下的只手小心揭去她繁复的冬衣,到最后,苏林晚终于回神来按住。
“在结痂,丑……”
比这软垫更添几分绵弱的嗓音,叫行迟手指微微一颤,下一瞬,却又安抚地吻了她唇角:“不丑。”
小姑娘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别样的朦胧,那抓着自己的柔荑又复紧了紧,终于松开。
苏林晚别过头去,任他将最后一层揭去,那里,是狰狞的伤口,带着些许不甚明了的羞耻,叫她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不想,下一瞬,波光潋滟的眼便就瞪大。
陡然而来的颤栗,来自于比伤口生出新.肉的细痒更要绵密的温软。
“行……迟……”
他在吻她。
“嗯。”
“不……不能这样……的……”
这声音,半显求饶,带了些任谁听了也把控不住的哭腔,细碎的,像是那池中被碾碎的月光。
“嗯。”男人应着,那吻却就更密更炽热地落在了她皓洁的锁骨、脖颈,最后停在了她小小的耳后,“苏林晚。”
小姑娘怕是撑得最后一丝理智,用自以为最是正经的语气道:“怎,怎么了?”
可那尾音的抖颤早就将人出卖,化作要人神志的钝刀,刀刀蹭在他心上。
男人轻微的喘息,落在苏林晚的耳畔心田,成了勾人魂魄的幡。
“我爱你。”
他伏在她身上,虚虚躬身,没叫自己压着她的伤口,亦没忍心再下一步,夜风吹开窗棂,将案上的纸页掀起,又顽皮地挤进两人之间。
亦是将小姑娘的话音奏成篇章,敲进了男人的耳中。
“我也爱你,行迟。”
这一夜,新帝走出承明殿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行风打着瞌睡听得门开,骤然立正站好,却是见得主子怀中还抱着一人,那人被毯子裹得严实,行风却闭着眼也能猜出是谁来。
好死不死,还瞥见了他家皇后的脸,红得像秋霜后的柿子。
行风傻愣愣往殿内瞧了瞧,又往走远的人背影瞧了瞧,最后,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呦!疼!”
苏林晚做缩头乌龟半晌,终于扬起头来:“行迟。”
“嗯。”
“其实——伤口已经不疼了,你小心些,我觉得我……我可以。”
意识到小姑娘蹦出的话是什么意思,男人手指便就紧了一道,抬脚开了她的殿门,将人放在了床上。
苏林晚方才叫他抱着,好歹可以低头不瞧他,此番被放下去,正正好就对上了他的眼,那眼中还有未曾退下的红潮,她突然又慌了,一滚身往里头去。
“呲!”
压到了伤口,可算是没客气。
行迟觉得,两个病人倘若是再不好转起来,迟早得疯一个。手指比脑子更快地将那被子掀了,抓了她的手指,挑了衣裳瞧见那伤口处,方结的一点痂已经有裂开的痕迹,渗出一丝血来。
深深叹了口气,男人起身去寻了药。
行迟上药上得专注,苏林晚不敢再动了,干脆老实躺着,只是面对着他这般细致的轻抚,终于还是咳了一声:“那个,你,你能闭着眼睛上药吗?”
“嗯?”
“你这么看着我,我觉得……我觉得我这心口的伤便就是好了,也得被这里头的小心脏给撞破了。不值当……”
抹下最后一点药膏的男人闻声收了手,迎上小姑娘闪烁又窃窃的目光,片刻才重新替她拉好了被子。
以前总听人说,碰见对的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似情话。
苏林晚于他,便就是那独一无二的人吧。
堪堪情话何惧,他的小姑娘,字字句句都能将他的理智悉数摧毁。
行迟叹了一息:“现在.,轮到你闭眼了。”
“哎?你不睡吗?”
“我回承明殿,”趁小姑娘发表感言之前,行迟先行道,“今日激动了些,气血不稳,若再守着你睡,憋坏了也不值当。”
什么憋坏了?憋……
直白得怕人,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脑中噼里啪啦炸了一顿,苏林晚立时抿紧了嘴巴,翻身留了个背影与他:“那你快走吧,走快些!”
忍俊不禁,行迟拍了拍她,这才重新往承明殿走去。
行风在殿门口着实搓着手踌躇了好半天,追去皇后殿中也不是,直接退了也不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进殿瞧瞧,许是自己误会了陛下呢?
陛下那般正经的人,怎么会陪着皇后在承明殿胡闹呢!
这要是叫朝臣知道了,晓得自己送的折子可能是被皇后娘娘压在身下……
哎呦歪——
某护卫揉了揉自己的脸,唬了自己一声。
行风!你想什么呢!怎么能随便编排陛下跟皇后娘娘呢!
那陛下能是这种人吗!陛下自控力定是好的!
罢了,行风又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
可是陛下能扛得住皇后娘娘吗?
陛下何时能扛得住皇后娘娘过?
想着,小护卫已经将整个承明殿从里到外都瞧了一圈,殿中一切都规整得很,除了案上散落在折子边的小笸箩里凌乱堆着线头布绢,没有什么不妥。
还好,不会给朝臣们落下口实,这边将将放了心下来,行风却是又担忧起来。
这席大人,究竟行不行啊?
怎么回来几日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伤还没好透呀,两个人日日都要喝药敷药的,依陛下对娘娘的疼爱,肯定是不舍得现在做什么的,哎呀,可苦了陛下了。
日日这般操劳,好容易娘娘回来了,有美人在侧还不能动。
行风一时间不晓得自己究竟该站哪一个立场。
一抬眼,却是瞧见人回来,愣住了。
行迟抬眸,望向手里头还拎着小笸箩的人:“做什么呢?”
“陛下这就回来了?”行风往他身后巴巴瞧了,“是丢了这个吗?”
行迟没理会他,过去重新坐了:“你备点水去后殿,然后就先退下吧。”
福至心灵,某护卫脱口而出:“冷水?”
男人一掀眼皮,行风一个激灵,赶紧奔了出去。
待准备好沐浴的东西送进后殿,行风忧心忡忡又不怕死地谏言:“陛下,微臣觉得,或许可以在承明殿再添一张大些的软塌……”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