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个骑虎难下破罐子破摔的说辞, 此时苏林晚反被他擒住,最是嚣张不得,可他每近一步, 都是在她脆弱的神经上跳舞。
他从外头进来时还微凉的手指已然滚烫,此时就托在她耳后,那拇指若有似无就蹭在耳郭。
苏林晚想, 他现在该是什么表情看自己。
会不会要把自己吃了?
行迟现在倒并不想把她吃了,分明连睫毛带身子的都抖得厉害, 可见是个色厉内荏的。
倘若真的现在将她吃干抹净了, 倒显得他过分。
可是她将将说他不行?是吗?
“苏林晚。”男人的声音与眸光一般沉。
“……”苏林晚这回却是预知危险似的, 嘴巴陡然闭得紧紧的, 应都不敢应了。
“看来你的话本子, 终究是读得太多了。”行迟将她的小脸往自己这厢带了些,“荤话学得不少。”
荤话……什么荤话, 她正经着呢!
可是苏林晚已经不敢再激他了,他说是, 就是吧!
那樱桃小嘴就在眼前,记得她前时还摸着自己的唇说:“比我的薄一些。”
行迟拿眼神描摹过去, 果真是与自己不同, 似是沾了晨露的花瓣,不过此时这花瓣被某人的贝齿咬着, 端.是瞧不清全貌。
苏林晚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只觉得整个脸又烫了起来。
刚提起的士气就在得了这一句之后萎了, 想要往后退,却听得那声音已经又逼近了些。
“怎么不说话了?”
好像不能再说了,错了,真错了。
苏林晚摇摇头。
“话本子不要再看了, 改明我叫人都烧了。”
什么?!
苏林晚着急,一个你字刚刚挤出来,便就觉唇上一沉,鼻息缓在面上,扶在脑后的手掌微微用力,那唇上的暖热便就轻轻含,住她唇瓣一角,熟悉的木香蜿蜒、弥漫,将她裹挟得再无还手之力。
整个房间都似是点起了烟花,噼里啪啦地绽开在苏林晚的脑袋里,停歇不下,眩晕不止。
未被男人按住的手无意识将近前的衣衫死死揪住。
本是还能撑着的一点力,瞬间就没有支点。
行迟被她拉拽着倒下的时候,刚好压在了她身上,抓着她的手顺势往上一扣,小姑娘嘤了一声,投降的姿势。
“……”
原来最撩拨人的话语,有时候只需要一个颤音。
行迟被这一声拉回些理智,再凝神瞧她的时候,只瞥见比艳蕊更甚的唇瓣,倒衬得那巴掌小脸没有前时红润了。
女孩倒在被中,迷茫却在这久违的罅隙中喘着气,唇角一点,不知是谁鲁莽,竟是嗑破了,有殷红沁出,鬼使神差的,行迟复又低头。
苏林晚笨拙得连自己都觉得恐怖,好容易得了点空间出气,却在下一瞬整个人都酥麻过去。
他他他他他他……
那一点温润转瞬即逝,男人没有多停留,好似只是想帮她拭去唇上的血。
如果说之前不过是烟花在脑瓜子里的狂欢,那么现在,怕是直接轰了九十九门礼炮吧。
“行……行迟……”
“嗯。”
“我,我好像,快要炸了。”
“……”这好像,该是他的戏词。
行迟发现某些不对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只是听见她这般说,十足叫人承受不住。
苏林晚尽力叫自己不要抖得厉害,却还是没能成功,怂包得话都要说不完整了:“我有点困,困了。就……就你……睡吧书房。”
语序也不对,但是男人听懂了。
脸上兜头盖上了被子,床榻些微一晃,轻了一道。
苏林晚知道是他起身了,却没敢将被子揭下来。
“我去书房睡,你好生休息吧。”
被子里闷声闷气的一声嗯,行迟这才咬牙理了理衣衫往门口走去,方行出几步,又听后头那人唤了一声,人便停了下来。
“行迟,那话本子,能不能不烧?”
“不能。”
“可我觉得……我或许……还要再补补课业……不然……下次搞不好……就跟不上进度了。”
男人转了身,那人还躲在被子里,装死一顶一。
足足凝了半刻,行迟才叹了一息:“这不是该你操心的课业,睡觉!”
吱呀一声门开,苏林晚就这样捂在被子里,愣是手.指头都快要抠秃噜了,才敢扒开来透了气。
这算什么?
明明是质疑他行迟不行,怎么到最后折在自己这了?
都怪这张嘴,既快!还狠!
想到这,不禁就伸了爪子摸了摸自己的嘴,哎,是狠,都紧张得把自己咬破了,没出息。
更没出息的是,自己就这么举白旗了。
原来接吻,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呜——
苏林晚又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到后来暗暗捏了拳。
不行啊苏林晚,你不能输,你得把面子挣回来!亲回去!不,啃回去!
他行,她得更行!
对了,大婚之前那个嬷嬷教她的是什么来着?真是悔不该逃出去,她应该听啊!好好听明白,听清楚!
所以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行迟那木头才瞧了几天话本子啊!怎么什么都会了?!
是她听的书还不够厉害吗?
什么书能更厉害一些呢?
苏林晚想了许久,终于记起来,那日她娘荣氏辞了嬷嬷时候好像还提了什么嫁妆画之类的,说得隐晦,如今想起来,突然就开了窍一般明白了母亲的意有所指。
等天亮了,得叫轻羽找出来。
这眼睛应该快好起来了吧,她可得比行迟早一步学成归来。
现在藏起来也好,别叫他瞧见,她必须先自己个儿用点功,掌握主动权!
一点不清楚自己不服输的夫人究竟现下在思考什么的某知名山庄少庄主,独自在冷风冷雪中立了半个时辰,才将这一腔子沸腾的热血给按捺下去。
行风提着刀跟在后头,也不晓得主子是不是睹雪思人了,想着往年每次下雪主子都是不高兴的,今年有夫人在,他还以为主子能略微高兴一点,没曾想,这落雪天的,夫人竟然忍心把主子赶回书房来哎!
瞧把主子难受的,回了书房都不进门,单是立在檐下这许久。
是今天主子做的肘子不好吃吗?
嗯?等等。
行风想到这儿,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如果是为了肘子把主子赶回来,好像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胖婶那为难的模样就晓得了。
民以食为天啊,夫人嚷嚷肘子也不是一两天了,主子这可不是吃力不讨好来了么。
可到底还是太难受了,夫人不晓得其中缘由,就这般将人赶出来了,主子只能一个人舔舐伤口,唉——
“爷,要不咱先回去睡吧?再站着,任是身子再好也吃不消呀。”行风上前一步,一抬头,竟是瞧见自家主子噙了丝浅笑,这会儿伸了手去接那飞进檐下的飘雪。
哪里有一丝一毫苍凉的影子?
还有这是做什么?
主子不是最讨厌雪了吗?怎么还学人少女怀春捧雪自怜哪?!
这不寻常。
然则他家爷也不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瞧着那雪花化在掌心,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映雪江山易,如似一飞鸿,存损几转终罢了,得人行将何憾。”
苍天哦,还作起诗了。
行风忙不迭点头应和,想了.想又听不懂,只能继续认命立在一侧。
又是半柱香时间,才听他家主子道:“睡吧。”
“是!”
第二日府里来了裁缝,轻墨领过来的时候,苏林晚还搭着哈欠,任那几个丫头在自己身上量了好半天,才终于又倒回了被子里。
趁着轻墨送人出去,轻羽担心过来问道:“夫人夜里可是觉得冷?怎么这般憔悴。”
冷倒是不冷,就是这心脏它有点小心思。
苏林晚管不住它,任由这家伙驰骋千里,拉都拉不回来。
等到终于它没能蹦跶得厉害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没什么,可能是晚上吃多了。”苏林晚仍是闭着眼。
“风护卫早间过来送了药膏,也没说是用在哪里的,”轻羽想起来,拿了个小瓶子出来,不过一瞧她家埋在被子里的主子怕是也不想伸手过来拿,便就只躬身问道,“夫人伤在哪里了?方才量衣时候奴婢没瞧出来,也不好细查,夫人还是先叫奴婢看看吧。”
什么药膏?什么伤?
苏林晚不干,又往被子里拱了拱,这一拱,蹭上了唇瓣,哎呦!
还有点疼呢。
“夫人!”轻羽无奈提了些声音,她属实没发现她身上哪里不对,却也没往其他地方想。
被子里的苏林晚却是顿悟,这药莫不是要她往嘴巴上抹的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叫人知道了她苏林晚因为亲人伤了嘴巴,这面子往哪里搁?!
“不要不要!”
“夫人……”
轻羽还待再劝,却见某人复又缓缓坐起身来,捂了嘴:“我想起来一件事情,轻羽,你过来些。”
“什么事情?”
“我给你说啊,”苏林晚拉低她,“就是你去库房里,找找我的嫁妆,是不是有个画册什么的。”
“画册?”
“反正你就是去找找看,肯定有的。”苏林晚拍拍她,“不要叫轻墨晓得,那丫头嘴巴不严,你稳重,你去。”
轻羽不解:“画是带了不少的,夫人要的是哪一个?”
“哎呀,就是……就是它肯定不是一幅画,肯定是个画册,嗯对,得是个册子,应该跟书册差不离吧!你聪明,你肯定晓得我要的是哪个,你偷偷给我拿回来。”
这描述——
轻羽不甚确定:“夫人说的,可是嫁妆画?”
“……”
主子不说话了,轻羽的脸也跟着红了红,好在主子瞧不见,这才赶紧也压低声音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画,一般都是放在嫁娘的婚房里的。夫人要的这画册,大婚那日起,就压在婚房的床下了。”
这怎么整?回断水山庄拿?
苏林晚刚要再说,又听轻羽道:“不过夫人受了肩伤,床褥换了几趟,有一回这画册掉出来,姑爷就捡了去……然后……拿走了。”
这事儿她们也不好说,更不好拦着不叫人拿,毕竟是姑爷么。
“在行迟……那儿?”
“嗯。”
苏林晚悟了,怪道他怎么就无师自通了,原来是自己开了小灶吃独食了!
这个坏家伙!.
这气得一咧嘴,伤口又扯动了。
“哎呦!”
“夫人伤的是嘴巴?”轻羽狐疑,“这是怎么伤的?”
左右也瞒不住,苏林晚干脆很是傲娇地哼了哼:“你说呢!”
才不承认是自己没出息。
怕被瞧出来自己心虚,苏林晚甚至很是此地无银地强调:“狗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