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被一个浑身漆黑的人狠狠捏住了喉咙,从地上提起来时,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她想的没错,就是个恶鬼。
双目赤红,脸色惨白,头发散落遮住了半张脸,脸上猩红的血迹正在滴滴答答掉落,原本已经淡化的疤痕,又突然明显起来,扭曲着看上去十分狰狞。
马氏听见自己的喉咙咯吱作响,两只手使劲拍打那个恶鬼的胳膊,谁知,钳住她喉咙的手越收越紧,马氏已经能感觉胸腔近乎炸裂,死神快要向她招手。
突然,脖子一松,马氏“噗通”一声,又掉回了地上。
马氏狂喜,她有了一丝生机。
顾不上剧烈的咳嗽,马氏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往边上爬。
失误啊,天大的失误!马氏心里痛骂自己!
她来时以为慕容恪只是会痛骂自己几句,哪怕看在昭王的份上,也不敢对她动手,可现在看来,慕容恪能为了那个小崽子豁出命去。
慕容恪不是吓唬她,看这架势,绝对是要杀了她啊!
马氏想着这个可能,连胸口也不捂着了,直接手脚并用,沿着墙根往外爬。
突然,马氏听见有人大喊。
“住手——”
“慕容恪,住手——”
好像不是一个人……
马氏刚这么想,肩头剧痛却起来,歪头一看,滴着血的剑尖,已经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身体。
慕容恪听见秀兰的声音,剑尖偏了一分,才没有当场杀了马氏,他快速地收回剑,转身看过去。
秀兰站在抱厦的台阶上,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而月洞门口,五官都扭曲的慕容博已经像发了疯似的,飞奔过来,一把抱起晕过去的马氏,大喊大叫:“请太医,快请太医!你们都死了吗,请太医啊!”
的确,人都已经死了。
只不过是马氏带来杀人的,被小草用秀兰改良过的迷/药弄了个半死,又被慕容恪切瓜砍菜似的,杀了个干净。
慕容博眼珠子差点就瞪出来,怒气差点就冲破了天灵盖。
他娘竟然被这个畜生一剑给刺了个对穿!
等他医好亲娘,一定杀了这个畜生报仇雪恨。
慕容恪一身黑衣,衣袍沉甸甸的,好像已经蘸满了血,袍角依稀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他眼珠定定看着慕容博,似乎在盘算,如果现在直接杀了那对母子,他要如何善后才能最省力。
慕容博被慕容恪犹如杀神一般的恐怖眼神看得汗毛倒竖,饶是他刚从战场上下来,也被吓了一跳。
见没人给他请太医,转身就走。
慕容恪举起了手中的剑——
“慕容恪,住手!”
秀兰低喝。
慕容恪又缓缓将剑放下。
秀兰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到慕容恪身边:“马氏可以死,但不能被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
*
第二日,弹劾慕容恪弑杀祖母的折子,如同雪片,飞向了朱元基的御书房。
朱元基将慕容恪拎进宫狠狠训斥了一顿,废黜了他的爵位,罢了他副都统的官职,又捏着鼻子给马氏派了太医,才将言官的唾沫星子给扫干净。
慕容恪木着一张脸,交了官印,一身黑衣,一把长剑,带着郭安和几个护卫回了侯府。
门房见护卫有些面生,拦住一问,才知道是皇上派来监管慕容恪这个侯府大少爷的。
防止他再做出弑杀长辈的事。
对了,慕容恪现在不是侯府世子了,只是一个无官职的侯府闲散少爷。
他走到德安轩后院,在月洞门前徘徊良久,却不敢踏进去半步。
里面的尸体应该被几个女护卫和石头她们清理干净了,长平刚才来报时,有些支支吾吾。
问了才知道,孩子被吓着了,发起了高烧。
慕容恪想进去看看,却又不敢。
正在踌躇,一个神情倨傲的妈妈带着几个健壮的婆子,盛气凌人地过来了。
“哟,这不是世子——呸呸呸,老奴说错了,这不是大少爷吗?”
“劳烦大少爷让让,老奴奉太夫人之命,给秀兰姑娘挪个住所。”
“老夫人说了,瑾王是个罪王,还在圈禁吃苦,秀兰姑娘住在这个世子院落,是对他父亲大不孝!”
“所以啊,请大少爷让——唉,你干什么!”
慕容恪缓缓举起右手,“噌”,左手一拔剑鞘,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瞬间刺穿了仆妇的喉咙。
其余仆妇一脸惊恐,像是看见了恶鬼,牙齿打颤身体发抖,没一个敢说话。
“想死,尽管来!”
慕容恪声音又低又沉。
一众仆妇吓得屁滚尿流,瞬间跑了个没影。
长剑归鞘,慕容恪刚要抬手推门,门自己开了。
石头一脸疑惑看着他。
“俺要去出去抓药。”石头给他看看方子。
慕容恪看了一眼方子,是秀兰的字迹,“方子给我!”
石头连连摇头:“不成,俺要亲自去抓!”
慕容恪深深看一眼石头,带着她去了前院,将她交给了一起回来的一个护卫。
石头跟着护卫抓药回到后院,发现那个人还站在门口,挠挠头,看看门,心说有个守门的护卫也不错,就头也不回径直入内了。
*
安安服了药,睡到了半夜就退了高热。
其实也并非完全着凉,受了惊吓也是原因之一。
秀兰却没有睡,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安安,心里愧疚万分。
在庄子上休养时无聊,迷/药已经改进了药方,比之前厉害了许多,就算是慕容恪不出手,马氏带来的人也奈何不了她们。
慕容恪出手如此狠辣,结果丢了爵位又被罢官,里面到底有什么缘由,秀兰暂时没有头绪。
只是,吓坏了安安。
秀兰长叹一声,摸/摸孩子熟睡的小/脸。
马氏受此一剑,肯定不会罢休,且不管慕容恪是否真的丢了兵权,她和安安待在侯府已经不再安全了。
小草和石头被连夜安排收拾东西,几人刚开始收拾,院子里突然落下了一个人。
慕容恪在屋顶听见秀兰的安排,感觉腿一软,人就落了下去。
还没稳住身形,他就冲了进去:“别走,留下。”
皇上派来的人,不是监视我的,而是保护你的,你不会再有事!
慕容恪万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之前就杀了马氏和慕容博。
秀兰却极其坚持,天色刚亮,城门刚刚打开,就带着安安出城回了庄子。
慕容恪把皇上派的人和自己的女军士留下,在门口徘徊了良久,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了侯府。
*
昭王原本是不急的,可朱元基一直不下旨意,他就一日不是太子。
幕僚中有人再三劝他,夜长梦多!
瑾王谋杀废妃能圈多久?
到时解除圈禁,皇上再心一软,到嘴的太子都要飞走了!
昭王一咬牙,把英国公和勇毅候紧急召集起来。
英国公赵元杰手里掌管着五城兵马司,勇毅候手里还有一群忠心的手下,昭王决定不等朱元基下旨了,直接逼宫。
*
夜半,漆黑。
昭王带着人,很顺利地破了宫门,带着两个弟弟杀进皇帝寝宫时,也只遇到了一小撮羽林卫的抵抗。
看来消息没错,那个功夫了得的司马宴今日的确被他舅舅勇国公张敬叫走训话了。
皇帝寝宫几乎没了抵抗之力,昭王势如破竹。
可就在他压抑狂喜,拔剑就要向龙塌上的朱元基刺过去时,宫门突然全部无风自动。
“砰砰砰”全部关了起来。
还在狂喜的昭王三兄弟看见,原本应该中了迷/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皇帝朱元基坐了起来。
幕帘后,一身黑衣的慕容恪扶着剑柄,缓缓走了出来。
而身后,穿着银色盔甲的司马宴正笑眯眯看着他们三兄弟。
昭王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哐当”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
*
昭王谋反被当场诛灭、勇王和忠王被贬为庶民且终生圈禁的消息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在为昭王迟迟不被封为太子而担忧。
皇帝刚下令,将瑾王两兄弟解除圈禁不久,自己也病倒了。
瑾王匆匆被封为太子,可他太子还只当了一个月,皇帝朱元基就驾崩了。
瑾王登基,号景隆。
开创了史书上所称的景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