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见大儿子不像以往那样态度坚定,反而耷/拉着脑袋,只是时不时往门口瞧一眼,气焰顿时更加嚣张。
“你个窝囊废,读书读坏了脑子的窝囊废,”赵氏唾沫星子直飞地骂着儿子。
“就是啊大哥,娘说得对,你总该给你亲侄子多想想啊。”王翠花附和。
“就是就是!”张哲贤和儿子张德贵也马上附和。
见大儿子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赵氏气得举起手又想甩个巴掌过去,不料,站在一旁的秀兰,眼疾手快地拽了张秀才一把,到了耳朵边的巴掌,落了个空。
秀兰眼睛里闪过仇恨的小火苗。
教训一下就够了,再打就不行,那是我爹!
张秀才躲过了第二个巴掌才堪堪反应过来,嘴唇颤抖,脸色铁青,刚要质问自己老娘,却见门口又冲进了好几个人。
“哎呦,怎么这么多人呐?”杨氏三角眼里盛满不怀好意的笑容,“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赵氏定睛一看,杨氏身后站着低头偷看秀兰的李童生,泼妇名声传出十里地的张氏一族七叔公的婆娘李氏,以及隔壁村尖酸刻薄出名的马秀才。
赵氏太知道七叔婆李氏不好惹,也知道马秀才比杨氏还不是个东西,心里正有些担忧接下来该怎么办,却见二儿子三人一起把她拉倒了边上。
“娘,我们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王翠花说。
赵氏点点头,心说她可不敢对马秀才动手,一个殴打读书人的名头,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张秀才吃惊老娘四人从暴躁动手到突然安静如鸡的转变如同神速,心说女儿秀兰有时候看事情真是准,他说一万遍的苦口婆心的道理和真心以待,赶不上人家名声在外的泼辣和尖刻。
刚才还疑惑,女儿为何叮嘱杨氏一定要让七叔祖婆和马秀才出面。
杨氏今天应该是下了血本了,母亲的恶毒想法,也一定成不了。
张秀才仰头看天,又闭了闭眼,心里也责骂自己。
这么多年的纵容和默认,养大了老娘的野心,也养出了老娘和老二一家的歹意。
分别落座,张秀才、马秀才、杨氏和李氏,分别坐在四角。
秀兰和李童生站在长辈身后。
赵氏四人站在一旁竖起耳朵。
刚开始,杨氏还分心对偷看秀兰的儿子转头瞪上几眼,马上,就被张秀才的话给惊着了。
“……秀兰的嫁妆不多,除了分出十亩的水田给我娘养老,这座屋子留给我侄儿读书,另外十亩的水田、京城近郊外的梨花巷一个铺子、五十两的现银,以及我故去的发妻留下的一些首饰,都留给她做嫁妆!”
铺、铺子?!
杨氏和赵氏四人同时蹦起来。
就算靠近郊外,就是地界偏点,那也是京城的铺子。
不说它值多少,就是每年赁出去,也至少一百两起步。
十年就是一千两,五十年就是五千两!
杨氏恨不得马上就把秀兰这座金疙瘩抢回家!
别说他人,连稍微见过点世面的马秀才都有些意外。
说完了嫁妆,张秀才说女儿的归宿。
“……秀兰乖巧懂事,不求高门富贵,只求一生平安顺遂,恳请善待她……”
杨氏全部心神都在那铺子上头,眼神都有些呆滞,只会嘴里喃喃重复:“善待、一定善待。”
说完了嫁妆,张秀才说出打算。
“……媒婆已经来提过亲,今天准备开始合八字,如果八字相合,就请上三叔公和七叔公……”
秀兰静悄悄站在一旁,观察众人。
杨氏七叔祖婆贪婪、李童生神游、马秀才似在算计,而赵氏四人心有不甘。
好像,有些太过平静了呢。
秀兰眼睛里闪过笑意。
她得做点什么哦。
张秀才说完,杨氏早已迫不及待的点头,仿佛一切要求,她照单全收。
秀兰突然拿出一个荷包,抬脚往杨氏身边走,脸上有恰到好处的羞涩,仿佛要献出宝贝般诚恳:“杨婶子,这是我做的绣活,拿到铺子里换了……”
换了银子是吧,要给我是吧?
杨氏脸上洋溢着极为舒心的笑容。
这儿媳,又有钱,又知道要提前孝顺,以后肯定好拿捏。
她刚伸手要去接,却瞥见身边蹿过一道黑影,那只荷包瞬间到被赵氏抢走了。
“呸,不要脸的贱蹄子,你还没嫁过去呢,还是我们张家的姑娘呢,怎么好东西不知道孝顺你祖母,倒是要偏了外人!没良心!”
秀兰一脸无辜地看着杨氏,仿佛说我就是偏心你。
杨氏的怒火被赵氏的话和秀兰的眼神点燃,冲过去就和赵氏扭打起来。
杨氏年轻,赵氏和王氏人多,两边颇有些势均力敌,脸上的血口子和被撕烂的衣服都几乎差不多。
“成何体统!”马秀才拍案而起。
“赵氏,你给我放手!”七叔婆看上去走路都颤巍巍,拉偏架却很有力。
七叔婆狠狠抽了赵氏和王氏两人各一个巴掌,下手之很、落手之准,连马秀才都有些侧目。
眼看着两人一边脸都肿成了包子,两人却捂着脸狠狠瞪着杨氏却不敢说话。
“抢小辈的东西,不知廉耻!光天化日扭打撕扯,为老不尊!赵氏,你忝为祖母,王氏,你不配做人婶子,圣人有云,父慈子孝,若是长辈不慈……”马秀才也不甘落人之后,当着张秀才的面教训他老娘和弟媳,倒也理直气壮。
赵氏和王氏脸色都有些狰狞,却不敢贸然开口顶回去。
杨氏拿着战利品笑得得意,打开一看,却傻了眼。
里面,只是一张白方帕。
秀兰心口舒坦,笑眯眯看向一脸狐疑的杨氏。
“杨婶子,我绣了二十条帕子,打了十五个络子,才换来了珍秀坊的一块流彩暗花云锦方帕呢。”
啥……叫流彩暗花云锦方帕?
杨氏有些懵。
秀兰一脸虔诚:“那是六百两一匹的锦缎,供公主娘娘们用来做裙子的,寻常贵族人家的小姐,能有件这样的衫子,就很难得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值钱了。
杨氏心跳都有些加速。
秀兰继续很认真:“那种珍贵的料子,珍秀坊也不会给人做帕子用的,只是我绣的花样很是新奇,掌柜要我以后继续给绣帕子,才忍痛割爱换给了我的,听说,就这一方帕子,可值大几十两呢。”
杨氏赶紧/小心的放进衣襟里,生怕粗糙的手指给弄坏了。
赵氏和王氏的眼珠猩红,死死盯着杨氏……的前胸,恨不能伸手去抓一把,将那名贵的云锦抢过来。
张秀才忽略心中狐疑,继续商谈嫁娶之事。
只是……这什么云锦的,和发妻嫁妆里的一匹布,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