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美人芳泽>第62章

  林照没有抬眼,她凝着桌上的暗纹,反问他:“宋大人确定是给我选择么?那大门还打得开么?”

  宋玉度闻言笑:“我以为林姑娘来时就做好了准备。”

  “宋大人呢,做好准备了么?”林照将空酒樽推到他面前,视线一瞬对上。

  宋玉度接过,提袖斟酒,“不知林姑娘说的是哪方面的准备?让我想一想,是瑞王即将登基,还是王爷下一步可能是先去突破重围?”

  听得他的话,林照歪头睨他,唇边浮着笑:“宋大人好似什么都知道。”

  酒满,宋玉度将酒杯递过去,瞧她:“林姑娘高看我,让我想想我不知道什么……”他停顿下来,思索状态,恍悟般唇边扯着笑:“想起了,譬如,我不知道真正的三皇子是谁,不过好像不甚重要。”

  “是么?”

  宋玉度笑而不语,举杯示意她:“这一壶的最后一杯了。”

  目光落在他擎着的手,林照顺手拿起酒杯,“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行啊,明日再来。”

  林照抬指拭去唇边酒渍,声音轻飘飘的。

  “他不会来的。”

  宋玉度挑眉,“是么?”

  林照缄默不做声。

  他见此低低笑出声:“看来他也没有很在意你,那林姑娘又何必跟着他?说起来以我二人情意不也算得上一桩好事。”

  回应他的是不加掩饰的哂笑:“我竟不知我和宋大人有什么情意在。”

  “酒不醉人人自醉,要情意随时可以培养,比如此时我就有一个新的想法,不如强要了你如何?”

  林照摸着杯上纹路,声音淡淡:“何必强要呢?如果你真的想,我们可以有一场很酣畅的床|事。”

  宋玉度愣一瞬,乐不可支,“有趣,真是有趣。”

  “失了贞洁,你不怕他不要你?”

  “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贞洁。如果他不在意,我就还跟着他,如果他嫌弃,我就抛弃他。”

  他大笑起来,“有时候我会很遗憾,林姑娘,如果我们早早遇见我或许不会如此无聊,你觉得呢?”

  “真是对不起,宋大人,我从来不做无谓的假设。”

  宋玉度仍旧淡淡模样,面上悬着未褪去的笑。

  “你怕什么呢?”

  “或许我什么都不怕?”

  宋玉度笑,“我想起一事,听闻赵洪才是你父亲。”

  “怎么,宋大人想用他来拿捏我?”

  宋玉度扬眉:“不可以么?”

  “自然可以,如果赵洪才和你有仇,你请自便。”

  他再失笑,眸子自始至终犹如枯井,不起任何波澜。

  “林姑娘原来是个冷清冷意的,连生父亦顾不得。”

  话音未落,林照话赶话:“袁大人不也是么?甚至为灭门仇人卖命了。”

  她实在没有耐性和他插科打诨,兜圈子了。

  刘宝云红着眼,将自己绣的帕子塞到他的包袱里。

  “你路上要小心,银钱带够了么?”说着要再去翻来检查,赵云书手一抬给阻止了。

  “宝云,你已经检查三遍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刘宝云瘪嘴,泪珠莹莹,她扑到他怀里,声音哑哑。

  “你要早点回来。”

  赵云书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很快又松开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想起王爷问他的事,作为读书人,刘宝云不在意谁当政,但他会注意。

  赵云书敛下心神,轻轻道:“宝云,我会的,我还要回来娶你呢。”

  二人依依不舍分别后,赵云书挎着包袱绕过巷子转去了王府。

  宋玉度神色未变,面上似笑非笑:“林姑娘,或许你不知当今局面,文掌柜等人这阵子定然是不能外出了,不然恐怕回不来,平城四周皆有重兵围截搜捕。

  不过,这也是极有趣味,我们可以定个约定,明日黄昏我就和你谈上一谈。”

  明日黄昏,距离瑞王登基只剩一日。

  赵云书能出去么。

  林照垂下眸子,“好。”

  林照和仲熙从未怀疑过赵云书的可信度。

  当所有外在不能穿透时还有内里,将三皇子相关消息告诉赵云书,只要他能够出去,先可散布风言以拖时间,其后援兵和同僚皆会到来。而敌人在明,三皇子在暗,到时便可在瑞王登基名正言顺掌权行事前获取主动权。

  一路上马不停蹄,前面眼看要进邛州,赵云书紧了紧包袱,迎上前去。

  立时被两侧官兵拦住,一人问:“要过邛州做甚?”

  “进京赶考。”

  两人对望一眼,另一人提着棍指了指左侧旁边的小屋子:“东西都放下,进那个屋里去检查。”

  赵云书顺着瞧去,不解问:“这位官爷,出了什么事么?为何要查?我只是路过而已。”

  拿棍的顿时倒竖眉头,尽是不耐:“不该问就别问,例行公务也要向你报备不成,不让查就别想进去!”

  唾沫星子飞溅,赵云书肩膀抖了抖,忙拱手致歉,转脚去往旁侧临时搭建的小木屋。

  收到州牧命令,所有从平城出来的都要仔仔细细搜查,包袱全部拆开,任何小物件,纸张以及字迹都不能放过,衣服鞋子帽冠都要脱下受查。

  这一折腾又是半天。赵云书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然而包袱还没有拿回来,他看向正在为其他几个旅客检查的官兵,动了动嘴问:“官爷,我可以走了么?”

  那人斜斜看他一眼,“你?你书太多,费时费力,还得等着,要不然你不要了就可放你进去。”

  夜已落黑,这会儿进邛州亦无法出去,早过了门禁,赵云书纠结半晌,又问:“要等到何时?”

  “一会儿今晚就结束了,若是未查到明日接着,你急什么,那么多字不得慢慢看,谁让你带恁多书。”

  赵云书狠狠被噎。

  林照就在小榻上囫囵睡了,这一夜不出所料难以入眠。

  天蒙蒙亮时她爬起来盘腿坐着等太阳升起。

  这屋子也是阴邪,一天到晚照不得多少阳光。

  忽而听到里间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腑肝脏尽数咳出来。

  林照望向门扉,面无神色。

  又过须臾,门声骤响,宋玉度望见她笑了笑,“这么早就起了。”

  音调子是虚的,步伐也是,林照收回打量的视线,仅“嗯”一声。

  他惯是漫不经心的,林照看着宋玉度将整扇窗推开,几束明光投射入内,照亮半空的浮沉。

  “这倒也像黄昏了。”

  宋玉度闻言转身看向她,听得出是无意之言,然他仍道:“林姑娘何必着急。”

  林照恍神,想起昨夜约定,语气不善:“就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宋大人如何愿意成为仇人走狗的。”

  定定对望几眼,宋玉度率先移开目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爷!你怎能忍心让她一人去入那狼窝虎穴!”

  仲熙冷冷看向躁动的赵洪才,“你以何资格在此评判本王。”

  赵洪才霎时偃旗息鼓,泄了所有气力般,他挣扎着,挤出话来:“她,不是王爷的人么?王爷就这样将她送过去,她可能连命都没了啊。”

  话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哽咽,仲熙喉结微动,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他和赵云书约定,今日城门关闭前,若不能出去就想办法赶回来,如是不能赶回便鸣镝或是烧火,总之须尽所能弄出动静,若能出去就什么都不要做。

  “殿下还好么?”

  赵洪才眼角有些湿润,听到这话闷着声道:“无人发现。”

  “那就先等着吧。”

  明日是以何种方式对抗全看今夜了。

  仲熙想起那夜商讨策略时,左眼眼尾一道疤痕的沈祉问他:“有后路么?”

  他回:“有。”

  三皇子六年来卧薪尝胆怎能无所准备?仲熙乃武成王怎会毫无后招?

  缘何百般寻路,不过是想将伤亡降到最小。东殷百姓是天子护佑之的子民,再小些,平城百姓也是仲熙的责任。

  他们想寻找更多时间和更好的方式避免最直接的刀剑相碰。

  仲熙反思自我,最大错处是二十几年来不喜交涉,封闭关系,到今朝中竟无一可信赖者,导致孤军。

  还有一日。

  冷风一吹,神思回归,仲熙拢紧衣袍,看一眼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赵洪才。

  他道:“待她回来,作为抛妻弃女的生父,你合应求个原谅。”

  说罢,仲熙离开亭子,身后赵洪才拿手捂面。

  西墙照红,紫红色的霞云缀在天际。

  林照望几眼,回身看向宋玉度。

  “宋大人,是否可以谈了?”

  宋玉度坐在门前的青石阶上,他向她招手,林照裙摆稍动,便同他一起坐在阶上。

  “林姑娘想谈什么?”

  林照直接问:“是袁家三公子么?”

  宋玉度本是想笑,喉间突痒,他只好握拳偏首先咳嗽几声,林照就静静等着他。

  几息后,他才道:“林姑娘真是半分相叙都没有,这么大剌剌地要揭我血痂。”

  这般回话,那就是了。

  林照神色和缓下来,有一些兴奋,希望仿佛触手可及。

  “袁大人不想再和我讲故事么?”

  “林姑娘想听,自然可以。”

  袁叔明乃袁家第三子,当年袁母腹中仍怀一胎,袁父常笑道,许要齐全了伯仲叔季。

  然而,腹中胎儿五月份大时府中大火,烧尽所有,而当时袁叔明因身体虚弱与奶娘长期外住于寺中,遂逃过一劫。

  瑞王几次欲拉袁家入队,皆被袁父拒绝,为斩草除根不留祸患,于是造了场火势。家破人亡的仇凶他一直记在心中,奶娘怕被别人发现便将他以儿子名义带回老家,然奶娘哥嫂不待见,处处苛待。

  从山上逃出后,他漫无目的跑路,因饥饿疲乏,加上大大小小伤势最终倒在路边,不曾想老天给他机会,让他得以接触瑞王沈奕。

  “是不是奇怪,既是仇人,为何还要帮他登基?”

  林照沉默着,颔首。

  宋玉度仰天笑出声,几许癫疯。

  “我是疯狗,是不是这样说我的?”他看向林照,逼迫着询问,林照撤身皱眉不语。

  宋玉度并无纠缠意,面上是诡谲癫狂的笑:“疯字我倒是喜欢,知道我起初为什么不对元期出手么?”

  他自答自问:“因为没意思啊,我啊写信告诉他,三皇子还活着,但是没有找到人,后来是找到人了,但是杀不了。你猜猜,他会不会惶恐担忧。”

  宋玉度惨白的面容此时添了诡异,像是地狱中爬出的索命鬼,阴森,凄黯。

  “让他夜不能寐,提醒他,他的头上时时刻刻悬着把刀,是不是很有趣?”

  林照背脊凭空生出阴凉意,她好似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是疯的,疯到千般万般谋划,只为给仇人最致命的一击。

  “你可知什么才是最解恨?”

  林照头一次启唇接下他的话:“从云端跌下地狱,在最接近希望时给予绝望。”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忍不住地颤栗。

  宋玉度滞一瞬,而后兀自抚掌大笑。

  “林姑娘,你瞧,真是可惜,我们没有早些遇见。”

  他的遗憾不加掩饰,但林照知晓,这不过只能成为他复仇路上聊以慰藉的调味,他终究要为一个目标而活。

  宋玉度会阻止仲熙,因为他要让瑞王沈奕顺顺利利地登上他心心念念的九五至尊之位,而后再在他尚未从喜悦中走出时,将他从皇位上拉下马,狠狠揉搓。

  耳边又是几声疼痛的咳声。

  宋玉度活不久了。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林照恍然大悟。

  “还有一日,就在后日,三皇子可以露面了。就在他登基时,你觉得如何?”

  她抿唇:“因为活不久了,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要和王爷合作。”

  宋玉度看她一眼:“不尽然,林姑娘,你以为武成王是白叫的?真的硬碰硬,瑞王怕是不能登基,我的目的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顿,摊开手,五指皆在不住抖颤,苦笑攀上面容:“想来若是我有足够时间,我自然会亲自将他拉下来,即便和王爷作对。”

  林照听得心脏怦怦跳,她想起身,去告诉仲熙。

  手臂却被抓住,她顺着望去,是宋玉度阴森的神色:“我可以放林姑娘回去,我手中且拿着沈奕的把柄和一些王爷意想不到的惊喜,皆可作为极大助力。

  然而我有一个条件,王爷和三皇子需在他登基那日才可行动,且沈奕最后只能由我送走。”

  “你何不直接去和王爷说道?”

  他并不回应,坚持亦坚决道:“林姑娘可同意?”

  无声几瞬,林照郑重颔首:“好,我答应你。”

  余晖终被黑夜取代,石阶上仰躺一人。

  玄衣融入暗夜,浓重的寂寥和悲痛蔓延。

  阿爹,阿娘,叔明无能终究要留遗憾,一人难以为继,然,我定会手刃仇人,为袁家满门报仇。

  快了快了。

  终于要解放了。

  城门门禁已至,风平浪静。

  仲熙在数竹轩院中长身而立,风吹起衣袍,竹叶沙沙。

  他可以去带回阿照了。

  仲熙脚步一转,快步走出数竹轩,取一马狂奔而去。

  林照只觉得前面有马蹄声噔噔急奔。

  她定睛望去,却是熟悉身影。

  他是去接她了,林照忽而觉得心窝子里胀胀满满,有什么生根发芽,让她几近受不住,扬声喊:“王爷!”

  这声随风入耳,仲熙惊憾,急急勒马,看到路旁立有杏红色身影,正拿桃花眼含笑着望他。

  他眼眶一热,瞬觉这几日煎熬如斯,心肺几要炸裂。

  这一刻,又被她全部抚平。

  后日,瑞王沈奕登基大典,终礼之时,民间大乱,三皇子尚存活一事沸沸扬扬。

  那是沈奕离玉玺皇座最近的一次。

  三皇子沈祉仍然活着一事让一些并不顺服沈奕的老臣们同齐抗议,血统之下,先帝之子沈祉是为皇权最佳人选。

  宋玉度暗中留有一手,接着瑞王沈奕结党营私,残害忠良,谋杀三皇子的罪证被一一陈列,更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摇摆。

  闻得风声风雨,举旗不定的邛州州牧索性不作为,平城武成王率精兵良将拥趸三皇子,引得其它州纷纷附和。

  这一路出奇安宁,想象中的血雨厮杀直到在京城才展开。

  然而,瑞王沈奕手下将有一半早被宋玉度纳入麾下,反帮武成王仲熙里应外合,致使武成王和三皇子队伍仅用一日便破城拿下沈奕。

  这一局,是他宋玉度在执棋。

  阴暗牢中。铁链刺耳声响。

  脚步声起,沈奕睁眼,见熟悉的玄衣袍,他往上瞧,在看到宋玉度面庞时笑出声。

  嘶哑难听。

  “瑞王爷,真是好久不见。”

  沈奕冷哼,目光凶狠地盯着他:“我竟不知身边养了匹恶狼,你到底是谁?!”

  宋玉度走过去,居高临下睨他:“玉度,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沈奕喃喃重复:“玉度,玉度,余毒……”

  他瞠目惊喝:“余毒!”

  “恭喜瑞王爷猜对了。”他蹲下来,直勾勾挑衅:“我宋玉度便是余毒、祸根,转来向你沈奕索命的。”

  沈奕瞳孔紧缩,大喊:“谁,你到底是谁?!”

  “我啊,袁叔明,瑞王爷可要记住了,要报仇别找错了人。”

  “袁叔明,袁……原来你是袁家人,怪不得怪不得……”沈奕失神落魄般自言自语。

  “想起来了啊,别急,今日我来就是送你下去的,可你连给他们道歉都不配,我想了想,就只能送你去十八层地狱了。”

  “不过终究是个王爷,不能死的太惨,那,就只挑了筋罢,挑完后若没有疼死,那我就给你个痛快,割以手腕,流血而亡。”

  沈奕满面惊惧,连连后退,锁链碰撞声音响亮。

  惨叫声惊走枝上鸟雀乌鸦,嘎嘎而过。

  沈奕死后,林照因受封赐赏跟着仲熙来了趟京城,翠羽未曾去过也让林照给顺带了过来。

  因几日来动乱,这会儿平复街道人来人往,翠羽便一不小心和林照走散。

  她被搡到街角,正想着若不然在这等一会儿,一个转身却瞥见个身影。

  低着腰,面目痛苦。

  她手指攥了攥衣带,咬咬牙终是跑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带药了么?”

  宋玉度额上冷汗频出,他艰难抬眼,愣一瞬,而后笑了笑。

  “又是你,你认得我么?”

  翠羽不语,她绞着手指。

  宋玉度抑住不断窜上来的痛意,眉目拧成一团,甚至身子更低几分,吓得翠羽伸手要扶,伸出半空又默默收回去。

  他笑:“你是叫翠羽吧?”

  “能不能最后帮我一次?”

  “扶我一程。”

  ……

  翠羽搀着他的胳膊,亦步亦趋,他的全身都在抖动,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吃药?”

  “不用。”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泥土小路。

  几片乌云飘过,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走过两个拐角,一望无际的田野,大大小小堆满了坟头。

  他看向她,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却要扬起一抹笑,对她道:“谢谢你,我到了。”

  “你的名字和你很是相配,很漂亮。”

  翠羽有些不知所措:“谢,谢谢。”

  翠羽走出一段路程后雨越下越大,她忙回头看,想说雨大了,改日再来吧。

  但她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跪着的他,背脊弯曲,头缓缓低了下去。

  满目的坟头,他跪在了他们面前。

  翠羽忽而抹了把脸,不知是雨还是什么。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翠羽还不太熟悉京城临时住处的地点,只好冒着大雨沿着原路返回,在街上碰见急忙慌寻她的林照。

  油纸伞挡去雨水。

  “翠羽!你去哪儿了,莫要走丢了。”

  翠羽动了动嘴唇,看着林照道:“林姑娘,那个宋大人,他应该死在坟头前了。”

  林照一怔,她透过密密雨幕,抬目远望。

  远处薄雾青山。

  有人终于是回家了。

  “宋玉度安置好了么?”

  林照喝着姜汤暖身,凑到桌案前问仲熙。

  “嗯,按他的要求,火化后骨灰撒在那边坟头。”

  话说出来,引来难言的悲怆之意。令林照几许难受。

  仲熙拉住她的手给她暖热,“赵洪才呢?”

  林照抠着他的手心:“自然是毫无瓜葛,他何须道什么歉,我和他没甚关系,要想求原谅,也应当求我阿娘的原谅。”

  她停顿,掀起眼睑瞧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京城太大了,还是平城适合我。”

  “赵云书为了不耽误进程将向来珍爱的书都舍弃了,刘其得得知三皇子造势有他功劳,笑盈盈亲自给他购书。

  还有元期,元期醒了,我还想见秋秋。你可知元期便是秋秋恩客,是元期亲自向三皇子求的,有赵洪才背后支撑,遂才有那么多钱。”

  她说着叹气:“元期是有心的,然而欺骗也是事实……不过,秋秋终归是向他的。”

  仲熙神情莫辨,捏着她的细白手指,轻声问:“你说尽旁人,那我们呢?你说待你回来就说的,结果拖到现在皆未有说明。”

  提及此,林照挑眉:“当是我先问你,我那日问你,怎么个发展,你倒是回我。”

  “自然是像刘宝云和赵云书那样。”

  林照逼问:“哪样?”

  ……

  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哦。”林照掩住唇角笑意,“那我豆腐花铺子呢?”

  仲熙瞪大眼,压声道:“林照!律法在此,当是到期归还。”

  她忙拍他手:“好好,铺子不行,那我名声呢?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只有王爷承认是你勾|引的我,才能绝了悠悠众口。”

  仲熙顿,倏然话中带着认真:“不管你是否答应我,我都定不会让你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突如其来的,心脏像被撞了一下。

  林照手指挠着他,快要抑制不住想要扑倒他的冲动。

  “我还想去做我的豆腐西施,你呢,要努力啊,或许我就答应你了。”

  仲熙愣:“你如今仍是不喜欢我?”

  林照摇摇头,笑道:“喜欢。”

  话声入耳,犹如烟花在耳边炸放,仲熙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又万般不解:“那为何不能直接接受我?”

  林照眨眼,笑:“我想试试被人讨好的感觉?”

  罢了,何须忍耐。

  她说间,挣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亲在他唇角,“作为回报,我可以教你花样。”

  就在仲熙把手从衣摆伸进时,林照忽而睁眼,煞风景地道了句:“这儿没有鱼鳔。”

  仲熙脸一黑,赶忙将人摔进锦被内,欺身上去:“求你了,今日作罢,回去后我就听你的。讨好也罢,鱼鳔也罢,甚至帮你做豆腐花,尽数听你的。”

  林照想,好像是一笔好买卖。仲熙做的豆腐花比她做的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在一个十分仓促的灵感下无纲写就的,卡到头秃,有很多不足,我会吸取教训下本一定好好准备。

  感谢书友阅读,希望我们下本再见啊。

  如果有想要番外的可以评论区告诉,有必要的话就哪日额外在专栏开个番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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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平生意》缘何信佛?

  ——为她(他)

  魏单(shàn)此人,权臣奸佞,残害忠良,手腕上却常年戴着串佛珠,且常去施粥布道。

  外人见此讽魏单伪善,佛不救假善之人。

  魏单本人道非伪善,是真恶。

  平婉却说,魏单为善。

  同身在泥沼,他偏费尽心机将她托举而出。

  甘愿自入深渊,自此为恶之道。

  而腕上佛珠是平婉为他所求。

  平婉说去做好事以减轻身上罪愆,他便去做。

  他不在乎死后是否下地狱,他只在乎平婉。

  他本不信佛,若能佑她,他便信。

  **

  济福寺空了大师双手合十,对跪在蒲团上的平婉道:“做善事要怀诚心。”

  平婉示以一笑:“我有诚心。”

  空了大师吁叹,“是无私的普度之诚,而非私心的度一人之诚。”

  平婉听罢缄默,看了眼低眉善目的佛,喃喃道:“可我只想度他。”

  若不能宽恕,佛啊,请让我分担他的罪过。

  **

  奸佞当斩,以平民愤。

  魏单被砍头前摸着平婉的脸说。

  “下辈子,找个好人嫁了吧。”

  平婉摇头,声音很轻很轻,“可我已经嫁给你了。”

  即便你在世人眼中无恶不作。

  然在我眼中你是再好不过的人啊。

  『人生短短几十载,愿尔,了却平生意。』

  预收●《外戚与内宦》翁家小女翁已入宫,以照料病重长姐惠妃之名,实则背负家族众望,为的是得皇帝宠幸庇护翁家。

  然而,皇帝却将她指给常侍吕绥。

  吕绥原为太后宫中总管太监,后升为常侍,大权独揽。

  走投无路的翁家:吕绥乃皇帝近臣,位高权重,不失为好人选。

  听得宦官活不久,翁已盼着相敬如宾,安好度日,丧偶逃离。

  然而那日她却在长寿宫窥见太后秘辛。

  回头对上吕绥阴冷森然的目光,翁已头皮发麻,她知道他想杀了她。

  颈上被掐的红痕,误食饭菜死绝的鹦鹉。

  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但她不想死。

  共处一室,翁已开始一面提防吕绥对她暗下杀手,一面讨好巴结求生,偶尔午夜梦回会想能不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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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版:

  变故前,吕绥曾受尽十藤鞭罚跪青石地,抬眼间遇见一个站在廊子下,盈着满眼泪花看着他的小姑娘。

  有人为他落泪原来是这种滋味。令他遍布疮痍的身心似乎皆被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浸润。

  入宫成宦。多年浑浑噩噩中忽有窈窕身姿闯入视线,似弯弯月牙尖儿撬开沉沉暗色,令他死寂的心跟着跳动了下。

  外戚女不外乎固皇恩握权柄,不过官路权势,他亦可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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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翁已用吕绥亲手为她做的簪子刺入他的胸膛。

  吕绥捂着心口倒下之际,看到她长睫上挂着莹莹泪珠。

  啧,为他哭起来可真好看。吕绥想。他可太爱了。

  再后来,翁已受重伤九死一生,吕绥捻着她眼尾泪珠,想着,看不起了,心要痛死了。以后都不许哭,只能给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