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郎婿欺我>第57章 五十七:脚链

  缝合皮肉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当年晏绥跟着兆相去老君山拜见道士, 孤身入狼窝,他的掌心也被咬裂了来。冰天雪地,找不到什么止血的药草, 只撑着走到村里,朝老媪借了根火烧过的针, 一针一线地把肉给缝合了起来。

  眼下给崔沅绾敷的是疗效最好的药草,熏的是最清淡的香。大夫自然能瞧出这伤不深,缝两针就能好。可晏绥偏偏如临大敌一般, 盯着那处不能再小的伤处,目不转睛。

  他方才掐得狠, 没有一个时辰,崔沅绾是醒不过来的。与其在崔府里停留,不如回晏府去。

  不, 晏府也配不上她。晏绥敛眸, 蓦地想到京郊百亩良园。早先与崔沅绾说过,婚后便搬出去住。那时被事拦住了脚, 崔沅绾也一再找借口推辞,这事便搁置下来。

  大夫疗伤动作快, 收拾好药箱后,见地上女大夫那般惨状, 求情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本来是想留她一条命的, 你要是再往后推延些, 兴许她就不喘气了。”晏绥将崔沅绾紧紧抱在怀中, 仔细把她的手包扎好,满是怜惜。

  大夫忙磕头说是, 忍着恶心给那女大夫掰正手腕, 拿出寻常药膏给她抹着。

  晏绥抬眸望去, 崔发与王氏竟像没事人一般,静静站在原地。他们的女儿差点丢掉半条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胞弟,为了一个偏心的娘,懦弱的爹。

  晏绥抱着崔沅绾起身,快走到屋外时被崔发叫住。

  “慎庭,方才你说的话有何深意?”

  晏绥睨他一眼,“小婿说的很清楚。翟养娘就跪在屋外听候吩咐,严刑拷打,剥皮去骨,有的是叫人开口说话的法子。”

  崔发身形一颤,先前同僚私底传晏绥此人阴狠歹毒他还不信。雪中送炭的好女婿,当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几月前,宅老在他身边吹耳旁风,晏梁一群闹翻天的小妾,扰得晏老头疼不堪,竟被晏绥一下处决了来。姨娘是叫活活打死的,尸体扔到乱葬岗里去,晏梁还生恻隐之心,欲想给她们安葬,可接了个下马威。

  傍晚时分,晏绥提着长剑,把姨娘的人头都给割下来。人头挑到杆子上,四肢不全,身上的肉都被两头狼吃了去。

  晏梁吓得屁滚尿流,捧在手里的娇花,皆因得罪了崔沅绾,不得好死。

  “你这般行事,她知道么?”纵使再无情,可崔发还是本能地站在王氏身前,替她受着晏绥晦暗不明的眼神。

  “这要紧么?”晏绥嗤笑一声,满不在乎。

  “岳丈岳母欠她的,我会一件件补回来。崔家该有的繁荣昌盛,自然不会缺席。我只向岳丈岳母索要她而已,这不过分罢?”

  王氏捂着肿胀的脸,满心不愿:“女婿是什么意思?就是死在外面,二姐她也是我崔家的人。”

  “疯妇闭嘴!”不等晏绥说话,崔发便转身吼道。

  “你这嘴要是合不上,不如叫牢狱的倡女给你把嘴缝上。”崔发说着狠话,可面上却使劲给王氏递眼色。仗着背过身去,晏绥看不见,崔发竭力瞪大双眼,示意王氏收敛。

  奈何王氏看不懂。她心里装着的是慕哥儿,她儿躺在床上受病痛折磨,而二姐就这般轻易得到解救,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

  “女婿,一家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了。你岳母笨,不如你干脆说这毒怎么解罢,那养娘又跑不了,慕哥儿病一好,我就赶紧处置发落她。”王氏强撑笑意,内心不知骂了多少句贼囚根子。

  “岳母当真是爱子如命。”晏绥讥笑道。

  连自个儿身上有毒都无心顾暇,一门心思都扑到慕哥儿身上。

  “此毒便如二姐所言,无药可解,七日后自会散去。”晏绥说道,“岳母信萨满的话,难道不知,慕哥儿这是被人下了降头么?若硬给慕哥儿灌药,不日府里便会多一位小黄门郎。”

  王氏听罢,惊讶地张大嘴。

  “你胡说什么,我儿怎会成为一个腌臜阉人?”王氏喃喃自语,腿脚一软,被崔发给扶住。

  “慎庭,你可能把话再说的明白些?”崔发稳住声音,还想维持自个儿肃穆长辈的模样。

  晏绥轻笑道:“张氏买通翟养娘,撺掇岳母点情香受孕。此情香是西域产物,只会影响小孩心智,对大人无害。慕哥儿常守在岳母身边,天长日久,情香生毒,凑着凉快时候,一触即发。”

  “张氏屋里点的是另一种情香,此香以男身为寄居处,传到旁的女眷身上,致使女眷无法生育。岳母身子本就孱弱,被这情香催出病根,自然也在体内结成了毒。”

  怪不得不愿开口说。长辈情|事被晏绥这个小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更叫崔发觉着难堪。

  说的这般仔细,就崔发觉着他与张氏快活时,晏绥的人也在外面盯着。

  “岳丈,张氏心思歹毒。不光伤了岳母的身子,还叫府里上下女眷都难以生育。”晏绥把崔发的窘迫尽收眼底,话比三九天还冷。

  “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小妹么……”

  崔发腿脚一软,这下倒成了王氏搀扶着他。

  张氏用心如此歹毒,二人谁都没想到。夫妇二人,摸爬滚打多年,竟被一市井俗人轻易拿捏。

  夫妇相顾无言泪千行,晏绥也不欲同二人纠缠,出去见秀云绵娘跟着一群养娘跪在地上,绵娘胆子小,他走一步,她身子能颤百下。

  “罚一年俸禄,回去掌嘴……”话到嘴边又赶忙收了回去。崔沅绾最是在乎这两位没脑子的女使,她的人,晏绥可不敢动。

  晏绥皱起眉头,满心不悦:“回去跟早山长空学学怎么伺候人。”

  秀云跟着崔沅绾见过大场面,晏绥发疯她早见怪不怪,按着绵娘的头磕地,连连说是。

  天阴沉沉的,刚迈出府门,暴雨倾盆。垂柳被风刮得枝干歪扭,柳叶被雨打湿,落了一地。

  身旁亲信撑着一把纸伞,护送二人坐上马车。

  “主子,殿前司的马怎么处理?”

  “处理?”晏绥轻笑,“炔以,你该注意用词。马与那些人可不同,不要动不动就想杀之而后快。”

  炔以异瞳一缩,低头说是。

  “你把马骑过去罢,同僚都认得你,不用避讳。”晏绥掀开车帘,扔过去一件护身服,被炔以稳稳抓牢。

  毕竟是亲信,是暗卫军里的佼佼者,晏绥与炔以相处的时候长,自然知道炔以渐生异心。

  “骑马途径那地方,指不定还会碰见你想见的人。”

  炔以撑伞的手微颤,小心思被晏绥公然点破,面具下脸颊逐显红意。

  利落收伞,披上护身服,炔以驾马走远。

  车夫也不敢再此多停留本刻,车帘一放,马车辘辘驶远。

  车外雷电轰鸣,暴雨狂作,可车内却难得温情。

  说是晕倒,不如说是被迫昏睡去。崔沅绾睡得熟,在晏绥怀里拧着身子,头抵在他胸膛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晏绥把那串修罗子菩提珠戴到崔沅绾手腕上,珠子松松垮垮往下坠着,更显她玉肌胜雪。

  一道雷电闪过,崔沅绾眉头微蹙,身子颤着往晏绥怀里躲。失去意识后,崔沅绾才不会再戴上面具做戏。往常不惧雷电的人,此刻正与梦魇纠缠。

  她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唯有那寂冷的松杉气息能庇佑她,容纳她。

  掌心发痒,时不时有一阵热气袭来。银针刺入的痛感早不知消散到哪处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难耐。

  睁眼时,屋里灯烛摇晃,烛花剪影映在雕窗上,无尽绵长。

  晏绥支手侧躺在她身旁,无声润着珠串。见崔沅绾醒来,晏绥眼眸一亮。

  “你怎么不去政事堂办公呢?”崔沅绾有气无力,身前好似压在一块巨石一般,低头瞥眼,原来晏绥给她盖了三层被衾,与棉被可相提并论。

  “那处没什么大事,放衙难得早一回,我可不得来陪你么?”晏绥瞧她额间出了层薄汗,忙拿着汗巾给她擦拭脸盘。

  早没见过他这般温柔样,崔沅绾一时语噎,不知要说什么话好。

  仔细想了又想,开口问道:“我爹娘还好么?慕哥儿还好么?”

  晏绥动作一滞,面色僵着,“他们好得很。”

  许是觉着这般模样把崔沅绾给吓呆愣了住,晏绥目光流转,逼着自己换上一副柔和模样。

  “再歇会儿罢,等到饭点我叫你起来。这几日要吃的清淡些,稍稍忌点口,身子也好得快。”晏绥说道,“再晚些我抱着你去沐浴,那些女使太粗心,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你的手沾上水,我可放心不下。”

  昏迷许久,连近在耳边的话都觉着朦胧模糊。崔沅绾眨眼,任由晏绥下床穿靴。

  紫袍官服早褪下身来,晏绥居家装扮随性,木簪挽起头发,一身圆领宽袖长袍,肆意自在。

  临走前又弯腰把被角折好,随意说道:“这两日收拾搬家物件,后日就搬出去住。之前不是说想去外面散心放风么,那园子大,能叫你走上一整日。”

  被衾裹得紧,崔沅绾只露出头来,眼眸明亮,认真听他说话实在是可爱。

  晏绥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门一开,秀云绵娘便挤了进来。

  “娘子身子可还爽利?”秀云端来脸盆,伺候她洗漱。

  熟人一来,崔沅绾不禁放松来。手撑在床榻上起身,蓦地觉着脚有些重,却也没多在意。

  只是脚腕一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

  顺势看过去,原来她脚腕上紧紧扣着脚链,脚链一圈圈堆积着,与床尾墙面相接,放量不大,只能叫她在屋内行走。

  哪怕仅仅只是翻个身,铃铛声便响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新出场的小暗卫也有自己的cp,撒花花~

  本章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