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眼儿媚>第122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盈袖此时简直心花怒放, 立马就想躺到床上去,可她故意作出犹豫之样,扭头看向丈夫, 抓着他的袖子, 轻摇了下,请示他的意见。

  “既然叔父这么关心你, 你就让杜小姐治一下。”

  陈南淮扶着盈袖, 绕过屏风,瞧见床上虽说是崭新的被褥,可谢子风的温度还在。

  男人面上流露出抹厌恶, 脱下自己的锦袍, 铺在床上, 也不叫盈袖脱鞋, 就这么躺上床。

  “没事, 我在你跟前。”

  陈南淮轻轻地拍了下妻子的肩膀, 示意她别紧张,随后, 他瞧了眼一旁正在整理药箱的杜弱兰, 淡淡一笑, 问:

  “杜老爷子可好?”

  “我爷爷很好,不牢公子挂心。”

  杜弱兰冷冷道。

  她坐在床边, 将药枕等物全都摆好,刚要帮盈袖卸掉钗環,谁料忽然被陈南淮用折扇打开手。

  杜弱兰羞得脸通红, 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了。

  “南淮。”

  盈袖拳头轻锤了下丈夫的腰,下巴朝杜弱兰努了努。

  “对不起啦,杜小姐, 请恕我的无礼。”

  陈南淮虽说道歉,可一眼都没看杜弱兰,冲盈袖温柔一下,仿佛在说:瞧,我多听媳妇儿的话。

  他心里虽然极不满,还是亲手帮盈袖拆开发髻,用手指帮她顺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杜弱兰说话:

  “听闻杜小姐在长安时,同左大人关系匪浅。”

  男人暧昧一笑:“而今左大人也在洛阳,几时吃你们的喜酒?”

  杜弱兰剜了眼陈南淮,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给盈袖诊脉,冷笑了声:“公子说笑了,我和左良傅并不认识,我们杜家有家训,儿孙日后绝不能给姓左的治病。”

  “呵。”

  陈南淮冷笑了声,又道:“为什么?姓左的怎么你了,干坏事了?”

  “……”

  杜弱兰没理会,身子微微前倾,手指扒开盈袖的头发,仔细地查看,瞧见美人因紧张,双拳攥得紧紧的。

  “姐姐别怕,针灸不疼的。”

  杜弱兰找准穴位,刚准备下针,手忽然被陈南淮的折扇挡住了。

  “又怎么了。”

  “头可不是儿戏,你医术行么。”

  陈南淮收起笑,眼中尽是担忧和关心,毫不客气道:“要不你先在我头上扎,再给她下针,她还怀着孩子,万一扎出个好歹,我让你杜家满门赔命!”

  “南淮,你怎么又吓唬人家小姑娘。”

  盈袖无奈地摇摇头,冲杜弱兰一笑:“你别理他,他一旦遇着和我有关的事,就很凶,其实他没恶意的。”

  “嗯。”

  杜弱兰笑着点头,可这会儿手已经开始抖了,掌心也在冒汗。

  “你怎么回事。”

  陈南淮盯着杜弱兰的手,接着下猛药:

  “听闻你爷爷在洛阳开了医馆,心怀慈悲,不给达官贵人瞧病,专门给穷苦百姓看……方才来玄虚观的时候,我瞧见医馆门口聚了好多人,似乎是你家的药把人给喝死了,人家揪着你爷爷的头发,要送他见官呢。”

  “你胡说!”

  杜弱兰到底年轻,经不住陈家父子前前后后的恫吓,这会儿已经方寸大乱,气得朝陈南淮喝道:

  “我爷爷医术高明,怎么可能会医死人,一定是你们栽赃!”

  “你瞧瞧你那样儿,还能下针么,毛都没长全,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南淮不屑地瞥了眼女孩,什么话都不说,直接从床上抱起盈袖往出走,冷冷地撂下去话:

  “回去跟你爷爷学几年,开上几年的方子,再出来给人瞧病罢。”

  盈袖大惊,忙挣扎。

  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南淮,你,你先放我下来。”

  “我日后另给你寻好大夫,咱今儿不治了,我不放心。”

  陈南淮丝毫不给盈袖任何机会。

  “南淮,你听我说,”

  盈袖都要急哭了。

  刚从屏风后出来,她就看见谢子风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

  “陈南淮你怎么回事!”

  谢子风提着拳头,厉声喝道:“我今儿可是听的真真儿的,人家杜小姐好心给盈盈姑娘瞧病,你欺辱她作甚。”

  “你起开。”

  陈南淮厌恶地白了眼谢子风:“感情媳妇儿和孩子不是你的,你不心疼。”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指不定是谁的媳妇儿。”

  谢子风毫不想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与陈南淮争夺盈袖。

  “你们干什么呀。”

  盈袖又气又急,她的胳膊被这两个男人又掐又拽,疼得要命。慌乱间,谢子风忽然抓住她的手,偷偷往她袖子里塞了封信,并且轻轻拧了下她的腕子。

  随后,这男人抓住她肩膀,要把她从陈南淮手里夺下来。

  盈袖此时心跳得极快,这又是哪出?难不成让杜弱兰瞧病,竟是虚晃一枪?真正的后招,是这份信?

  “别动我!”

  盈袖这会儿已经被这两个男人弄得站到了地上,她的左手紧紧抓住那封信,佯装眩晕气恼,连连往陈南淮身上退,瞧见谢子风在打南淮,赶忙又去拉架。

  慌乱间,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定了定心神,一耳光朝谢子风扇过去。

  耳刮子声太清脆太响,所有人登时愣住。

  谢子风不可置信地抚着发红发热的侧脸,瞪着盈袖,看了很久很久,目中的失望和愤怒甚浓,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为什么?”

  谢子风上前一步,眼睛瞬间血红,质问盈袖:“盈盈姑娘,我帮你治病,做了这么多事,累得父母大人遭人耻笑,你居然,居然……”

  盈袖心里高兴极了,暗道这谢子风也是个能说会演的。

  她退到陈南淮身边,将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眼睛一眨,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反问谢子风:

  “帮我恢复记忆,我谢谢你了,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真的想要记起过去?”

  盈袖用袖子抹去眼泪,低头,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荣国公夫妇,颇有些埋怨道:

  “我已为人妇,为人母,若过去真那么不堪,记起那些做什么,现在好就行了啊,人不都是往前看的么,谢公子何必揪着我们夫妻不放。”

  “盈盈姑娘,你可知道年初在曹县,陈南淮是怎么欺负你的么?你可知道,我为了找你,走遍了大江南北么,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陈南淮此时简直心花怒放,他一把环住盈袖,将她护在怀里,笑着讥讽谢子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哥,你单方面喜欢袖儿,我们管不着你,可你若是伤害了她,就可别怪兄弟不顾往日情分了。”

  “我…你…”

  谢子风气得咬牙切齿。

  刚要说一两句,谁知荣国公大袖一挥,重重地喝了声:“闭嘴!”

  荣国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身量壮大,如同小山一般压下来,扬蒲扇大的手,打了儿子一耳光:

  “孽障,丢人的事还没干够?若是以后再纠缠淮儿夫妇,老子打断你的腿!”

  “爹,你让我单独和盈盈姑娘说几句话,她一定是害怕陈南淮这王八蛋!”

  谢子风不甘心。

  “混账!”

  荣国公大怒,一掌打下去,竟活生生将儿子给打晕过去。

  身后的郭夫人瞧见此,忙不迭地奔上来,从丈夫手中夺过儿子,连踢带打,哭着骂:

  “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是这么个呆根子?好好劝不行么,为什么打他?他这么小的人,经得住你虎狼似得巴掌?”

  荣国公一脸的烦闷,无奈地冲陈砚松父子三人笑笑,叹了口气:“荫棠啊,真对不住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砚松忙过来瞧谢子风,帮着荣国公夫妇将子风扶到床上,同时,给南淮打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袖儿离开。

  “你也是的,打他做什么,好好劝嘛。”

  陈砚松亦嗔怪了句。

  他让哭泣的杜弱兰帮谢子风瞧了下伤,坐着又说了会子话,约莫着淮儿夫妇已经出了玄虚观,这才起身离去,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杜弱兰,说是姑娘家家在外头不安全,他得亲自把杜小姐送回去。

  ……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金炉里燃着“李王帐中香”,清甜的梨子味道弥漫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床上躺着个俊朗挺拔的年轻人,是谢子风。

  郭夫人坐在床边,哭着帮儿子擦脸上的汗珠子,十分的伤心,忽然,妇人扭头一笑,问旁边站着的丈夫:

  “我方才演得好吧?”

  荣国公揽住妻子已经发福的身子,还似年轻时那样,轻揉了下妻子仍乌黑发亮的头发,笑着看向昏睡的儿子,柔声道:

  “好,又把我给骗过去了,被你骗了一辈子了。”

  郭夫人得意一笑,头靠在丈夫小腹,忽而重重地叹了口气:“梅丫头真是可怜,一看见她,我就想起玉珠。”

  郭夫人仰头,看着丈夫已经苍老的脸,笑着问:“咱们一家三口骗陈家父子,会不会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这闲事咱两个若不管,你儿子肯罢休?”

  荣国公摇头一笑,道:“放心,我今儿瞧仔细了,便是没你儿子,那梅丫头也会想法子让自己恢复记忆的,绵里针,温柔刀,嘿嘿,把陈南淮玩弄股掌之间,的确是陈砚松亲生的。”

  “哎,你说咱们子风以后找什么样儿的媳妇,梅丫头这样的好不好?”郭夫人笑着问。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屁股后头跟着的好男儿太多了,根本轮不到你儿子。”

  荣国公是行伍中人,说话自然粗些。

  “陈南淮不必说了,还有个左良傅呢,那小子可不是善茬。”

  “那杜家丫头呢?”

  郭夫人接着问:“模样俊,也有手艺,日后若是子风病了,她能端茶递水地伺候。”

  “那你还不如找个老妈子呢。”

  荣国公轻拍了下妻子的肩膀,笑道:“杜丫头和你儿子是一路性子的人,只能当酒友,不能当夫妻。”

  “你老是驳我,仿佛我说的都是废话。”

  郭夫人恼了,忽然噗哧一笑:“不过这辈子下来,好像你说的都对。”

  郭夫人笑着看儿子,轻抚着丈夫搭在她肩上、那双皮肤已经松弛的大手,轻声问:“哎,三个儿子,你最喜欢哪个?”

  “子风。”

  荣国公笑的温柔,亦问:“你呢?”

  “我也是。”郭夫人笑道。

  荣国公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小儿子,轻轻地拍打了下儿子的脸蛋儿,冲妻子笑道:“那两个大的,子乔带兵打仗,弄得一身匪气,又凶又恶,瞧着就烦;子献当官从政,总板着张脸,一出口就是孔孟之道,又酸又臭,我最是讨厌听他说话。还是咱们幺儿好,机灵可爱,又仗义善良,多好的孩子啊,是我的种。”

  “呸!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

  ……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玄虚观外

  闹了这半响,已经到黄昏了。

  游园上香的仕女公子们也早都打道回府,夕阳柔柔地洒在台阶上,碎了一地的金黄。

  盈袖脸色有些差,懒懒地靠在陈南淮身上,由丈夫搀扶着出了道观。离得老远就看见赵嬷嬷、海月等人迎了上来,将她从陈南淮手里接过。

  “怎么回事啊,奶奶脸色怎地差成这样,头发怎么也散了。”

  赵嬷嬷心疼地上下打量盈袖,问陈南淮:

  “哥儿,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内院由国公府的卫军把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老爷呢?怎么不见他出来?三爷这会儿怎样了?”

  “哎呀,嬷嬷您怎么话恁多。”

  陈南淮嗔了句,他仰头,看着天空。

  夕阳正好,将云朵染成了金色和玫瑰红,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陈南淮长长地出了口气,以后,再也没有谁会抢走他的幸福。

  “袖儿,现在难受么?”

  男人轻声问。

  “肚子有些疼。”

  盈袖虚弱一笑,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那份信,柔怯怯问:“这事,咱们算是解决了吧。”

  “解决了。”

  陈南淮定定地点头。

  忽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陈南淮朝前看去,见百善面带惊惧,急匆匆地从观里跑了出来。

  到主子跟前后,百善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双手垂下,道:“爷,长宁侯府的四公子今儿早上殁了,老爷方才让小人过来告诉您一声,待会儿和他去一趟侯府,给四公子吊个丧。”

  “知道了。”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百善。

  果然,他瞧见盈袖脸色变得更差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袖儿……”

  陈南淮有些尴尬。

  “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盈袖叹了口气,生生将埋怨吞咽下去,由赵嬷嬷抚着上了马车。等到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彻底地松了口气,轻摸了把那封信,愕然发现,那用麻黄纸做成的信封,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浸了个湿。

  她此时紧张得心咚咚直跳,谢子风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记忆,真要恢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L城钢枪,终于到了决赛圈,下一章,能不能吃鸡?

  今天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多多留言~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