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虫鸣声杂乱,在他的耳中却十分热闹,他听见攻和兄弟们笑谈的声音,被夏夜的风吹进耳里是让人心里发烫的温柔。
声音渐远,只听见攻笑骂:“老七别闹。”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呢?
攻和下属的关系与爹爹和下属的关系似乎不一样,攻待他们的那种平等和尊重是装不出来的。
还有那个老七,肯定是在开我的玩笑,明天一定要记得狠狠瞪他一眼。
只可惜第二天一看到攻含笑的眼眸,他什么都忘了。
后来进了宫,想攻想到极点的时候他假装新来的侍卫偷偷去御书房当值,正巧碰上攻和亲信议事,换班的时间他被一个自来熟的侍卫抓着科普:“你看,那些都是皇上特别信任的人,和我们就是不一样!特别是七爷,我觉得他最好了……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站了许久腿麻得不行的受看着侍卫亮晶晶的眼,羡慕地低语:“我也是。”
不过这点梦想和当初的无数奢望一样,都被他忘了,继续在深宫里做他无欲无求的“静妃”。
如今时过境迁,看到老七站在敌方阵营,他倒是都想起来了。
受很替攻不值。
可是现在不能瞪那个人。
“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受难过地想,“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背叛他。”
刀剑出鞘拉弓引箭的声音四起。
受直接忽视了把自己包围住的异族人,叹息着开口:“是为钱?为名?还是为利?我以为在我身边,你们都不缺这些的。是我的错。”
如果攻在现场肯定会大吃一惊,受连他生气时右手不自觉地摩挲剑柄的小动作都模仿得十成十。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模仿了,他在扮演攻。
18
老七脸白如纸,几乎跪倒在地:“不,大哥……我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
年轻的皇帝笑了,缓缓拔出剑,寒光所指之处却是自己曾经的兄弟,眉角微挑,话语平淡但极其嘲讽:“朕还想多活几十年,可不敢当你的大哥。”
“果真是,兄弟情深呐……”被忽视敌国将领缓缓拍了两下手,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日日夜夜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脸,扭曲地笑了:“你们中原人不是说胜者为王败者寇吗?束手就擒吧,我的皇帝。”
受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惊得一哆嗦,慢慢把剑移向他:“好好一个人,这么脑子坏了,朕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皇帝了?在朕的国土上说什么胜负已定,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还是说……祭司没在,你们就变成虚有其表的废物了?”
攻的声音曾被人形容是“逢人便带三分笑意”,在怼人时也依旧如此。
受甚至在这时候还能分心去想这声音真好听。
不过手上仍握牢了剑。
“……你……”将领气急,就想掏出武器迎上去。
受一步不退,心里却紧张得很,不知对方深浅,攻的亲信何时赶到,或者说会不会赶到,他都没底。
面上不显,却做了最坏玉石俱焚的准备。
二人就要短兵相接,一人破空而来,只一声“放肆。”敌国将领立即收了招,朝着来人深深行礼:“祭司。”
一时间兵器放下众人跪地声响成一片。
“我让你这么冲动了吗?”祭司看起来年龄不大,整个人埋在黑斗篷里,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就这样站着,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族人跪拜。
干瘦的手狠狠扇了将领一巴掌,然后转身,黝黑的眸子像是要把受看穿:“是我管教失当,还请皇帝恕罪。”
受收剑入鞘,轻佻一笑:“既然美人儿开口,朕就既往不咎。那就……请您和您的狗,滚出这片土地吧。”
“皇帝这是说笑了,我们会走,不过,在走之前,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到x族一叙?”声音温柔有礼却不容拒绝。
不管受是何反应,祭司随意一挥手,就有几个士兵向他走去。
步伐机械,目无悲喜,不似常人。
似乎只能感知到受的存在。
连被受斩断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仍固执地去抓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