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热辣的天气能将整个人晒化。黄桷树的叶片被晒得弯卷起来，蔫兮兮的，透过阳光，树下留下各种形状的树荫。
学生们今日查成绩，早早地汇集在学校，有专门的辅导老师辅助填写志愿。
校门口聚集了好些记者，听说C市的市状元就出在这所高中。像是闻到味道的饿蝗，记者们将整个学校大门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保安不管吗？”
“校门口堵着，又不在学校里头，管得住吗。”
“我们跟老师说一声吧。”
“没事儿，我去说。”
一个学生顶着烈日上前，拿着书本遮阳，露出小半张脸来，对记者们说道：“你们要堵的人没来，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们上学。”
记者哪儿肯听一个学生的话，讨好地笑笑，说：“小同学，今天你们不是填写志愿吗？他也不来？”
学生嗤笑一声，说：“高考状元，随便填一个大学，人家有不收的道理？用得着来上辅导志愿课？”
众人拥堵的高考状元正躺在自己的房间，手机被震动震到直接关机。
家里房间并不隔音，楼梯传来熟悉的高跟鞋声，状元叹口气，抱着书翻了个身，以后背对着来人。
“瞧你这丧德性，志愿填了？”
元晴“嗯”了一声，将书册又翻了一页。
元兰眯着眼细细瞧了，好像是一本古书，一句话能有十种意思五六个生僻字。她抿着唇，伸手揪了揪元晴的耳朵，道：“填的什么专业啊？”
“刑侦侦查。”
“哦，刑侦......警校啊？”元兰瞪大眼，往元晴小身板上扫了又扫，道，“就你？”
元晴懒得搭理她，岔开话题道：“怎么想着回家了？跟你同居的那帅哥又被你甩了？”
“什么叫又啊，都市男女，分分合合很正常。”元兰说着，却没否认元晴的话，拿起桌上的薯片熟练地撕开，咔嚓咔嚓地嚼着，像一只小仓鼠。
元晴躺着，想起自己姐姐从小到大处的十几二十个对象。有青葱岁月的白衬衫少年，也有穿着西装板板正正的老板。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她都喜欢，却好像又都不喜欢。
这次男朋友是一个搞艺术创作的，会画画会写字，一副画能卖上天价。
元晴看着元兰乐乐呵呵，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失恋困扰的模样，问：“这样谈下去，不会受伤吗？”
元兰一怔，随后笑着拿起桌上的拼图，比给元晴瞧，说：“这是你，这是你今后的女朋友。你看，是不是严丝合缝的？”
两块拼起来的拼图，凸起凹陷，的确是严丝合缝。
元兰随手拿来一把剪刀，将其中一块拼图的边缘剪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说：“这个呢，是姐姐。”
元晴沉吟着看那块拼图，将它攥在手心，说：“不去寻找另一块，不就行了？”
“可是姐姐喜欢啊！”元兰眼睛亮亮的，跪坐在地上张开手，像是在拥抱一切能碾碎她理智的精神力量，“爱情很有魔力，姐姐离不开爱情。遇到契合的另一半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姐姐我啊，不怕受伤。”
元晴抿着唇，不说话了。
“对了，有个前男友给我介绍对象来着，说是家世好、长得好。”
“前男友给你介绍对象？他转行拉皮条呢？”
“就是啊，不过人情世故往来，也不好回绝。我还得去出差呢，弟弟帮姐姐去回绝吧？”
“有什么好处？”
“我可是你亲姐姐！”
元晴哼哼唧唧地不爱动弹，翻身不搭理元兰，被元兰用包包狠狠锤了一下屁股。
夏季炎热，元晴戴着鸭舌帽走在商场之中。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刚高考的高中生。
偶遇到一个同学在勤工俭学兼职，元晴买了两杯奶茶，想着一会儿给被回绝的一杯，喝点甜的心情好点，也不至于迁怒于他。
终于走到了茶餐厅里，元晴进入预约的包房，把鸭舌帽取下扇了扇风。
空气中有好闻的菠萝包甜味，元晴皱皱鼻子，忍着饿喝了大半杯奶茶。
房门被人敲响，元晴立刻坐正，深吸一口气。
开门的男人十分普通，普通到走入人群都没什么人会多看两眼。
元晴刚松一口气，就见那人把门别好，退后半步，说：“周总请，需要上菜的时候按一下传呼铃就行。”
有了前人衬托，随后进来这人似乎显得更加俊朗了。
西装笔挺，衬衫扣到了脖颈处。头发清爽干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藏在眼镜底下的眼睛深邃，像是某个黑洞，下一秒就要将人全数吸纳进去，一根头发都不会吐出来。
周璋坐在椅子上，看向面前的某种不知名勾兑出来的饮料，问：“给我买的吗？”
元晴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答道：“啊、啊是，楼下买的，芋头口味的。”
周璋有些不熟练地取出吸管，纸吸管太过软了，塑料封口又太过紧实，试了三四次都没有成功插入。
元晴伸手，用拇指堵住吸管口，用力一插，说：“纸吸管得堵住......不好意思，我、我再去给您买一杯吧。”
青年似乎刚意识到用手触碰了需要入口的吸管，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周璋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略红的耳根，摇摇头将吸管含进嘴里，吸了一口奶茶，道：“没事，很甜。”
元晴脸更红了。
一顿饭吃完，元晴总算是想起今天的主要目的，菠萝包连着吃了三个，他一张嘴就是满满的甜腻味道：“周先生，关于......”
“我知道，朋友介绍着谈恋爱还是有些尴尬的，对吧？”
周璋的话让元晴稍微镇定了一些，笑道：“是的，周先生能懂就是再好不过了。”
周璋也跟着笑笑，奶茶没喝多少，却一直攥在手里，说：“我比你年纪大不少，你们年轻人想要的恋爱，应该是先线上联系，再约会，最后才是确定关系？”
元晴常年脑袋削尖往书本里钻，哪儿知道人家早恋怎么恋的，眨眨眼道：“应该是吧。”
周璋点头，拿出手机，说：“那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
跟相亲对象的弟弟交换联系方式？
元晴说不出哪里不对，但还是乖乖拿出手机扫了对方微信码。
周璋满足地看着新增好友，在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说道：“嗯，我可以开始追你了吧？”
元晴：“......？”等、等等。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头，元晴下了车，自己走回了小区。
保安认识小区里头的高考状元，见他魂不守舍的，还从保安室里拿出半箱李子给他，说：“小元晴啊，尝尝哥老家结的李子啊，可甜了。”
元晴愣愣地抱起纸箱，道谢，随即一步步朝着家里走去。
太阳当头，晒得他有点记不清怎么回的家了。
父母在公司还没回来，元兰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去外头出差，他一回来，密封的家中像是蒸笼一般。
脱了鞋，元晴就势躺倒在地，养的边牧过来一下下舔着他的脸。
手机发出声音，元晴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手机看。
【zhou：到家了吗？】
元晴没急着回复，翻过身来，将周璋的朋友圈点开扫了一眼。
都是一些社会人的社交场合，一堆又一堆的酒会、饭局，偶尔一点日常的就是在一个像是大草原的地方上头打高尔夫。
有钱人的奢侈爱好。
元晴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预备小警察：刚到。】
周璋回消息并不勤，一天回一次也是常有的事。
元晴刚开始还在想要不要跟人家解释清楚，而后看到对方这回复频率也就放弃了。
估计话还没说清楚，人家就又忙别的了。
学校通知书很快就发到了元晴家中，周璋的事情被他完全抛在脑后，安安生生地和同学家人度过了一个愉快且悠闲的暑假。
警校收分并不低，并且管得很严。
高考状元到警校上学的事情，并没有瞒住所有人，有心打听的人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军训完元晴就黑了两个度，头发也被剃成了板寸，每天跟着班长绕操场跑五公里。
六点起床跑操，一直跑到周六。周天休息日，早上还要被*练的声音吵醒。
元晴摸摸自己有点形状的小腹肌，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个拿笔杆子的学生。
“元晴，请到假没，我们去网吧玩玩？”班长攀在门口栏杆上喊他。
元晴点头，换了一件白卫衣，说：“今天打啥啊？”
“玩魔兽呗——”
四五个大小伙子往警校外头走，他们这一趟出去不容易。寻常大学生出一趟校门直接就走，他们出校门还得向导员请假。
路上遇到个实习岗的学长，正穿着学员警服走进来，说：“哟，去哪儿啊？”
班长跟他哥俩好地撞了撞肩，说：“吃个火锅去网吧，学长累够呛呢？”
学长甩开满头的汗，说：“能不累吗？上周出警，有一农工说工地拖欠工资，把人大老板的车砸了，那玻璃片差点插人眼睛里。”
“嚯，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包工头没发钱，不找包工头麻烦，扭头把人大老板打一顿，你说说这......”学长叹口气，不欲多言，摆了摆手便离去了。
这一路走到了火锅店外头，班长烟瘾犯了，拉着两个同学站在墙角处抽烟，打火机打了三四次都没打出火星来。
元晴看了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去买水，你们喝吗？”
“不喝，带个打火机啊小元晴。”
元晴摆摆手，走到便利店门口，正仰头喝着水呢，就见一辆迈巴赫停在便利店门口。
下车那人他还有过一面之缘，好像是姓钟，是周璋的助理。
“元同学？真巧。”
元晴眨眨眼，外头看向那黑色的迈巴赫，问：“周先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