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女捕快打铁记>第45章

  这倒是让人始料未及,她只是随口说想吃小酥饼,娘亲做的最好吃的不是月饼,也不是八宝粥,而是小酥饼,香香脆脆的,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娘亲就会做上一盒,什么烦恼都没了。眼前的三盘酥饼,花样挺多,有圆的,有方的,可是和娘亲做的都不一样,她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味道不一样,却出奇的好吃,好吃地想哭:“谢谢”。

  秦随风摸不着头脑,怎么又哭了?

  “我对你那么不好,总是凶你,和你要钱,从没给过你好脸色,我真是坏透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想起她以前的种种劣迹,自己都觉得过分,人家不计前嫌,这种时候以德报怨,更让她无地自容。

  跟她相识几月,越发了解小姑娘心思不是一般的重,什么事情都思来想去,从一开始当她是纨绔,到后来喝了酒说那么多心事,他对郝韵来的印象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至于救她这件事,确实不是偶然。

  昨日北连人来势汹汹,还没反应过来就杀到水丰街了,他好不容易冲出重围,不知怎的就想起来这丫头,按理说不用他操心,县衙的官兵自会护郝府周全,但还是到了郝府,只见下人四散,一片狼藉,一问之下才知郝大人携家眷出逃,出城的小路他知道,一路追上去,还是晚了一步,郝夫人遇害,只好将这一老一少带回寨中。

  “小丫头别多想,刚哄完画如,可没力气再哄你,快趁热吃吧”,他犹豫一下,拍了拍郝韵来的头。

  郝韵来吃完手中这块,又拿一块:“我看她年纪不大,你们,成亲很久了吗?”

  “过了年就十五,该及笄的年纪,总也长不大,她从小身子不好,一年到头多半躺在床上,大家把她惯的无法无天,才成了这个样子,师父临终前放心不下,我就想着反正这辈子也没什么打算,干脆照顾画如就是,这才成了亲”,秦随风解释。

  郝韵来听懂了他话中意思,还是问道:“所以,你把她当妹妹?”

  “妹妹也好,妻子也罢,画如是我的责任,你休息一会吧”。

  下午接近黄昏时分,郝知县风尘仆仆回到青松寨,看到郝韵来精神好了很多,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父女俩互相宽慰几句,郝知县交代明天一早动身去则客。

  “我们还回来吗?我想娘亲了怎么办?”

  郝知县叹一口气,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战火硝烟弥漫,此去经年,归途遥遥,但总有一日会回来,总有一日杀尽北连人为他的双双报仇雪恨。

  “会回来,我们阿韵只管好好的,一切还有爹”。

  她的家还在,她还有老爹,娘亲你放心,阿韵会乖的。

  临行前最后的时光她想和娘亲一起度过,郝知县顿了一下,终究没和她同去,他怕去了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中乌云遮蔽,后山上郝夫人的坟墓孤零零,郝韵来抱着木牌,靠着坟堆。

  “娘亲,我和爹明天就要去则客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阿韵有点害怕,阿韵好想娘亲……”

  她不再说话,怕再接着说又要哭了,娘亲一定就在这里看着她,会担心的。

  片刻后,远处悉悉簌簌,似有脚步声,天黑看不清,进了才显出轮廓是秦随风,手里领着两个小瓷坛,坐到郝韵来身边,一腿屈膝,一腿平放,左臂支在膝上,右臂拿酒。

  “你怎么来了?”

  “郝知县说的,他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这是什么?”郝韵来指着他手里的东西。

  “酒,但不是给你喝的,我喝你消愁”,郝韵来的酒量他见识过,虽然在悄无声息中就醉了,醉了也不闹,只是变得絮絮叨叨,但她明天还要赶路自然不能给她喝。

  他扯下酒封,小口啜着。

  这种说法郝韵来第一次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况是你喝,我的愁如何能消?”

  “我说消得便消得”,一瓶酒没多少,这就见了底,又开了有一瓶.

  “我看是你想消愁吧,不如说一说,娘亲总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得一天天的过,但是不论悲伤还是快乐也在一天天变化,没有长久的喜也没有长久的忧,娘亲拼死护我便是想我好好活着,道理我都懂,只是做不到罢了”。

  秦随风一笑:“你娘看的通透,你说的也不错,懂理之人无数,不见得人人成圣,我自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收养在青松寨生活,十几年日子过得太平,往事平时不太提,还以为自己真的忘了,现在触景生情才知心里却无一刻安稳,”。

  他竟是父母双亡?郝韵来望他仰着头喝酒,表面平静,内心翻涌,怪不得从未听他提过家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郝韵来安慰不了他,道:“我能给你写信吗?我把在则客的见闻写下来,你烧给我娘,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的,现在她只能在这里了”。

  “好”,喝尽最后一滴,将两只瓶子整齐摆在身边,他酒量不错,除了身上微带酒气,神色依旧清明,“往后性子收敛些,人生地不熟,不比在蔡县胡作非为”,他提醒郝韵来,随后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明日要赶路”。

  郝韵来心中微动。

  秦随风见她没起来,向她伸出手,还是略微粗糙的手,布满茧子,她将手递过去,站起来的同时双手抱住秦随风,这辈子她做过的大胆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明日一别恐怕此生都不再见,她不是伤春悲秋的闺阁小姐,不会把感情全都藏在心里生根发芽,纵是他有了家室,纵是他们此生无缘,她也不想遗憾,总是该说出来的。

  “你……”秦随风拎着两个酒瓶子不知所措。

  “我心悦你”,她闭着眼把这句话讲了出来,寒风还在吹,夜里更甚,“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也不敢相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颗心就不听我的话了,在你家留宿的那天我是故意的,风言风语正合我意,可是你一直都很讨厌我,我三番两次砸你摊子,用袁缨威胁你,知道你有夫人还对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这些话说出来就没有余地,但是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我才忍不住想告诉你,我说完了,我们回去吧”,郝韵来一股脑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随即放开抱着他的手,退后一步离开炙热的体温,被夜风裹住。

  她看向郝夫人,娘亲,阿韵又任性了。

  秦随风一下子没缓过神,扣住郝韵来的手腕,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郝韵来喜欢他,他感受得出来,但他无法回应,今夜郝知县让他来后山劝郝韵来,他的话她能听进去,他就更加确定,只是他本来打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没想到她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从前我只当你是小孩心性无理取闹,袁姑娘的事我确实怨过你,但从未厌你,如今袁姑娘人已不在,这些事也就不再提了。正如你所说,我有画如,对你,只当作好友,今后亦不会再见,缘分到此便算了结,你该有更好的归宿”,他这般说,算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亏得夜深无人,不然郝韵来得钻进地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