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藩王每天都在上淘宝>第153章 辩驳

  他倒不是要寻人商量, 而是心里有些乱, 又不能对外人说,便自己寻个地方,仔细斟酌斟酌。

  太子上奏, 百官弹劾顺王一事, 姚斌不是不知晓, 只是他人微言轻, 又没有什么证据, 哪怕知晓刘家是罪有应得, 也只敢私底下跟儿子议论两句,却不敢对外说,一心期盼着顺王能将刘家一案的始末递奏折上来, 好将这些胡说八道的大臣脸打肿,也叫他看个热闹, 却不想左等右等奏折不来,却等来了这么一封报纸。

  姚斌人未必多聪明,却也不蠢笨, 离刘家一案过去那么些时日, 连雪都化了, 就连他家下人都进了长安一回, 但顺王的奏折却没见一封,再联想到下人说的城门盘查严格,逮着北边来的人就要仔细盘问,尤其是莫州的, 焉能不明白,必定是太子不想叫这奏折让皇上看见,给拦下了。

  想到太子的权势,姚斌就心里直打鼓,可一想到顺王叫人制的那些稀罕东西,整颗心又直发热,叫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姚斌在内堂的椅子上枯坐又枯坐,直坐了一个多时辰,坐的他腰酸腿又麻,才定下主意。

  太子的权势固然可怕,可顺王也不是泥捏的,不然那些百官为何逮着机会使劲弹劾他,不就是在长安时叫顺王打疼了打怕了,这是在报仇呢。

  顺王虽如今看着脾气好了许多,但那是没招惹他,又有一大堆事务要忙,姚斌可不信太子和这些大臣都欺负到他头上了,他会忍气吞声,现下虽没什么动作,指不定就有什么计划呢。

  再者他也没那么傻会堂而皇之的去得罪太子,他就将这份报纸往泰王府上一递,是不是递进宫中,可就不关他的事了,无论这事成与不成,他都算帮了顺王一个忙,依顺王的性子,想必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定然会记着他。

  越这么想,姚斌想帮衬顺王的心就越坚定,只恨不得现下就揣着报纸找上泰王府去,但到底忌惮太子势大,就这么找上门去也实在招人眼,总要找个顺顺当当的借口。

  姚斌按捺住心思,焦急的等着儿子散职归来,好同他一道借着往泰王府送礼的借口,大大方方的往泰王府去。

  姚斌在内堂里枯坐,城外山中行了一路狼狈不堪的庞林几人总算遇见了亓王的人马。

  庞林几人皆是一身伤,又都是习武之人,看着凶悍的很,标志着身份的衣裳又在泥水里滚过,乍一看跟要劫道索财的贼匪似得,即便几个壮汉知晓在这长安城边上不大容易能遇见贼匪,但也吓了一跳,铮的一声就从腰间将挎刀抽了出来,若非看见几人身后还跟着同样狼狈的杨姑娘,只怕二话不说,就要挥刀砍过去了。

  毕竟贼匪劫道不能带个柔弱的女眷不是,即便如此,几个壮汉也不敢掉以轻心,警惕的看着庞林等人,也不敢让他们走近了,离着老远就大喝道:“什么人!来此地干什么!可有表明身份的路引令牌?若是没有,再往前走可就莫怪哥几个手里的刀剑了。”

  庞林等人跟着马蹄印赶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人,心里是又急又喜,急的是怕另外几个宿卫被死士追上性命不保,喜的是他们如今见到亓王的人,算是能将殿下交代的事顺顺利利的办成了。

  庞林虽是受伤不如旁的几个宿卫重,但也口子不浅,耽搁了这么两天一夜,血流了不知多少,这么心神一松,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好在心里有口气撑着,倒也能勉强打起精神,生怕再走近几步就要迫不得已打起来,忙停住脚步,从怀中掏出妥善收好的顺王府令牌高高举起亮给他们看,也大声道:“在下几个是顺王殿下身边的宿卫,奉顺王殿下的令护送杨姑娘回长安,不想在路上遇见匪人,被强抢了随身携带的财物,又身受重伤,不得已来向亓王殿下求援。”

  遇见匪人,被抢了财物,向他们殿下求援?几个壮汉听的纳罕不已,又有些半信半疑,仔仔细细盯着那令牌看了好一会儿,又面面相觑的对视了片刻,才有一个先前被唤做李二狗的宿卫小声道:“那令牌看模样的确是顺王府的无疑,只是这几人既是顺王府的人,怎会有匪人敢胆大包天劫他们的道?再者这里离长安城何等之近,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为何不直接进城?而是多费时间向殿下求援?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们倒没想着会不会有人假借顺王府的名义故意接近亓王,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殿下虽贵为皇子,可也是不管事的,再者他们殿下平日里是爱玩了些,却也不像顺王一般时常与人结仇,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行刺亓王,不过为了谨慎,几个人还是未让庞林等人近身,依旧一副戒备的神情,大声道:“你说你几人是顺王府的人,既是顺王府的,又怎会被匪人劫道,再者这里离长安城如今之近,你们为何不直接进城?反倒来寻我们殿下?我看你们是没说实话,亦或者是冒充的,还不快如实说来。”

  庞林等人早在来的路上就商议好了对策,因此听到这番质问也不慌不忙,只是心中焦急,语气也不免急促了些,露出一个苦笑道:“莫说诸位不信,即便是我们兄弟几个也仿若做梦一般,我们不过出门办差时想的这差事简单,就带的人少了些,谁知就会被匪人盯上,直说我们是冒充的,既是顺王府的人,又是护送女眷上路,怎会不多带些人马,不由分说就砍杀过来,若非我们功夫不弱,只怕早就被那些匪人砍死了,至于我们为何不进城,兄弟几个看我们的模样,哪里敢进城,还不得引起什么乱子,最重要的是我们殿下再三交代了,护送杨姑娘进城时务必要小心些,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若是我们就这样进城,让殿下知晓了,依殿下的性子,哪里还有我们兄弟几个的活路。”

  庞林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不已,听的几个壮汉原还有些疑心顿时就去了三四分,还生出几分同情来。

  毕竟顺王的性子,他们谁还能不清楚,脾气上来就是当着圣上的面就敢打人的,别说几个小小的宿卫,若当真没将差事办好,只怕的确性命难保,也难怪吓得几人不敢进城,非要绕远路来寻亓王了,到时乔装打扮一番跟着亓王进城,的确不易惹人注意,虽说丢了些财物,但差事办好了,说不定只用吃些皮肉苦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该问的还是要问,几个壮汉又将眼神落在站在一边垂着头的杨姑娘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见有哪里藏着兵器,看模样的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神色便越发缓和了,问道:“这就是你口中说的杨姑娘?”

  壮汉虽只问了一句,可大家都是宿卫,平日里看的都是一样的活,庞林焉能听不出来他言外之意,待壮汉话音一落就道:“正是,这杨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幼时与家人走散被人掳走,辗转卖到莫州,前些日子才被我家殿下救下,殿下怜她身世可怜,又听闻她小时在长安长大,似是出身官宦人家,便派我等护送她回长安,想帮着她寻到亲人,只是又怕她亲人没寻着,引来什么怀有其他心思的,便嘱咐我们小心些,不要多惹人注意。”

  原来是替人寻亲,又是被拐卖去的,难怪要这么仔细,再者女子被拐卖,又能卖到什么好地方,顺王这是怕再传出些风言风语,又叫百官们弹劾一回。

  几个壮汉心领神会,脸上的神情就又缓和了许多,虽叫这八卦勾的有些抓心挠肺,可也不敢问,只得强忍着,时不时看杨姑娘一眼,叫庞林等人走近了,将手中抽出的刀也收回鞘中,道:“几位兄弟来的正是时候,恰巧今日亓王殿下就在山中打猎,只是如今猎物大多都藏了起来,不好寻,亓王殿下少不得要多费些时辰,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不如几位兄弟就先在此处等着,也好叫我们帮着包一下伤口,虽说我们没学甚医术,但也随身带着伤药,待回城后再好生医治不迟。”

  几个壮汉说着就掏出腰间藏着的药包,就要替几人包扎,可庞林等人哪有心思,焦急的问道:“几位兄弟可知晓亓王殿下在何处?实在是殿下再三叮嘱了的差事,我们不敢耽搁。”

  你们不敢耽搁,我们也不敢打搅啊,几个壮汉听到他这话,面色都有些难看下来,只是同在殿下身边当差,他们也知晓不易,便强忍着怒气,道:“我知晓几位兄弟焦急办差,但是也不好因为这差事,就打扰了殿下的兴致,你们就先在这儿随着我们耐心等待片刻,待殿下尽兴了,自然就会下山来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庞林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帮忙,只是到底心有不甘,正想再说几句,就听拴在一旁的马匹忽的又咴咴叫了两声,连带庞林几人在内,一干人等皆是脸色一变,顾不得再治什么伤,纷纷抽出腰间兵器警惕的看着周围,李二狗更是叫道:“你们难不成还有什么人在后头没跟上来?”

  他们自然是有人没跟着来,只是那人去亓王城外的庄子上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这里,那既然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庞林想明白这一点,脸色霎时就变的惨白,握着刀的手攥的越发紧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竟胆大包天到这般地步,他们都寻到亓王了的人马了,居然还敢追上来。

  庞林心中震惊不已,又生出不少罪恶感,他是将亓王身边的这几个宿卫连累了,若是一会儿不敌,只盼着能多撑些时间,好让他有机会将那账簿交给这几个宿卫,掩护着他们冲杀出去递到亓王手里。

  这么想着,庞林一时间悲壮之感大盛,正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乘机给亓王身边的几个宿卫交代,就听一阵崩腾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庞林还没反应过来,李二狗几个亓王身边的宿卫却神情一松,带着些高兴,又有点诧异的道:“殿下回来了,殿下今日怎地下来的这般早,平日里不是都到日落时分才肯下山吗?莫不是今日运气好,猎到了什么好物?”

  这么说着,几个被留在此处先前还分外可怜的宿卫都精神抖擞的迎了上去,庞林也兴奋万分,乘着那几个宿卫高兴不已没空搭理他们的时候悄悄的给随行的同僚递了个眼色过去,那几个同僚一直都在注意着他,一收到他的眼色,立时心领神会,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就连杨姑娘也轻轻的颔了下首。

  他们在后头打着眉眼官司,那几个宿卫高兴的边走边说,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十来个人骑着马由远及近,打头的是个弓马娴熟,英气无比的少年,正是当今的六皇子,亓王殿下。

  亓王殿下年纪不大,性子也还跳脱,老远看着李二狗等人就笑着叫道:“看看本王今日猎着什么了?果然今日是狩猎的好日子,本王带着人还没怎么找猎物,就有一头饿坏了的熊瞎子自己撞上门来,待一会儿进了城,本王可要带着熊瞎子去五皇兄府上热闹热闹。”

  说是热闹,其实是去炫耀吧,李二狗几人心知肚明,忙堆起笑,捡着亓王爱听的话奉承了一堆。

  亓王今日心情极好,听着这些奉承话更是忍不住开怀大笑了几声,又说了几句方才猎熊瞎子时遇见的险境,这才注意到跟在李二狗身后的庞林几人,不禁有些诧异,皱起眉头道:“这几人是谁?本王看着依稀有些眼熟?难不成是在本王身边伺候的?只是这身血迹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位女眷,本王可不记得出城打猎时有带位姑娘,莫不是附近村落的村民?”

  亓王这么一提,李二狗几个壮汉这才想起庞林几人来,忙回道:“启禀殿下,这几人是顺王殿下身边的宿卫,奉顺王殿下的令护送这位姑娘回长安,不想在路上遇见了贼人,被抢了财物,又受了伤,怕进城引起什么乱子,这才向殿下求援?”

  听到李二狗说是顺王身边的宿卫,亓王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听到遇见了贼人,不禁双眼一亮,驱马又往前行了几步,居高临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庞林几人道:“遇见了贼人?在何处?那贼人共有几人?用何兵器?武艺可高?”

  亓王一连串问题问下来,不止庞林被问的额上生出冷汗,其他十几个在亓王身边随侍的宿卫扈从也一脸紧张,他们在亓王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可是知晓这位王爷的性子,他这是被勾起了兴致,想学那些剿匪的武将,也去剿上一回匪呢。

  可不能让亓王随了性子,不然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这么想着,十几个宿卫扈从急的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拼命给庞林使眼色。

  庞林自然看的清楚,只是他一时不知这是何意,不由有些茫然,但亓王的问话还是要回的,不禁在心里斟酌了片刻,犹豫着道:“回殿下的话,这伙贼人不少,武艺也算高强,只是距离长安颇远,再者小的听闻,那些贼人似是四处流窜的,这会儿早不知跑到哪里作恶去了,即便小的记得被那伙贼人劫道的地方,只怕也是寻不着的。”

  亓王闻言有些遗憾,其他宿卫扈从倒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用赞赏的眼神看了庞林一眼,庞林不禁越发茫然。

  虽不能剿匪有些遗憾,但亓王还是颇有兴致,下山的路上一连问了好些那些贼匪的事,直说的庞林口干舌燥,编到再也编不出来,再说下去就会穿帮才有些意犹未尽,问道:“你们随三皇兄之藩,封地上这种事可多吗?本王听闻三皇兄的封地上民生凋敝,百姓凶恶,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都比别的地方要多些,可是真的?”

  庞林叫亓王缠着说了那许多,如今一听亓王问话就忍不住头疼,可在听到这句时却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亓王殿下说的是,顺王殿下的封地地处偏远,多是旱田,又紧挨着蛮子的草原,百姓自然要比旁的地方过的苦些,一是蛮子不时掠边,二是田地产出不多,一年到头也混不到个温饱,三就是世家官员作恶了。”

  “世家官员作恶?”亓王惊了一下,他虽是知晓天下贪官不少,却没想到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不禁问道:“怎么个作恶法?三皇兄贵为藩王,封地上都是三皇兄说了算,难不成还惩处不了几个贪官吗?”

  庞林见亓王果然顺着他的话问下来,不禁心中有些激动,险些就将实情脱口而出,幸好临出口时蓦地清醒了过来,险之又险的改了口,道:“亓王殿下说的是,顺王殿下贵为藩王,自然不会处置不了几个贪官,旁的不说,顺王殿下最近就在莫州处置了刘家,这位杨姑娘就是顺王殿下从刘家手里救出来的,因此知晓了杨姑娘的身世,这才派小人护送回长安,好叫她寻到亲人,了了一桩心愿。”

  刘家?亓王听到此处眼皮一跳,想起这些日子长安城中的传言,又想起父皇在他面前多次斥责顺王的话,不禁奇道:“刘家不是言语无状冲撞了三皇兄,叫三皇兄一气之下抄了家拿了人吗?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并非是刘家惹了三皇兄生气从而引来什么祸事,而是作恶祸害百姓才叫三皇兄处置了?”

  庞林几人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才到长安城边上,还不曾进城,自然不知晓这些事,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吓得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白着一张脸慌张道:“亓王殿下此话何来?刘家是在封地收租七成,逼得不少佃户卖儿卖女,又开设赌坊设下圈套逼的不少百姓家破人亡,还派人扮成拐子掳来不少好人家的儿女逼良为娼,这才触怒了顺王殿下,将他们抄家拿人,杨姑娘就是叫刘家祸害的,要不是顺王殿下,杨姑娘如今还不能脱离魔掌呢。”

  “哦?”亓王更惊讶了,“你此话当真?若是如此,怎地不见长安里有半点风声,反而到处都是三皇兄仗势欺人,想夺人家产才抄家拿人的传闻呢?你说的那些话可有凭据吗?三皇兄叫你送人来长安,就没将什么罪证交与你吗?”

  庞林原只想先说几句,算是做个铺垫,好等进了城之后亓王不会太吃惊,也不至于太过生气,却不想亓王平日里看着不是个聪明的,这时说话却一针见血,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叫他搪塞不行,不说实话也不行,思索片刻,庞林到底一咬牙,猛的跪在地上道:“亓王殿下恕罪,小的此番来寻殿下,并非单单是向殿下求援,而是有事央求殿下,不瞒殿下,顺王殿下此番派小人来,确实将罪证交与了小人,殿下请看。”

  庞林不敢耽搁,说着话急忙就从怀中摸出藏着的账簿,双手呈过去。

  亓王心中惊讶,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想庞林当真将罪证交出来,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去接,一边翻看着那账簿,一边嗤笑道:“你这个奴才,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想求本王帮忙,还要藏着掖着,哄骗本王,莫非是怕本王知晓了袖手旁观吗?不过如此看来,只怕你先前遭匪人抢劫的事也是假的了。”

  亓王眼神如刀的看了庞林一眼,吓得庞林头皮发麻,就要再说些什么,亓王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是为三皇兄办差的份上,本王就饶过你这一回,只是此事前因后果到底如何,你却要一言一语与本王说清楚,若是你再有半句假话,可就怪不得本王了。”

  亓王网开一面,又透露出要帮忙的意思,庞林哪还敢不说实话,急忙谢过亓王一道,才一五一十的将事说了,“小的与同僚护送着杨姑娘与刘家的一干罪证回长安,初时倒一路平静,只是在进入晋州后就不太太平,一路拼杀过来,原本二三十个兄弟,就只剩下了七八个,这一路上押送的刘家罪证也失了七七八八,如今就剩下这一本账本和顺王殿下写的奏折,那些贼人又追的紧,我们不敢径直进城,身上又没了盘缠和银两,也无处可躲,只得来向殿下求助。”

  亓王初见他们一身血污,就知道事情不寻常,如今听他说起,好似早就料到了般,倒也不意外,只是合上账册想到了什么,出神了一会儿,叹道:“本王见着三皇兄送进宫里的节礼时就知早晚会生出事端,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也罢,早一刻晚一刻都要来的……”

  亓王说着又叹息一声,抬起头往长安城的方向看了片刻,才转回头道:“本王既答应了你们会插手此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不过你们这一身血污的模样跟着本王进城不行,索性时辰还早,你们先跟着本王去城外的庄子上将伤口治了,再换身衣服弄得齐整些再进城,至于这位姑娘,也暂且委屈换上身男装吧,此事虽瞒不过去,早晚都会被知晓,但能瞒着一刻是一刻,也算为本王行事多留些时间。”

  这么说着,一行人便拥着亓王下山往城外的庄子上而去,在走过半山腰快到山脚的时候,护卫在最前的李二狗忽的发现了什么,猛的勒马停下来,仔细打量路边的一串脚印。

  亓王见状也停下来,跟着向那边看了两眼,只是见几串寻常的脚印,并没看出什么来,不禁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李二狗听亓王问话,不敢怠慢,忙又看了两眼,急急回道:“回禀殿下,属下是见这脚印不太对,属下等人跟着殿下上山时,均是骑着马上山,并未有人下马行走,而这几位兄弟追着马蹄印上山,也不过是四人,无论如何也踩不出这么多脚印,再者这些脚印皆又轻又浅,明显是有武艺在身,也不像是上山打猎的猎户,属下是怕……”

  李二狗说到这里面带忧色,神情中又带着几分紧张,眼角余光打量四周时也十分警惕。

  听了他这话,又看到他这幅模样,在场诸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就列阵将亓王围在最中间,凝神严阵以待的四处打量,更是有宿卫拱手问道:“启禀殿下,属下恐这伙人来者不善,殿下还是先行回庄,这伙贼人就交与属下捉拿。”

  亓王下意识就要点头,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本王只是个亲王,在朝中又不曾任什么要职,平日里也一向不与人结怨,只怕这伙人不是冲着本王来的,而是冲着这本账册来的,想来他们即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冲本王动手,先暂且不管他,待本王回了城中再做打算。”

  那人虽立功心切,却也不敢忤逆亓王的意思,只得心里不太甘愿的应了一声,快马加鞭的赶往在城外置的一处庄子。

  他们到得庄子时,庄里正有些兵荒马乱,里里外外进出的都是人,没想到这时候亓王会带着人过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就要请罪,这个时候亓王哪还顾得上问罪,摆摆手让人起身,急急问道:“庄子上这是怎么了?本王的庄子难不成还有人敢寻晦气?”

  庄头是他王府里派出来的一个管事,四五十的年纪,看着很是老实巴交,回道:“回殿下的话,庄子是殿下的,自然不敢有人寻事,是今日庄里的人出去侍弄田地,在田边捡着两个身受重伤的,原本小的打算请个郎中再报官了事,却不想那人身上掉出个顺王府的令牌,小的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这才让庄子里有些忙乱,还请殿下降罪。”

  这种事又不是庄头的过错,哪能降什么罪,亓王摆摆手随口安抚两句就打发人带路,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这两个人也是同你们一起来长安的吧,你们倒是小心,还知晓兵分两路,可若是本王今日没有出城打猎或是来庄子上,你们又当如何?”

  那能如何?只能是走投无路,要么继续在破庙里藏着,要么就铤而走险,找机会进城。

  庞林心里记挂着另外两位同僚的安危,不敢耽搁时间,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亓王听了失笑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子,去客房看了那两人的伤势一眼后,就去了内堂,随口吩咐庞林几人去换衣裳,又将庄头喊来,仔细询问了一遍庄户发现那两人的事。

  庄头也知晓这件事非同寻常,不敢怠慢,又怕自己说不清楚,干脆将那个庄户喊来,仔仔细细跟亓王说了一遍,“小的今日跟往常一样起了床去侍弄那些水浇地,刚走到地头,远远就看着两个人趴在那里,地上的土都叫血浸透了,小的走过去还以为两个人死了,吓得就要转身回庄子里喊人,还是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手动了一下,才知道没死,原本小的不想给殿下揽事,便欲准备回庄里喊人报官的,后来在其中一人的身下发现了一个令牌,小人瞅着像是达官显贵家的,生怕再耽搁真就死在那里,到时候就是有嘴说不清了,便让小的牵着的牛驼了一人回来,小的自己也背了一个,再之后的事就是庄头处置的了。”

  那人说完,庄头急忙又把后来自己做的事说了一遍,亓王听完也不见什么神情,只是问那庄户道:“你当时除了这两个人,可还有见着别的人吗?或是听见什么声音?”

  庄户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摇摇头道:“小的并未见着什么人,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问到这里该问的都问了,亓王便打发两人下去,又吩咐人催促了庞林几人一声,等他们一换好衣服,便片刻也不耽搁,立即就打马回了城。

  若是往常,亓王从城外回来总要回王府洗漱一番,再将打的野味处理一番才去泰王府炫耀,可如今心里头有了事,只恨不得马跑的快些,哪还有心思回王府,一进了城门,就直往泰王府而去。

  他到时泰王正在花厅闲坐,品着年节时顺王送他的白酒,看着新纳的美人翩翩起舞,好不惬意,他原还想着自个儿那个闲不住的六弟去了城外打猎,今日总算能松快一天,不再叫他拉着折腾,耳边也能清净一点,谁知晓才半下午,就有下人禀报,登时脸就拉了下来,一想到平日里听到的那些话,就觉得头隐隐作痛,可再是不情愿,也只得无奈的挥挥手让人下去,又赶紧叫人撤了白酒,换上不易罪人的果酒,才起身迎客出去。

  泰王比亓王只大一岁,身形上却差了许多,他慢悠悠的还没走几步,亓王就大步流星的到了,若是往常少不得要因这个嘲笑一番,今日却板着一张脸,直到进花厅坐下也没说笑几句。

  泰王与他自小相伴着长大,如何不知晓他的性情,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有大事发生,急忙挥挥手将人都打发了,才揉着额头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打猎没打个痛快?还是听见什么叫你不开心的事了?可是也不对啊,本王可是听下人说了你今日运气好打了个熊瞎子,难不成是太子又给你气受了?”

  不说太子还好,一说太子亓王就眼皮重重一跳,整张脸霎时阴沉下来,重重将庞林呈给他的账簿和顺王写的奏折往红木桌上一拍,怒气冲冲道:“你自个儿看吧。”

  亓王虽性情跳脱些,不够沉稳,却也鲜少这般发脾气,泰王看的心中呐喊,隐隐生出些不好预感,有心想劝几句,可又不知事情始末,实在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他拍在桌上的账簿和奏折拿来看。

  这一看就看了近一个时辰,泰王从满脸红润看到脸色惨白,头疼的越发厉害了,站起身走到门外叮嘱了几句,这才重坐回椅子上,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意欲何为?”

  这么一个时辰过去,亓王冷静了不少,可依旧气愤不已,恼怒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将账簿和奏折递到父皇御案前,由父皇定夺,从前我不知晓就罢了,由着他冤枉三哥,可如今我知晓了,难不成还能坐视不理吗?”

  泰王虽心里有了准备,可听到这回答依旧觉得头疼不已,叹气了一声,劝道:“我知晓你心中有气,也知晓他冤枉三哥实属不该,只是你我只是个闲散亲王,又不得父皇看重,更比不得他在长安城中势大,何苦搅和进这桩事里呢?再者再有几年眼见着我们就能之藩了,说不得到时还要靠他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现下他做这等事虽对三哥名声有碍,可父皇只是斥责,对远在莫州的三哥也不痛不痒,三哥这些年被父皇惩处的次数也不少了,多这一回少这一回也不差什么,依我看你还是算了罢,不然我们在长安城中,被他记恨上,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想想还在宫中的母妃。”

  泰王这话可算是推心置腹了,也的的确确是为亓王着想,可亓王本就看太子不顺,又如何听的进去,反驳道:“他如今是如日中天,可父皇身体还健朗着,离他一手遮天更远着,如今他还未继位就敢这么胆大包天了,待他继位了,还能有我们好日子过么?再者就算日后之藩了又如何?他一纸诏书诏我们回来,你回还是不回,回来只怕再也出不了这座长安城,可要是不回,不尊圣命与谋反无异,到时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亓王这话想说许久了,只是他固然胆大,却也不是傻的,是以一直闷在心里不曾说,今日实在是被顺王这事激的狠了,不管不顾的就说了出来。

  果然,泰王听在耳中只觉震惊不已,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回过神后急忙跑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见窗外门外下人都站在远处好好的守着,并未有人靠近,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反身坐回椅子上气急败坏的道:“你知不知晓你在说什么,他被立为储君,不是他继位又能是谁继位,你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还等什么日后没有活路,只怕你我连今年都活不过去,我从前看你虽性子跳脱,却也是个不惹事的,谁知你平日里是不惹事,这一惹就是天大的祸事,你可还记着我,记着在宫里的母妃吗?”

  亓王叫泰王这么疾言厉色的一顿骂,心头涌起的怒火顿时被浇熄了,只是心里仍旧不甘,强撑着不肯低头道:“难不成我说错了吗?他这个模样,哪里有点明君的样子,三哥虽在长安城中时常与人打架,对他却也十分尊敬的,如今做了错事,被打发到那等偏远之地之藩已经够可怜的了,就这他也容不下,那日后还能容的下你我吗?”

  泰王听着没说话,亓王又道:“再者三哥也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不过是处置一个祸害百姓的世家偏支罢了,那偏支做尽了恶事,本就死有余辜,他身为太子,不奖赏也就罢了,如何能做出颠倒黑白的事来,这样一个人,你信他日后会是个明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