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第75章 还乡 “应小吉已经许了我了。”……

  

  五日之后, 京城。

  

  “……那崽子恐怕是想气死我,该上药的时候不上药,该喝药的时候不喝药, 非要我盯着才行,我这一天天的不干别的, 光得让他耗死在屋里……”

  “……现在他也不住在家里, 新赐的府邸连廊柱上的漆都还没干透, 我可不乐意去了。再说离家又远,我每天在马车上得待快一个时辰,我看他是想累死我……”

  “……昨晚上, 他打死不喝药非让我耗到了入夜, 还好死不死遇见下雨了,那崽子就趁机让我别走在他府上住一晚上,你说我能答应吗?我当场就抓起他一顿暴打……”

  

  朝云馆内, 我半倚在桌面上, 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时不时摸一块蜜饯塞进嘴里, 假装自己对秦簌簌的话非常感兴趣。

  

  秦徵算是熬出了头, 在淮阴王逼宫的时候一马当先, 领兵挡在太和殿前同淮阴王的亲兵实打实地干了一仗, 是此次逼宫大战中伤亡最重的一支军队,在得胜之后自然也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仅免了先前殿前冒犯天威的罪名,还将功补过直接被官家封了殿前都指挥使的职位,并且亲赐了官邸,三日之前刚刚搬家。

  倒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战胜之后, 秦徵那崽子硬是顶着满身的伤滴了一路的血水,生生当着秦簌簌的面倒了地,一举就将他阿姐的心赢了过来——如今不过才几日光景,怕是都在准备聘礼了。

  

  我如今一边听着秦簌簌看似牢骚实则甜蜜的日常琐事,只恨不能当场将自己耳朵戳聋了。

  好事都是别人家的。

  

  “……喂,你在听没有啊?”秦簌簌突然揪住我的耳朵,“我怎么觉得你老是心不在焉的?”

  “我在听我在听,”我拍掉她手,揉上我发红的耳朵,“你别给我揪坏了。”

  

  “那你说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将视线从眼前曼妙的舞姬上撤了下来:“说到哪?不就说到你家阿徵撒泼耍赖不要脸,不是你熬的药不喝、不是你捣的药不上?”

  嗯?话刚说完,我突然意识到这招数怎的如此眼熟?

  

  “你果然没听!”秦簌簌气愤地呵斥我,“那些我老早就说完了!”

  我撇开脑中的思绪,朝她抬了抬眉:“那你现在说,我认真听。”

  “你真是气死我了,”秦簌簌恶狠狠地伸出小拳头隔空虚打了我两下,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刚才问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去过前首辅大人府上?”

  

  “前首辅吗?王羡家?”我眨了眨眼。

  秦簌簌点了点头,犹豫着道:“我不清楚你同前首辅现在关系还好么?我就是听我爹爹说,他们过几日就要回老家了,怕你刚回来不知道这事。”

  

  “回老家?首辅平日里忙的脚不着地的,连回乡假都没有,王平哪有那个功夫回老家。”我摆了摆手,“你听错了吧,再说他老家那边,似乎早就没亲戚了,回乡做什么?”

  秦簌簌直起身子:“王平又不是首辅了,就算是老家无人,可能也得回去归田养老吧。”

  

  我怔愣一瞬:“什么不是首辅啊,王平这会应当复官了吧。”

  我刚回来两日,还未曾去司天监报道,更不曾上过朝。但是我琢磨,这淮阴王如今也定了罪了、连秦徵殿前都指挥使的职位都封下来了,这王平……我自然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已经复了官。

  

  “复什么官?”秦簌簌惊讶,“我听说还是你和你师父亲自在朝上弹劾前首辅,劝官家将荧惑守心之祸移于首辅的……这涉及国祚,又怎么可能复官呢?”

  腾地一下,我站起身来,当场就往外走。

  “我先走了。”

  

  *

  

  来到王平府邸的时候,他仍如以往,气定神闲地端着茶盏坐在堂上品茗——尽管院子里的侍从正热火朝天地往外搬着家什,显然是在准备举家搬迁。

  我绕过院子里层叠垒砌的大木箱子,神色凝重地进了大堂,叫了他一声“叔。”

  

  主座上的王平抬了抬眼,原本胖大的身形显见地瘦了一圈。瞧见我时,他眼睛亮了一瞬间,然后转眼便又化成了埋怨:“你这个丫头,还知道来看你叔!”接着便是一通抱怨和训斥。

  一直等到王平叨叨得我手边的茶水都凉了,我才终于寻到缝隙询问:“叔,我看你院子里的家什……咱们这是要搬回原来的府邸去吗?”

  “不搬回去了。”便见王平低头抿了抿盏中的茶水,“你叔我……打算回老家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挤了挤脸上的笑:“是去休假探亲?也好,叔你忙了这么些年,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之前婶儿还跟我抱怨,说你成日忙于朝政,都没时间陪她,正好趁着休假陪着婶儿走走……”

  “不是休假,”王平打断我的话,“是还乡。”

  

  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

  “叔,你说清楚,什么叫还乡?”我憋着胸口的气,一字一句地说。

  王平却笑了笑:“小吉,你这跟叔装什么呢?是听说了什么才来的吧?”

  

  我将茶盏磕在桌面上:“是听说了一些——官家没让你复官是么?”

  王平闻言,却道:“这荧惑守心大祸系于我身,官家能允我全须全尾地告老还乡,已是恩典……”

  

  “恩典?”我没等他说完,“可是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上朝编造那一套胡话作投名状,只为了能让我潜入王府、也便于你暗中筹谋。等事情了了、淮阴王败了,就将这劳什子借口一并解了,让您风风光光地复官……不是说好了吗?”

  我站起身来:“是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错、还是官家忘了?我这就入宫求见官家去。”

  

  在我演完朝堂上“荧惑守心”那一出、王平被假装抄了家后,他一家子人就暂且被秘密安置在了城北的一处宅院中,使王平避开淮阴王的的耳目。一则造成官家失去左膀右臂的假象,令淮阴王降低戒心;二则王平在暗中也门户更好地调动人马与眼线;三则也是为了让我能更顺利地潜入王府。

  这一石三鸟本事妙计,谁知竟在演完之后出了岔子。

  

  “小吉。”我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王平无奈地笑了一声,“小吉啊,平日你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事上犯了傻?”

  “官家记性那样好,怎么会有忘了的时候?”王平道,“借着一场早已被握在手中的造反,除了朝中两大毒瘤,这生意做得很值。”

  

  我转过身来:“官家他……早就筹谋好了?”

  “我哪里能揣测圣意呢?”话虽如此,可他又捋了捋膝盖上袍子的褶皱,意有所指道,“但这大浪来袭时,洗掉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全看这拿着筛子的人怎么动罢了。”

  “我在这首辅的位子上坐着,手上扣了几两茶、兜里压了几块金,哪一样能逃了官家的眼?此次趁着荧惑守心的由头,既能留了如今的体面、也能保全死后的名声。我此时归乡,是为天子顶了国运大祸、是荣归故里,总好过……好过有一日被降罪下狱。”

  

  我说不出话来。

  的确,王平鞠躬尽瘁是真,可贪墨渎货也是真。他是这朝上最忠诚的臣子,也是晟朝最大的蛀虫。他是在这太和殿上、官家头顶走钢索的人,倘若继续走下去,放在他前面的便只有悬崖。

  不如激流勇退。

  

  见我颓然的模样,王平却又笑了。

  “你可别替我不舒服,你叔我舒服得很。你以为你叔我不当首辅就能落魄了?好歹我这攒了几十年的家当啊他夺不走——”他嘿嘿一声,举了举手中的茶盏,“——你尝尝,那敬亭惜翠一样没离了我的口!”

  我无奈地笑出声来。

  

  等我从王平的宅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温热的霞光落在我肩上,扯出一道圆滑的霓彩。

  我踏出院子,身后又吭哧吭哧地传来熟悉的气喘声。与此同时,一只雪白的猫儿先了主人一步,窜到了我的怀里。

  

  我回过头,瞧着王羡双臂摆动着朝我“跑”来。

  “你再慢点,天都黑了。”我揶揄他。

  王羡嘿嘿一笑,眼睛几乎要陷入脸颊肉里去,“没事,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别了,”我摆摆手,“你家事忙,你帮帮婶儿去搬家吧,我自己能走。”

  “那我……那我送你到门口,”王羡又指了指我怀里的猫,“雪球儿也送送你。”

  我只好点点头。

  

  王羡心思单纯,虽然行事荒唐但却也从没什么坏心眼,对我也总是很好。如今家里一朝失了朝中倚仗,他倒也心大,没将这个当回事,反倒还觉得挺好。

  “以前我瞧我爹那累的,成宿地睡不着觉,我娘都愁死了,”王羡心怀憧憬道,“如今虽然没了官职,但我们家还有钱啊,回了老家做生意我们那就是一家独霸——我爹还说给我开俩铺子试试手呢。”

  

  我好奇:“你打算开什么铺子?”

  王羡挠了挠头:“我没想好,但是我可能先开个糖水铺子吧,”他抿了抿嘴唇,“别的我做不好,这吃喝玩乐的事儿我可是最厉害的。”

  我扑哧一下乐了出来:“这倒没说错,你在吃上是大大在行。还有,我记得你第六房姨太太做零嘴是一绝,到时候可让她操刀下厨;你第八房是钱庄出身,可以给你掌柜——倒是省了你不少事。”

  

  “说到这个……”王羡停下了脚步,“……我将她们都遣散了。”

  “啊?”我惊讶,“都遣散了?”

  “嗯,”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王羡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家如今没有首辅了,你什么时候见到寻常的人家养着十六房内室的?所以我就将她们都遣散了,每人配了宅院和银子,以后她们再嫁也有个嫁妆。”

  “嘿,你倒是体贴,”我好气又好笑,“可总也不能全遣散了,你留一两个也行啊,好歹能照顾照顾你。”

  

  王羡摇了摇头:“我不用她们照顾,我是想……想娶个正妻。”

  “娶正妻?好啊。”我下意识地赞同,“你年纪也到了,是该有人当家了——你是有心仪的人家了?”

  

  “嗯,”王羡坚定地点了点头,“有的。”

  “谁啊?”我好奇地看向他。

  

  ——然后我突然发觉这崽子的眼睛忽然变得贼亮,一住不住地盯着我看。

  “你要敢说是我,我能当场废了你的下半截。”我立即冷漠开口。

  

  王羡张了张嘴,圆胖的身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小吉,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

  “我也是真心实意地想现在就废了你。”我哼了一声,“我叔我婶儿知道你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吗?”

  “知道,”王羡眼神闪烁,“虽然都不支持我,但我也想试试。”

  

  他壮了壮胆,又硬着头皮直起身子表白道:“虽然我家现如今落魄了,但是你放心我也绝不能怠慢了你,我王羡对你应小吉一腔衷情,我以后一定会对你特别好,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一定从勺子里匀你半口、啊不,大半口出来……”

  怎么说的这么恶心。

  

  王羡还没说完。

  “……虽然说我这人毛病很多,我以前也曾经纳过妾室,但是你放心,只要你过了门,我一定一心一意,我绝不再多看别的姑娘一眼,我以后只看你。虽然你长得也没够着沉鱼落雁这个词儿,但是我也不是只会看脸的人……”

  我恨不能当场撕烂他的嘴。

  

  “……我今天就是想趁着这机会,最后问你一次。咱们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你也别害羞,只要你答应了,我明儿聘礼就去堆满司天监的屋顶,你也知道我家别的没有,钱上是亏待不了你的……”

  “晚了。”一道冷冽的嗓音突然出现。

  

  ——这不是我说的。

  我转过身,正见到一道熟悉的白影大步朝我走来。

  

  “你来晚了,王羡,”谢阆面无表情地说道,“应小吉已经许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