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 一切都很平静,日间忙碌的人纷纷回家,花街柳巷的灯笼刚刚挂起。
萧惋送走了徐大夫, 让箩萤守着罗师傅,自己回房, 一颗心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喝过安胎药后,夜间半梦半醒,恍惚间, 听见街上纷乱嘈杂, 似有阵阵马蹄声。
“画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萧惋起身对外间问。
今夜画扇守夜, 她听见萧惋的问话后, 欲出去看看, 刚开门就见管家急匆匆过来说:“不好了, 睿王带兵打进来了, 画扇, 让夫人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这话萧惋也听清了,顿时起身, “府上可命人守好了?”
“夫人放心,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管家在门外说完,让府上家丁将夫人的院落守好,自己又带着人出去守好前院。
*
今夜注定不平静。
睿王蛰伏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今日这样的好机会。
今日太子下葬, 正值皇上悲恸之时, 王将军护送太子的棺椁不在京中,温顾又去了青州查探周将军之死, 他本想劫持萧惋在手做人质,若是他登基之后温顾不服,还有要挟温顾的筹码,可惜派去的人蠢笨,连一个跛子车夫都打不过,让萧惋逃了,不过也无妨,等他拿下了京城,坐上了龙椅,到时候整个京城里谁不得听他的。
杨明在北羌立了功,原本以为回京后会有无限风光,结果太子死了,他连个庆功宴都没有,早他回来之前,他父亲杨义隆已经在京城里替他将功绩传播开来,太子一死,之前做的全都白费了,如今他跟着睿王,睿王顺利登基,那他就是大将军,地位不在温顾之下。
京里的守卫并不严格,杨明轻而易举就带兵包围了皇宫,等睿王都带兵攻进去了,皇上由两个侍卫护着,慌张从寝宫里出来。
“快护驾!”张公公扯着嗓子叫人,可睿王的人已经攻进来了,太监宫女叫喊着四处奔逃,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谁还管皇上在哪儿。
“人呢,侍卫呢,杨将军呢?”皇上跑掉了一只鞋,此刻也顾不上了,危急时刻想起来自己提拔的心腹。
赵公公哪里知道人都去哪儿了,他一边护着皇上,一边说:“皇上,别管这么多了,先逃出去再商议。”
话音刚落,几支箭射在了皇上面前的地面上,封住了几人的路。
皇上抬头一看,前面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弓,箭头指向自己的人,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杨将军吗?
“杨将军,你这是……”待皇上看清来人并非救驾而是想要他的命的时候,头上冷汗被吓出来,腿发软,若不是赵公公和侍卫扶着,恐怕便要栽倒下去。
“杨将军,留活口。”睿王骑着马,从杨明身后走出来,看着他的父皇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父皇,今夜睡得好吗?”
“睿王,原来是你,逆子,你竟敢造反!”皇上看见睿王,心中怒极,抬手指着睿王恨恨地说。
“哈哈哈,没错,就是儿臣,没想到吧,父皇,整个皇宫已经被儿臣控制了,您也别挣扎了,现在没人救得了您,儿臣给您留一条活路,您写个传位诏书,将皇位传于儿臣,儿臣就将您送到昭华寺,让您做个太上皇,清清静静地度过余生,父皇,您觉得如何啊?”睿王不急不缓地说。
“放肆!你个逆子,休想!”皇上气得浑身发抖,说完便捂着胸口,极其痛苦的样子。
“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就别怪儿臣了。”睿王登时冷下脸,“杨将军,带人去找玉玺。”
杨明带人领命而去,睿王下了马,命人拉开赵公公和侍卫,自己走到皇上的面前,拿出一道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打开来给皇上看,“父皇,等玉玺到手,这道圣旨就可以以假乱真,到时候,儿臣登基名正言顺,至于您,就突发恶疾,去下面和太子团聚吧。”
话音刚落,皇上跌坐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睿王嫌恶地后退一步,看了眼一旁被控制住的赵公公,“赵公公,照顾你主子最后一程吧。”
睿王说完不再看皇上,直接去了大殿内,进殿时正好看见杨明拿着玉玺往外走。
“睿王殿下,玉玺找到了。”杨明献宝一样双手将玉玺举到睿王面前。
“好!”睿王看着玉玺双眼放光,无上的权力和荣耀就在眼前,他将手中拿的剑抛给身后的侍卫,双手去接玉玺。
还没等碰到玉玺的边缘,睿王便觉得手臂一痛,眼底的喜色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从手臂传来的剧痛。
一支箭穿透了他的手臂,血液顺着箭头流下,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渍。
“啊……”睿王痛呼出声,捂着手臂回头看,只见温顾率领着大批人马赶过来,而他自己的人,已经被温顾的人冲散,且因不敌对方,已经有大半的人落败。
温顾不是在青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等睿王想明白,杨明便挡在睿王身前,“保护睿王殿下!”
杨明手下的兵,之前都是跟着王将军的,他们随着王将军东征西战保家卫国,都想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挥洒在战场上,谁也不想跟着杨明造反。
如今见了温顾带着人来,手下的动作都变得迟疑,杨明的命令一下,也没有人去护着睿王。
“将士们,我知道你们今日都是身不由己,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降者不杀,且我向你们保证,今后依然可以继续做靖国的兵!”温顾此言一出,杨明的人马纷纷放下手中武器,跪下说都是听了杨明的话才跟着造反。
自己的人这么快就反水,杨明眨眼间变得孤立无援,他看了看身后的睿王,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今日睿王的事怕是成不了了,他要是继续帮着睿王,那以后肯定落的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睿王殿下,对不起了!”杨明一咬牙,一手拿着玉玺,一手提起剑架在睿王的肩膀上,对温顾说,“温将军,末将今日所为都是受了睿王逼迫,请温将军明鉴,末将这就杀了睿王,戴罪立功!”
睿王忍着手臂剧痛,听了杨明的话气得笑出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凭你也想杀我?”
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杨明剑下翻身而出,左手夺下杨明的剑,反手刺入杨明胸口,“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杨明的血溅了睿王一身,玉玺滚落到血泊中,温顾冷眼瞧着两人反目成仇且以刀剑相对,示意身后的清风去查看皇上的状况,而后下马走到睿王面前,“宫内宫外的人都已经归降,把剑放下,留你一命。”
毕竟睿王是皇上的儿子,睿王的命,还是让皇上亲自定夺。
睿王右手受伤,刚才是拼尽全力才反杀杨明,此刻泄了力气,剑也拿不住,“成王败寇,今日我败了,定有一死,只是心中有一惑,请温将军解惑,也好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在青州,而出现在这儿?”温顾心中了然,“那是因为,我原本就没去青州,一直在军营里等你动手。”
“不可能,我的人明明一路盯着你,直到看你离开凤城,你怎么可能去了军营?”
“这个简单,只需要寻个身形相似的人,中途和我换马,便可以假乱真,迷惑你的人。”
“所以你从头至尾都没信,周将军之死有蹊跷。”睿王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是啊,自从你回京去了刘府,你的一举一动便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睿王靠着门框,身体无力滑落,“原来,我早就已经败了,不过,败在你的手上,也不算亏。”
温顾低头看着睿王问:“太子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那倒不是,那颗神药确实能救命,但是药效只能维持半年,半年之后若是没有神药续命,病痛便会复发,太子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神药只是替他续了半年的命,要是没有这颗神药,他半年前就死了。”
“张美人是不是你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睿王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不明白温顾说的是谁,片刻后恍然,“这我就不知道了,张美人是钱尚书的人。”
该问的问完了,温顾摆了摆手,让侍卫将睿王绑起来。
“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睿王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一心求死。
“我不杀你,我想皇上也许会有许多话要问你。”
睿王挣脱开侍卫,往温顾面前凑,“白日里本想抓了萧惋做人质,结果让她给跑了,不过听说她断了条腿,还请了太医,也不知道,像萧惋那样的金枝玉叶,能不能受得了断腿之痛啊!”
听睿王提起萧惋,温顾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但并没有动手。
“对了,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萧惋小时候误入冷宫你知道吗,我看着她从墙下的洞钻进去的,后来我听见里面传出来她的惨叫,原本想要救她的,可是我一想起她是太后的心尖宝贝,又得父皇喜欢,我可是父皇的亲儿子,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凭什么!后来,我就将那洞口堵上了,谁知道她竟然没被那疯子折磨死……”睿王知道萧惋是温顾的软肋,故意说激怒温顾的话,逼他动手杀了自己。
温顾脸色铁青,握着剑的手几次想抬起,都被理智压下去了,看着侍卫将睿王绑好,他冷声说:“你到了牢里,一桩桩忏悔吧。”
说完,温顾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睿王的喊声,“温顾,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效忠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