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了,御书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齐策沉着脸披着折子,越是批阅眉头皱得越是紧。
一屋子的下人垂着头,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是已经站了四五个时辰了也不敢乱动分毫,前几日就已经有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被拖出去了……
外头突然响起几声争吵,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有个声音声色冷清,听着如山间溪水,哗哗悦耳。
“皇上……”喜来很快反应过来,刚开了个口便被齐策冷声打断了。
“不见!”
齐策神色冷然,头也未抬,将手中的折子摔在一边,翻开另一个折子。
“喏!”
喜来倒退着退出去,准备去赶人。
还没等退出去,外面的门便被推开了,闯入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的人影,后面跟着两个慌张要拦他的护卫。
齐策一眼扫去,神色更冷,宫里的护卫越来越废物了!
追来的两个护卫瞥见帝王阴沉的脸色,心中更慌,“噗通”两声齐齐跪下磕头。
上次他们一时不察,让苏泊云闯了进来,就已经被统领罚了八十大板,在床上躺了足足五天,如今臀上还痛着,这次又没拦好,不知道脑袋还保不保。
也怪这承恩小公公,长着一张清冷磊落的模样,心却是狡猾,又是威胁又是忽悠他们,他们不肯放行,就趁他们不注意强钻进来。
这宫里但凡耳目机灵点的,谁不知这承恩深得皇上宠爱,虽然不知道这几天来两人是怎么了,但要他们拦,若是伤着碰着了,将来皇上秋后算账怎么办?
这拦着不成,不拦更是不成,两个护卫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怨愤,冷汗泠泠地跪在地上。
齐策不出声,旁人也不敢说话,御书房里一时间诡异地寂静。
“你们都出去吧!”
喜来初时听了一喜,正要应,却突然急刹住了嘴。
这声音可不是皇上的!
兔崽子,越俎代庖,他教林司衍服软,可不是教他狐假虎威!
况且他那依仗的大老虎还没消气呢!
室内又是诡异地一静,空气似乎都低了几个温度。
方才后退了半步的宫女内侍们悄悄挪回来脚丫子,心里喊着祖宗,面上的汗冒得比盛夏六月天的还多。
喜来心里喊糟,悄然瞪了林司衍一眼,林司衍却根本不看他。
喜来低下头的脸稍稍扭曲了一下,他等了片刻,却没听见齐策开口。
喜来悄悄瞥了一眼上方端坐的人,心里了然了几分,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心口都一松,放轻了脚步,快速躬身退了出去。
个个动作又轻又快,未曾发出丁点声响,似乎脚下都有一层厚厚的绒毛。
等人全部退出去了,齐策这才从折子中抬头,他“啪”的一声合上折子,而后抛在林司衍身上。
“林司衍,几日不见,你胆子倒还肥了不少!不但擅闯御书房,还敢使唤朕的人!真当朕舍不得罚你?”
齐策冷睇着林司衍,淡淡道。
自从林司衍回宫后,旁人不在时,齐策就很少叫林司衍“承恩”了,若是高兴了,那唤的是“阿衍”,若是不高兴了,那唤的便是“林司衍”。
而现在,显然是十分不高兴了!
林司衍早在齐策将折子掷向他的时候便“噗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息怒!”林司衍向齐策磕下一头,“奴才自知犯下大错,可若不是如此,奴才便见不到皇上。”
“古来囚犯无论贵贱,皆可为自己申诉,可皇上却将奴才一竿子打死,不给奴才任何申辩的机会,奴才心有不服,所以才出此下策。”
“奴才不求其他,只望皇上可以给奴才一个申辩的机会,好叫奴才以证清白!”
林司衍抬起头来,目光磊落地看着齐策。
他久病初愈,脸上还有些苍白,方才一番话说得激动了些,此刻脸上泛着点点的薄红。
齐策听着林司衍这般狡辩却磊落的言辞,怒极反笑:“听你这么说,是朕污蔑了你?”
“奴才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那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齐策冷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用食指敲着红木龙案,“你给朕好好说说,自己是如何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