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这后宫有毒>第67章 不堪造就

  “娘娘容禀,臣怎会如此不智?”谢无争闻言,匍匐在地,泣道,“且不说没有娘娘提携,就没有臣之今日。就说如今朝堂上下,高门济济,臣纵然有着驸马的头衔,到底势单力薄,岂能不希望兄弟出色,齐心协力,光耀门楣,也能为娘娘所用?之前得了娘娘的叮嘱,臣这两日的确靠着长公主面子,搜罗了些许罕见的典籍记载。只是这些都有着抄录与诸兄弟送去。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日陛下询问时,问十三哥他们的,都是那些记载上含糊其辞的。”

  “问臣的,却都是有着现成例子可以参考的。”

  “臣当时听着就是心惊,故此从御前告退后,立刻去寻了十三哥他们解释。”

  “无奈十三哥他们还算理解,诸嫂子却觉得臣一准是藏了私!”

  “娘娘请想,陛下此番乃是取了五人的,又不是只取一人,臣所以需要压着不让兄弟们出头!如今与臣一起去欧阳大人麾下听命的四人,与臣有什么相干?!”

  “若是臣能够做主,哪里能够不巴望着是与诸兄弟一起去呢?”

  “毕竟独木难支的道理,是家里自幼教导的。”

  “娘娘,臣实在冤枉!”

  云风篁面色阴晴不定,说道:“本宫可没听说你曾与诸兄弟送过什么记载?”

  谢无争就请她找谢细流等兄弟对质:“若是十三哥也说没人送记载与他,那臣绝不辩驳,甘愿受娘娘任何处置。”

  云风篁当场让清人出宫去寻谢细流问清楚,末了看向谢无争,“你与本宫虽然不是一个房里的,到底也是嫡亲堂兄,与本宫年岁又仿佛,总归是一家人!家里一直教诲咱们须得团结和睦,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讲:如今谢氏比起北地诸家算是平步青云,可跟帝京这儿真正的高门大户比,差距有多大,想必你也心里清楚。”

  “就算要争要抢,现下这么点儿三瓜两枣,值得就给自己人使绊子?”

  “等家里起来之后,些许争竞,可免不思上进,却也是件好事。”

  “这会儿就忙不迭的内斗,不是眼皮子浅是什么?”

  谢无争连忙说道:“臣也是这么想的。”

  “我家底蕴浅薄,此番只你一个通过陛下考察,其实已经是意外之喜。”云风篁看他态度尚可,面色缓和下来,说道,“但你可知道,陛下为何忽然想起来你们么?”

  “必是娘娘提携。”

  “的确是本宫请陛下给年轻臣子一个机会。”云风篁淡淡说道,“所以你们根本不需要着急,本宫日后如何且不说,至少如今在陛下跟前还是很有几分体面的。不是说提携了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只怕你们能耐不足。本宫强行将你们扶上去了,最终也只是丢本宫的脸。只要你们足够出息,本宫有的是法子将你们引荐给陛下,明白么?”

  能引荐,当然也能打压。

  谢无争很清楚她的未竟之语,颔首道:“臣谨记娘娘教诲。”

  “今儿个本宫同陛下说了,要好好儿跟你说说话。”云风篁看了眼左右,“就留下来与本宫一道用个午膳罢。”

  谢无争于是赶紧谢了她的赐膳。

  接下来云风篁也没跟他再说这件事情,却转而问起了他的近况,问的很是详细,谢无争也是有问必答。

  如此用过午膳,又留人喝了会儿茶,等外头进来个不起眼的小内侍使个眼色,才放人离开。

  “如何?”等谢无争出了绚晴宫,云风篁才命陈兢到跟前,问他方才几个时辰出去盘查的经过。

  陈兢低声道:“驸马的确给十三公子他们送过典籍手册之类,只是……十三公子没跟十三少夫人说。”

  云风篁皱眉问:“这是为何?”

  “……”陈兢有点儿尴尬,上前两步,小声道,“据说是因为十三公子当天借口出门访友,其实……却去了秦楼楚馆之中,偏驸马叮嘱小厮不许将那些东西假他人之手,去了十三公子府上见十三公子不在,就扯个理由告退,硬是送到了十三公子手里头。”

  “那十三哥为何在御前支支吾吾?”云风篁心头微沉。

  就听陈兢说道:“十三公子说他也不甚清楚,故此怀疑驸马兴许没有给齐全?”

  “驸马这么蠢?”云风篁冷笑,“要么不给,直接推说以为兄弟那儿不缺;给都给了,却不给齐全,御前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一起问的,能遮掩的过去?”

  “娘娘,恕奴婢直言:奴婢也觉得,驸马纵然有着小心思,也不该如此不智。”陈兢小声道,“毕竟早先驸马能入陛下的眼,就是登闻鼓之事起的头,可见驸马年岁虽轻,大事上却不糊涂。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在如今尚主不足一年、膝下也无子嗣,于朝中地位未稳的时候,开罪娘娘?其实奴婢有些怀疑十三公子。”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颇为紧张。

  毕竟,谢细流可是云风篁的同胞兄弟,兄妹俩的父母都还在呢,他一个奴婢,当着贵妃的面说谢细流的不是,一个不好,失宠事小,被直接赶打出去处置了也不奇怪。

  此刻见云风篁侧过头来,一双眸子冷冰冰的看牢了自己,陈兢几乎想要匍匐下来请罪。

  但他忍住了,保持着谦恭的姿态,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是这样的,就算十三公子担心十三少夫人吃醋,不敢直言在秦楼楚馆接到了驸马所送书册,可那日他明明交代家里说去访友,自然如此,多半也是约了同伴作为掩饰的,却又何必不能告知十三少夫人,是在同伴处拿到了东西?奴婢试探了几句,十三公子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奴婢提出,想将书册带与娘娘过目,十三公子也推说因着落选,一怒之下烧了。这?”

  “……你的意思是,十三哥兴许拿到了东西,但因为种种缘故,或者不加重视,或者疏忽大意,弄丢弄坏了,导致在御前一问两不知,这才不敢告诉十三嫂,更拿不出东西?”云风篁眯着眼,道,“这样,你再去一趟,单独问十三哥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他不说,本宫就修书一封,请了母亲来帝京管教他!”

  于是半晌后,陈兢带着真相回宫来禀告:“十三公子当日匆匆出门,乃是惹了相好不喜,专门去赔罪的。结果驸马的人将东西送到时,十三公子在里头沐浴,那相好想代为收下。只是驸马所遣下仆连十三少夫人都未曾给予,又怎么肯信任她一个娼女?那相好故此不喜,等十三公子出来后接了东西,就大大发作了一番,甚至失手将书册撕毁……十三公子如今正宠着那位,怕被知道了十三少夫人不会轻饶,这才……”

  他没说完云风篁就将茶碗给砸了!

  “十三嫂不会轻饶?本宫都不会轻饶!”云风篁胸口剧烈起伏,她算是给这同胞兄长跪了,自己兢兢业业争宠,见缝插针的给娘家捞好处,想方设法的扶持他们,结果???

  这要是谢细流在她跟前,她能手撕了这兄弟!

  当下命陈兢,“立刻,马上,将这消息告知十三嫂,就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有本宫给她做主!还有,将这事儿尽快传回谢家,告诉母亲!”

  “娘娘息怒。”左右见状赶紧上来给她揉背顺气,轻声安慰,“十三公子也是一时糊涂,这事儿只是赶巧了,若是平常时候,十三公子断不至于这般胡闹的。”

  “你们少帮他开脱!”云风篁余怒未消,挥手拨开他们,冷笑着道,“他什么一时糊涂?他比驸马年长多少???十三嫂之外,房里又不是没人,还要在外头偷嘴,还纵着那贱-人……”

  她深呼吸了数次稳住情绪,复问,“还有驸马府里,怎么个情况?”

  “奴婢再三打听,都说驸马待遂安长公主殿下十分用心,起居如坊间夫妇,晨起还时常为殿下画眉簪花。”陈兢小心翼翼道,“此外驸马在长公主府中对侍女从不假以辞色,稍有勾-引迹象者,都是与长公主殿下商量后直接发卖出去。几次下来,如今伺候的人都规规矩矩,目不斜视。里里外外都说,再没有见过比这更伉俪情深的。”

  云风篁哼道:“他在府里是安分守己,那外头呢?十三哥在十三嫂跟前,还不是装的一本正经?”

  “……奴婢也打听了,然而也没听说驸马在外头养着什么外室之类。”陈兢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同胞兄弟这般不堪,堂兄弟却怎么看怎么好,谁能不心塞?

  此刻就越发的战战兢兢,“甚至连与同僚出入,也不喜伎人投怀送抱,顶多让她们伺候酒水。”

  总之谢无争很乖。

  在有谢细流对比的情况下,那就更加无可挑剔了。

  云风篁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后,她打点精神,道:“他不是说给几个兄弟都送了?十三哥不争气,其他人呢?也就那么巧的,东西给毁了?”

  “……那几位公子倒是没有这样的,那书册奴婢也看过,还问了他们当日陛下都问了些什么。”陈兢犹豫了下,斟酌着措辞,“只是,几位公子可能太过紧张,回答的有些七零八落的,故而没能叫陛下满意。”

  什么太过紧张,其实就是底子不行,临阵磨枪没能蒙混过关。

  云风篁叹了口气,一时间有点儿意兴阑珊,道:“其他人也还罢了,十一哥呢?十一哥总不至于也太过紧张?”

  谢氏这一代子弟里,公认谢芾资质最为拔尖,谢无争出头前,他才是谢氏最受瞩目的子嗣。

  这一个临阵磨枪总不至于有问题了吧?

  陈兢苦笑:“十一公子……说是前一日在娼家喝的酩酊大醉,次日还是十三公子赶过去喊他,泼了两盆冰水才能够起身的。”

  这种状况对上才学横溢-精心准备的对手们,能选上就不错了。

  “……”云风篁好半晌一言不发。

  陈兢瞧着也是难受,自家主子在宫里斗这个争那个,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振兴门庭,结果呢?谢氏上下,除却驸马外,竟然没一个争气的!

  谢氏如今比起从前来是发达了,可是跟殷氏孟氏那等真正的世家望族,又算个什么?这就骄横轻慢成这样,往后能有什么指望?

  “娘娘,其实陛下心里真正有您。”他想了想,委婉劝道,“就算知道公子他们惫懒些,也不会生气的。”

  反正您有帝宠在身,而且看着挺稳固的,家里不争气就不争气罢?

  您也不是非得要家里扶持。

  于是诸妃嫔散开之后,云风篁就没走,留着跟她一起等太医。

  这期间两人聊了聊膝下皇嗣的事儿,贵妃想起来,同皇后说了自己宫里宫嫔又有身孕的事儿,皇后颇为羡慕,道:“贵妃福泽深厚,连带身边人也跟着沾光。”

  不像她,当初那么卖力的给淳嘉推荐宫里人,好让自己得个一子半女的,愣是没有成功。

  如今宫里诸皇嗣,追根问底,大抵都是绚晴宫出来的。

  “是陛下合该子嗣昌盛。”云风篁淡淡一笑,道,“陛下这两日去顾宝林处不少,想必娘娘也很快能够如愿以偿的。”

  顾箴叹道:“这宫里啊怀上不算什么,得将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那才叫有福气呢。”

  云风篁说道:“娘娘母仪天下,顾氏也是名门高姓,还怕恩泽不了顾宝林么?”

  顾箴嘴角扯了扯,宫里如今这许多皇嗣了,再添皇子或者皇女,都很难出头,自然不那么招眼。

  唯独顾氏女所出子弟,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凡生下皇子,必然是要记在顾箴名下做嫡子的,这么着,不希望顾箴有嫡子的,又或者不希望顾箴过继顾氏女所出子嗣为嫡子的,岂能善罢甘休?

  顾苏仨不怀孕也还罢了,一旦怀孕……

  这宫里少不得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如淳嘉所言,皇后不是平白做的。

  她享受这份尊荣,若无相应的手段,日子却也未必好过。

  “这是现在还没影子的事情,且等到时候再说罢。”顾箴转开脸去,淡淡说道。

  接下来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话,相对枯坐了会儿,总算太医来了,带着淑妃的脉案,禀告道:“淑妃娘娘的脉象并无不妥,之所以会梦魇,约莫是孕中多思的缘故。”

  顾箴就有些不喜,道:“淑妃位份只在你我之下,年岁既轻,如今又怀上了皇嗣,却不知道还要胡思乱想什么?”

  “娘娘忘记了?”云风篁倒是不奇怪,平静道,“欧阳老大人偌大年纪,却因水患之故,为陛下派为钦差正使,前往赈灾,淑妃纯孝,牵挂祖父,倒也无可厚非。”

  “……也是,本宫不问朝事,倒是忘了。”顾箴微怔,这倒不是她真的忘记了欧阳燕然去赈灾的事情,而是欧阳燕然都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也没见淑妃为此牵肠挂肚啊?

  怎么忽然就忧思过度了?

  挥退太医,顾箴问云风篁,“当初欧阳老大人出发时也没见淑妃这样,这会儿却怎么惦记起来了?总不至于是欧阳家送了什么消息给她,欧阳家难道这点儿分寸都没有?”

  “其实也可能是寻常梦魇。”云风篁劝她,“娘娘不必太过牵挂,淑妃自己也不是傻的,当务之急,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比她腹中皇嗣更重要的?”

  顾箴叹口气:“你知道的,这宫里妃嫔生产从来都是一道关卡。前不久才有温徽的事儿,本宫真怕淑妃也有个三长两短。”

  云风篁心道就算淑妃出了岔子,没凭没据的,谁还能怀疑皇后你下毒手不成?

  她对淑妃的安危其实并不在意,但考虑到之前跟欧阳燕然的约定,出了延福宫之后,还是去了一趟含素宫。

  “娘娘怎么来了?”听说贵妃前来,桃李殿上下一番忙乱,最终淑妃躺在榻上见了云风篁,就很惴惴,有气无力道,“莫不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本宫听说你不太好,故而过来瞧瞧。”云风篁柔声问,“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端端的?”

  淑妃苦笑了下,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上做了一晚的噩梦,将他们都吓坏了,今早上醒过来实在起不得身,这才不得不叫人去崇昌殿告假,没想到却惊扰了贵妃娘娘。”

  “你这说的哪里话?”云风篁道,“本宫姊妹嫁与你兄弟为妻,咱们也算是亲戚,知道你有事儿,本宫牵挂都来不及,哪里来的惊扰?”

  因见她气色精神实在都不好,略说了几句就让她休憩,自己起身离开。

  到了外头,则叫了淑妃跟前的人细问来龙去脉。

  近侍抄手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我家娘娘这两日一切如常,昨晚上是陪夜的姐姐最先发现娘娘不对,唤了几声没得到吩咐,就揭了帐子入内看,就见淑妃娘娘被魇住了,慌忙出去喊了娘娘的乳母来,好容易才将娘娘唤醒。为此厨房还专门起火给娘娘做了碗安神汤。不想娘娘才睡下,就又魇着……如此数次,差不多是每次睡下一小会儿就……点了安神香也不管用。”

  云风篁皱眉问:“那今早上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许是孕中的缘故,禁不得操心。”近侍为难道,“其实娘娘这两日也没什么心事?”

  “你们娘娘自己呢?自己可说有什么惦念的事儿?”云风篁道,“有时候你们觉得不在意的事儿,没准你家娘娘忽然觉得在意了呢?”

  近侍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微微摇头:“回贵妃娘娘的话,婢子实在想不起来有这样的。”

  云风篁有些失望,她起初以为淑妃只是寻常梦魇,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但这会儿听着经过,却有些古怪了。

  “照顾好你们家娘娘。”思忖了会儿也没什么头绪,云风篁遂叮嘱一番,带着人离开。

  才回到浣花殿,陈兢就面色凝重的近前来,低声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说了这话却没有讲下去。

  云风篁看了眼左右,将人都打发了,他方才语气略显急促道,“刚刚外头来了消息,说是帝京起了一种谣言,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却与……与戚氏子有关!”

  “……本宫记得未曾吩咐过你多管闲事?”云风篁闻言心头一惊,但没有追问什么谣言,而是皱眉看着陈兢,“谁让你这样擅作主张?!”

  她不能不发作,因为陈兢虽然看着也算战战兢兢又会来事,可毕竟是宫里提拔上来的,又不是什么知根知底的心腹。

  其实就算是清人她们,云风篁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信任的。

  这会儿不先这么质问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被转头卖掉?

  “娘娘,是这样的,这谣言如今同咱们还没什么关系。”陈兢连忙跪下来解释,“但奴婢寻思着,担心若是戚氏子当真受到铲除,焉知幕后之人会不会接着针对娘娘?”

  云风篁这才道:“什么谣言这样子凶险?连本宫也敢算计?”

  陈兢小声道:“之前,赏桂宴上,不是出了件喜事,就是祥瑞……没了?”

  这其实本来是个凶兆,还是极为扫兴的那种,但淳嘉授意,欧阳燕然反应迅速,于是就成了广而告之的喜事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公然提起来,大家也都说是好事。

  云风篁皱皱眉:“这事儿不是过去了?怎么还有人提起来,还同戚氏子扯上了关系?”

  “外头有人说既然白鹿死于宫中是好事,为何这些日子,又是水患又是韦纥同咱们相善的可汗为叛军所俘,竟然没什么好消息?”陈兢低声道,“尔后就有人说,莫不是白鹿只是一份隐喻,其实,真正需要死的,不是白鹿,而是……戚氏子?毕竟戚氏子名字里,可不有个谐音的‘鹿’字?”

  “……”云风篁怒极反笑,“天下人名字里头有‘鹿’这个音的多了去了,本宫记得当日赏桂宴上,欧阳家的一位小姐的闺名里,就有个实打实的‘鹿’,若是如此,岂不是要将全天下用这字儿取名的人都处置了?!简直荒唐透顶!”

  陈兢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外头的愚夫愚妇,竟有好些深信不疑,甚至……甚至军中也有人怀疑,当初庙堂几番争议,才定下来对韦纥的方略,转头就因为水患束之高阁,怕与他有着关系。如今已然有人暗自向昭武伯进言,欲将戚氏子逐出定北军!”

  云风篁默然片刻,说道:“造谣中伤的事儿,本宫见的多了,这样荒谬的说辞,还能够流传开来,却实在可疑。”

  陈兢道:“奴婢已经叫人在彻查了,只是如今说这个的人忒多,一时半会的,却未必能够查到。”

  “敢在帝京做这样的手脚,想必也是早有准备。”云风篁捏了捏眉心,淡淡说道,“这事儿你做的很好,戚氏子的死活同本宫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有人将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扯上了戚氏子,焉知他日不会用差不多的手段针对本宫?”

  陈兢谦逊几句,就问她:“娘娘以为,咱们如今该当如何是好?是静观其变,还是?”

  “若是其他事情也还罢了,散播这样的谣言,还能弄的沸沸扬扬,可见幕后之人的势大。”云风篁缓声道,“要是就这么放任下去,有朝一日忽然来对付咱们,你抵挡得住么?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娘娘说的是。”陈兢为难道,“只是……现在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这……”

  云风篁淡淡道:“何必知道是谁做的?咱们且看看若是戚氏子当真被赶出定北军,又或者为朝廷处置,谁最能得利?”

  陈兢目光闪动,低声道:“娘娘是怀疑……洛家?”

  是不是洛家不重要,关键是得先将这谣言压下去。

  虽然如今听着这说辞简直可笑,但云风篁读过的史书上,因为谶语、流言、传谣而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注】!

  好些还是功勋卓著的大臣呢,还不是稀里糊涂的就被处置了?

  云风篁倒是相信淳嘉没这么蠢,问题是,一旦相信的人多了,裹挟圣意,淳嘉很可能顺水推舟。

  这不是他想让戚九麓死,只不过相比为戚九麓洗刷冤屈,顺应民意更省力罢了。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很多事情,是非对错不重要,利弊才重要。

  “……你着些可靠之人,去给谣言加把火。”云风篁合上眼,急速思索片刻,缓声道,“就说……赏桂宴当日,本宫曾于小方壶上崴了脚,以至于缺席许久。可见这天下要太平啊,本宫也不能留!甚至,戚氏谢氏这两家,都该斩了才是!”

  陈兢一惊,道:“娘娘?!”

  “只管这么去传。”云风篁冷笑,“不然本宫怎么有理由禀告陛下?总不能跟陛下说,听着有人针对戚氏子,就立刻担心自己也被算计上吧?但真正等到幕后真凶算计本宫时,没准就已经陷入被动了呢?”

  陈兢想想也是,但:“娘娘,这话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就说谢氏,别提到您?”

  就算不防着玩脱了当真将谢氏赔进去,这也不吉利啊。

  “就这么说。”云风篁却无所谓,“本宫初入宫闱时,扯了戚氏子的事情来攻讦本宫的人不是一个两个,陛下早就不耐烦了。本宫倒要看看,这会儿还要来惹怒陛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注】历史上这种事情,随便举两个例子,牛继马后,原文如下:先是,宣帝有宠将牛金,屡有功,宣帝作两口榼,一口盛毒酒,一口盛善酒,自饮善酒,毒酒与金,金饮之即毙。景帝曰:"金名将,可大用,云何害之?"宣帝曰:"汝忘石瑞,马后有牛乎?"

  大概意思就是司马懿想代魏,当时有个很出名的谶书,里面有句预言是“牛继马后”,他于是杀了手下大将牛金。

  这个牛金据说战功赫赫,就是属于膀臂的那种。

  然而,因为一句谶语,说杀就杀了。

  还有邓通,他得宠就是因为皇帝做梦,梦见自己想上天而不能,他在后面推了把,于是就瞬间平步青云。

  哦还有苻坚,他们家本来不姓这个苻的,因为有个相士,说草付为王,他祖宗为了造势,也为了讨口彩,原地改姓(说什么古人看重姓氏传承的,emmmm实际上古往今来大部分人都是实用论的支持者)。

  所以不要觉得这种谣言牵强附会……小说才讲逻辑,真实历史完全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