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燎原>第30章 烈火(七) “想亲姐姐。”

  容渊回来的时候, 苏嫽与慕容衍已不在亭中。他询问了院里洒扫的宫女,得知苏嫽去了偏殿歇息。

  苏嫽已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畅快地喝过酒。映春雨是江南有名的好酒,口感温润, 柔和如雨,但后劲极强。苏嫽一时贪饮, 多喝了几壶, 便有些醉了。慕容衍便吩咐宫女将她送到偏殿暂歇, 自己也回了寝殿小憩。

  容渊轻手轻脚地踏上偏殿的石阶,轻轻拉开殿门。右侧摆着一张美人榻,榻边的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苏嫽阖着眼睛侧身躺着, 衣衫微乱,隐约可以看见她侧颈上描着的虞美人。

  娇艳如血,似她醉酒后的双颊。

  殿外的冷风穿过敞开的窗子吹进屋里,掠起一阵彻骨的凉意。容渊皱着眉,去一旁寻了条薄被子,轻轻盖在苏嫽身上。

  他在榻旁蹲下来,仔仔细细地、大大方方地看着苏嫽的脸。

  以前他从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盯着姐姐看。可现在姐姐醉了,他便可以大胆一回了。

  容渊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苏嫽微烫的脸颊。她的肌肤很柔软, 凝滑如脂。

  像白瓷碗里的羊乳。他想。

  幽微的香气从她的发丝里散出来。发间的梨花步摇偏了,半挽着的云髻如瀑一般散开, 慵懒地蹭在她的颈上。

  容渊慢慢倾身过去,用修长微冷的手指替她将那些发丝拂开, 露出半朵妩媚的虞美人。

  “唔……”苏嫽突然微微动了下身子。

  她的声音有些哑, 含着醉酒后的懒倦,似云雨之时无意间的轻哼。

  只一个浅弱的字节,却仿佛沉重的鼓槌, 敲在容渊的心上,砰砰作响。

  容渊的手停留在苏嫽的颈间,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紊乱。

  “姐姐……”他哑着声音唤,仿佛只有出声唤她,心里的燥郁才能稍稍得以纾解。

  苏嫽仍旧闭着眼睡着。她身上晚香玉的香气却愈发浓烈,像一味毒药蛊惑着容渊。

  容渊的喉结难以自抑地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想压下心头的燥热,却发现只是徒劳。

  甜腻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诱着他沉沦,诱着他堕入深不见底的地狱。他用手勾着苏嫽的发尾,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一点点绕在指上。他的身体慢慢地朝苏嫽靠过去。

  “姐姐……”他再唤一声,将整张脸埋在苏嫽的发间,用力深嗅。

  那股浓烈的香气几乎令容渊缺氧。可容渊却似乎极为享受这种窒息的感觉。

  这种埋在姐姐颈间、口鼻里全是姐姐身上香气的感觉,真好。

  他恨不得就这样死去。就这样闻着姐姐身上的香气,窒息而死。

  容渊心底涌起疯狂的快感。他恋恋不舍地蹭着苏嫽的头发,再用唇去吻。慢慢下移,一路吻到被他缠在指间的发尾上。

  那朵虞美人的一片花瓣被他不小心蹭花了。红色洇染开,将苏嫽雪白的颈肤染上诱人的薄红。容渊侧眸望了苏嫽一眼,她仍旧睡得很熟。

  他灼热的呼吸开始错乱起来。

  容渊停顿良久,终于慢慢俯身,柔软的唇吻上那抹薄红。他从唇齿间探出一点舌.尖,耐心地替她把那些花汁舔.舐干净。

  他的舌尖很快被染成红色。草药的苦混着花的涩,一寸寸往喉咙深处蔓延。

  容渊咽了下去。

  “帮姐姐清理干净。”容渊露出乖顺的笑,声音低哑,贪恋不舍地伏在她颈间。

  他当真一点点把蹭乱的花汁全部吃了下去。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抬起头来。那朵虞美人少了一瓣,依然娇艳。只是远不及此刻苏嫽绯红的脸,媚色无边。

  容渊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露出餍足的神情。他的视线微偏,落在苏嫽微张的唇瓣上。

  “唔……”他贴着苏嫽的脸蹭过去,讨好似的碰了碰她的唇,“想亲姐姐。”

  内心的冲动烧成大火,催着他深埋心底的欲望不可遏制地生长。容渊慢慢松开缠着她头发的手。

  殿外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容渊没有理。欲望冲破薄弱的桎梏,他喉间逸出一声低哑的:“姐姐。”

  他低头靠近,嗅到她唇齿间残留的酒香。

  殿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侍女匆忙慌乱的声音传进殿内:“苏小姐,您快起来,康衍宫走水了!二殿下让奴婢先送您出去。”

  容渊转过头,掩去眼底的不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这就带姐姐出去。”

  苏嫽被侍女的喊声和外面侍卫的吵闹声惊醒。她疲惫地睁开眼,发现容渊正蹲在她睡着的美人榻旁。

  “出什么事了?”她打了个哈欠,将头上歪了的步摇扶好。

  “康衍宫走水了。二皇子让咱们先出去避避。”容渊的笑一如既往的乖顺,他轻柔地将苏嫽从榻上扶起来,余光从敞开的窗子里瞥见远处的浓烟。

  侍女急匆匆地引着他们出去,院子里的侍卫们乱成一团,各自提着水桶去取水。苏嫽望着不远处那片浓重的灰烟,不由有些担心:“是哪里走水了?”

  “是二殿下的酒窖。”侍女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怜了二殿下,那些酒可是他的命根子啊。二殿下得知酒窖起火的消息,险些晕过去,方才还派人去传了太医。”

  听到酒窖两个字,苏嫽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揪了一下。那里头可都是千金难买的名酒啊!这一场大火,只怕要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

  她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寝殿的方向,本想着去安慰安慰慕容衍,可梓女官已经寻了过来。

  “原来大小姐在二殿下宫里,倒让奴婢好找。”她笑着朝苏嫽屈了屈膝,“娘娘让奴婢来叫大小姐过去说话呢。”

  苏嫽略一犹豫,只好转头对那侍女说:“替我多谢二殿下今日的招待。若哪日得空,我再来拜访二殿下。”

  侍女点头应下,苏嫽便带着容渊跟着梓女官往玉阑宫走去。

  *

  玉阑宫内。

  几位贵夫人看过了小公主,又与李檀玉坐着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留下贺礼起身告退。

  李檀玉吩咐侍女去送客,自己进了侧边的偏殿。望见扶椅上坐着的男人,她眉目间绽开温柔的笑,“让哥哥久等了。”

  李悯连忙起身去扶她,“快坐下。你如今身子弱,要少走动多歇着。”

  李檀玉在铺了软垫的香梨木椅上坐下,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不妨事的。许是最近照顾琬儿太过劳累,过几日便好了。”

  她望着李悯,长长地叹了一声:“上一次见哥哥,还是在那年重阳秋宴上。如今一想,与哥哥竟也有二十多年未见了。”

  李悯也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忆起当年那场重阳秋宴,他和李檀玉眼中都浮现出怅惘之色。

  那场秋宴上发生了太多的事。

  楚安帝在宴上下了两道旨,都是下给李家。一道,是封李家长女李檀玉为贵妃,当晚入宫,次日即行册封礼。

  另一道,是封李家长子李悯为玄鹰大将军,当晚接掌兵符,次日带兵前往西北。

  兄妹分离,便自那晚而起。

  李檀玉何尝不知道楚安帝此举用意。那些旁人艳羡的君王恩宠,只不过是表面风光而已。

  李家已经风光了太多年,早惹了皇帝忌惮。他封了李家的女子为贵妃,已给足了李家面子。然后再将李家唯一的儿子派去西北苦寒之地,让他永世不再回京。

  如此,李家便再无一人可入朝堂。

  他要废了李家。

  李悯自然也清楚这些。

  玄鹰大将军只是个好听的名号,楚安帝给他的兵不过只有区区几千人。他带着手下少的可怜的兵,艰难地与那些狡猾的流寇交手,几次险些丧命在西北冷的快要冻死人的风雪里。

  后来他好不容易勉强在西北安顿下来,开始偷偷招兵买马,囤积粮食。

  只是这些,他全都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楚安帝。

  他要为李家留一张牌。一张足以保命的底牌。

  兄妹二人沉默许久,李檀玉才轻声开口:“再过半月,便是阿珠的生辰祭礼。陛下因得了公主而高兴,也许会让我出宫祭拜。”

  李悯叹了声:“陛下恐怕不会让我在京中待的太久。当时没能赶上阿珠大婚的喜宴,如今竟连她的生辰祭礼也不能前去。”

  “娘娘。”梓女官站在偏殿门口,轻声禀道,“奴婢将大小姐带来了。”

  李檀玉的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一抹浅笑,“快让她进来。”

  梓女官很快将苏嫽带进了偏殿。因李檀玉要与苏嫽单独说会儿话,容渊便留在了殿外等着,没有进去。

  “姨母,舅舅。”苏嫽依着规矩,依次朝二人行过礼。

  李檀玉笑着让梓女官搬了锦墩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苏嫽谢过李檀玉,便在锦墩上坐下。她抬起头,忽然发觉李檀玉的脸色似乎比上次在水芸亭时苍白不少。她不由出言关切道:“姨母最近可是身子不适?我瞧着姨母脸色不太好,得多吃些补品调养调养身子才行。”

  李檀玉刚想说话,却忽然一阵咳嗽。平时咳嗽几声也就止住了,这一次却越咳越厉害。梓女官连忙低声吩咐身后的宫女:“去端参茶来。”

  苏嫽吓坏了,连忙起身扶住李檀玉的身子。李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她勉强止住了咳。

  李檀玉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许时睡觉时受了寒,养养就好了。”

  苏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李檀玉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她面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有巨大的恐惧在翻涌。

  当年李檀珠的病,起初的症状便是干咳不止。

  殿门外,端着参茶的宫女低着头,匆匆从容渊身旁经过。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容渊闻到一股细微的、极难察觉的酸味。他皱了皱眉,出声喊住那宫女:“等等。”

  宫女转过身,狐疑地望着他。

  容渊走过去,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面摆着一盏刚沏好的茶,热气从未盖严的盖子里溢出来。

  那股酸味更浓了。

  他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东西?”

  宫女奇怪地看着他,说:“这是参茶,给贵妃娘娘补身子用的。陛下记挂着娘娘诞育公主辛苦,特意命人将宫里最好的人参送来给娘娘煮茶喝。”

  容渊沉默一瞬,没再说什么。他看着那宫女端着茶进了偏殿,转身寻了处树荫蹲着,从地上捡了一枚石子儿玩。

  那茶有问题,他知道。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那茶又不是给姐姐喝的。

  容渊捡了片薄薄的石子儿,百无聊赖地在干燥的泥土上画着圈。画到第九个圈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那位玉贵妃,似乎对姐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若他救了玉贵妃……是不是可以向姐姐讨个赏?

  容渊把石子儿丢出去,唇边浮起一抹乖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