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原本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已经变的面目全非,她将所有的厌恶嫉妒和仇恨都堆在脸上。

  她嘴上笑着,眼里哭着,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的坐在地上,对着白玉辉和皇上的方向自语:“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

  邓运拉起后脑被打了一闷棍的金陵月,对乐乐训斥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失手打死你。”

  “哈哈哈哈,死吧,咱,们一起死吧。”乐乐突然从手里拿出了火折子。

  众人皆是惊讶的盯着那豆大的火苗。

  尤其是被挟持的皇上,他从未如此的慌张过,他结结巴巴道:“乐乐……你拿好了,千万不要冲动,他都是胡说八道的,朕就是皇上,你乖乖的,朕回宫就给你位分,你拿好。”

  火折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白玉辉笑道:“这可是我最近好不容易私藏的几坛子好酒啊,你是怎么找到的?”

  闻言皇上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乐乐跌跌撞撞的扶着门爬起来,然后将两扇破门死死的关到一起,自己用身体顶了上去。

  火苗映照着她可爱的脸庞,就像是白玉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样子。

  白玉辉动了动嘴,道:“你是被这个畜生威胁着来找我的?对不对?”

  乐乐笑的格外疯狂,她擦了一把眼泪道:“没有人威胁我,我是自愿的。我希望帮皇上解忧,我希望做皇上光明正大的妃子,我需要一块踏脚石,你就是那块踏脚石。哈哈哈,你们害死了我爹,我只不过从你们身上收回一点利息,这不过分吧,哥哥?”

  白玉辉苦笑道:“嗯,不过分。”

  “邓运。”

  邓运条件反射的答道:“怎么了?”

  白玉辉道:“将金大人和乐乐都带出去,让我带着这个骗子,一起下地狱吧。”

  “放屁,我不管你们是真是假,先都活着出去再说。”

  邓运也不管乐乐如何顶在门口,他直接破窗而出,提出了昏迷中的金陵月,他将人扔在枯树底下,回身来救其他人。

  还没走到门口,小破屋突然发生了爆炸。

  乐乐在门口被热浪打出去老远,她重重跌在远处的草丛里,生死不明。

  皇上趁机用手中的尖甲重重的刺在白玉辉的脖颈上。

  尖甲擦着脖颈边缘的皮肤,直直的的穿透了过去。

  白玉辉冷笑,他一步一步的重新把皇上拉回自己的怀中,尖甲一点一点穿透的更加深入。

  “你……疯了?”皇上全身都在战栗。

  “知道这些小引爆雷是谁准备的吗?我,这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你看,是不是特别的刺激?皇上,你不是喜欢别人这么喊你吗?来,皇上,臣伺候你下地狱。”白玉辉将手中所有的银针,一股脑扎进了皇上的后脑。

  “你!你敢弑君?”皇上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将死之人,有何不敢。你看我这一身的血,还有你们给的蛊,还有我一身的伤,我!有何不敢!”白玉辉将银针彻底没入皇上的后脑。

  随后他松开了手,他已经不用担心这个狗东西有本事走出这间屋子里,他对自己的银针很有信心。

  邓运隔着火门准备伺机而入,白玉辉阻拦道:“邓大人,告诉我师弟,记得收信。不要过来送死,就让这场火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带走吧。”

  “白玉辉!”邓运大声喊道。

  许多的话涌到嘴边,邓运被自己噎的难受,可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我说的是真的,邓大人,保重。”

  “你出来,你能走的出来,对不对?你出来,我来拉你。”邓运往火门靠近了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

  “这个狗东西给我下了蛊。”

  “不要说那些,你先出来。”邓运试图跳进去,房顶一根火棍翻滚着掉了下来,邓运不得不重新后退。

  “我已经熬了好久了。”白玉辉吐出一口黑血,颤颤巍巍的扶着那把刚才绑住自己的椅子坐在地上。

  “白玉辉,你快些出来!不要说废话!”邓运将手里的软鞭扔了一段进去,他扔得很准,那鞭子头就在皇上的尸首上,白玉辉稍微往前探一探身子,就可以拉住。

  “你拉住那头,我把你拽出来,快!”

  白玉辉无力的摆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顺手抹了一把脸,正了正衣领,笑道:“这不是废话,我是想告诉你……真他妈疼啊!”

  白玉辉忍了又忍,又一口黑血吐出来,刚刚擦干净的嘴角又变得污浊起来。

  这一口血,好巧不巧大部分都吐到了前面皇上的脸上,他本就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瞪如铜铃,白玉辉的黑血从他的额头划过铜铃般的眼珠子,整个脸看上去去更加的可怖。

  白玉辉用脚尖踢了那脸一脚,让他偏了偏方向,而后他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腿儿边,小声道:“我不想再熬了。”

  他自以为自己的苦熬是有意义的。

  现在看来,有意义个屁,都是自己感动自己。

  他最爱的小师弟,他没有保护好。

  他愧对的小妹妹,他没有教导好。

  他是一个废物。

  他好累。

  他应该可以睡了。

  硬抗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用担心有没有暗杀,有没有黑锅,有没有陷阱套路,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只要担心一下,黄泉路上有没有毛巾擦擦脸,给自己打扮好看点就行。

  白玉辉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师兄!”

  醒来的金陵月顾不得自己脑后的血窟窿,手脚并用的往火球屋子爬行。

  邓运急忙一把按住金陵月:“金大人,你冷静,现在你进去也就是多送一条命。”

  “你滚开!”金陵月奋力打开邓运的手,继续爬行。

  白玉辉被两人的声音吵得睁开昏沉的眼睛,他看清金陵月苏醒了,正在往自己这边爬行,心中大惊,他强撑着浑身的疼痛,他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对邓运喊道:“邓运!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拦住金大人,让他平安回圣金。救出真正的皇上,你们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小师弟!不要进来了,师兄先走一步了,师兄累了。”

  “师兄!你又抛下我!你凭什么又要抛下我!你凭什么自己做主!你给我出来!你出来给我说清楚!”

  白玉辉隔着火光,对着金陵月摆摆手:“师兄……任性惯了,你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我……出的去这火海,也挨不住这次的蛊,师弟……我疼。”

  ……

  什么东西这么滚烫。

  邓运低头,金陵月的泪珠子正砸在他扶着金陵月的手背上。

  “金大人……”

  “你为什么又要抛弃我……”

  火势越来越大,屋子原本就破烂,就是一堆现成的废柴火,遇上这场大火,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烧的格外卖力。

  房顶轰的一声他了下去!

  金陵月半跪着大喊:“师兄!”

  火场里除了噼啪燃烧的声音,别无他响。

  突然,邓运的鞭子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就像是黑暗中的人突然发现了那点点的光明,金陵月手抖的拿起皮鞭的另一端,对着邓运大喊:“愣着干什么!拉啊!”

  邓运忙应了一声,和金陵月一起抓住皮鞭的手柄,大力一扯。

  “咚!”

  鞭子的另一头,出乎意料的轻盈。

  被拽出来的东西因为力度过大被甩到了枯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金陵月如获至宝的从土里捡起那个物件,用衣袖擦了又擦,捧在胸口。

  突然,他缓缓的转过头,看着已经被大火快要烧尽的木屋。

  他双膝跪地,喊得痛彻心扉。

  “师兄!”

  房梁塌陷后,木屋的支柱终于也被火舌噬咬干净,再一次崩塌。

  金陵月只觉得自己胸口处被人狠狠的挖走了一个东西,他现在连呼吸都变得疼痛难忍。

  他觉得那火光太刺眼了,他不想看。

  他觉得那噼啪的声音太刺耳了,他不想听。

  可是他仍是不甘心,不死心,他逼迫自己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竖起耳朵去听周围所有的声音。

  终于,他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

  “师弟,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没有你,我怎么好好活下去?

  眼前的大火已经彻底将木屋吃进肚中。

  木屋周围有许多的杂草,现在被大火一燎,大有重新烧成一片火海的趋势。

  邓运连拖带拽的将金陵月提溜开枯树底下,又去草丛探了探乐乐的鼻息,居然还有气?

  邓运将乐乐拖出去十几米,远离火场,又返回去拖金陵月。

  他一回头,差点跪下去。

  金陵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己站了起来,颤颤悠悠的往火海走去。

  他走的步履虚浮,两眼无神,整个人就像是别魇住了一样,他的眼中只有那窜天的大火。

  他要去那里。

  那里很温暖。

  金陵月一步一步靠近火海,衣袖被火苗烧到都没有感觉。

  他要走进去。

  他一定要去那个温暖的地方。

  邓运边跑边喊,金陵月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邓运在金陵月马上就要被迸溅出来的木块砸到的地方一把拉住了犹如行尸走肉的金陵月。

  邓运低声咒骂一声,直接一个手刀上去,将金陵月衣袖上的火苗扑灭,把人扛上了肩膀。

  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那漫天的大火,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兄弟,好走。”

  身后的大火,势要烧破天际一般。

  很快,就有秦威国的士兵被大火吸引了过来。

  邓运带着两个昏迷的人躲在草丛里,见那些人围着大火转了好几圈,蹲在一边讨论这会不会是逃跑的两个使者的藏身之地,邓运稍微松了点气。

  他一直等到那大火彻底熄灭,等到那些士兵检查完火场,收了兵,才带着两个人找到之前自己藏好的马匹,沿着来时的小路,偷偷回圣金国。

  邓运一路上不敢松懈,快马加鞭。

  终于回到圣金国的时候,守城的人见邓指挥史带着一男一女一身伤的赶回来,大惊失色,慌忙开城门将几人接了进来。

  邓运筋疲力尽,在晕倒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白玉辉,我帮你把人带回来了,你……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