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女主都不爱男主>第58章

  陈乐呆住, 脑子炸开了。

  本来十六岁时,就该定亲,但国破家亡, 谁还有心思安排小家?以至于别说牵姑娘的手, 就是与姑娘这么近的面对面,都从未有过。

  但他并非一无所知,已有十八,明白偶尔夜里和早晨的尴尬是怎么一回事。

  兴善的手, 已经温柔且细腻地圈住他,指甲顺着脊髓滑下,陈乐浑身的血都被点燃, 烧得滚烫。

  他笨拙地模仿起来。

  室内的两只水壶还在墙角稳稳立着,人却猛地倒了下来。

  倒得急,兴善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将要磕着地面,暗中运功降低迅速,但面上却不显露,反而微微张唇, 似有惊恐。陈乐见状急忙用伸掌托住她的后脑勺。

  兴善在他眼里读出对莽撞的悔恨, 和对她的担忧。

  陈乐另一只轻拍了拍毯子, 将上头的兔毛捋顺, 才缓缓托着她的脑袋, 小心翼翼落在毯上。

  他又把她脑袋两侧的兔毛拍了拍。

  而后, 盯着她,却又不敢瞧,垂眼,又偷瞧,局促地攥拳又松开。

  “我想看着阿乐漂亮的眼睛。”兴善躺在毯子上笑道。

  陈乐闻言不再躲避, 抬眼直直与她对视,他的脸渐渐变得越来越红。

  像一块红通通的炭。

  兴善随手将方才弄乱的发丝勾到耳后:“屋里有这么热吗?”

  陈乐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兴善抬起胳膊,手腕弯着,右手控搭。陈乐觉得恩人的胳膊明明抬起来的,却柔似无骨未抬,且有一种魔力,他乖乖的就把脖颈套进去,让她的手若即若离搭在他的后脖颈上。

  兴善一用力,就把他带得再次匍匐。

  吻封住了所有言语。

  再往后,他又莽撞无措了。

  是赶路的少年,却在茫茫黑夜觅不到路。

  兴善手把手教导他。

  为他点亮一盏灯。

  有了照耀,少年在路上奔跑起来,甚至开始了横冲直闯的本能。

  他可真是雪地里的小豹子!

  兴善毫不费力躺在兔毛毯子上这样想,小豹子都是没出窝的时乖巧单纯,一旦教会觅食和战斗,他就会立刻迅猛起来。

  良久,他竟将她抱起,坐如欢喜。

  他近距离打量她的眼、她的眉,发现微微迷离下,烟笼雾罩绿得愈发好看,与那弯垂的眉,高挺的鼻翼,微张的唇形成无与伦比的搭配。

  恩人好妩媚啊……

  想着竟然脱口而出了“妩媚”二字,这还是过程中他第一回 说话,立刻再次羞红了脸,自觉失语。

  兴善却将脑袋微微前倾,在他耳边,如吐珠般,柔声吐出一句他听不懂的赫查语,陈乐旋即追问:“什么?”

  “这是我们赫查语的‘妩媚’。”

  陈乐耳根的赤红算是褪不去了,兴善的下巴却很自然地搁在他肩上:“继续……”

  陈乐很听从命令。

  ……

  室内的水壶终于被震倒,滚到了角落,却仍翻了数圈才停。

  毯上的人静静相拥。

  兴善侧着身,背对陈乐,他不得不从背后抱住她。

  兴善已经尽兴,便闭了眼,轻道:“把灯吹一下。”

  陈乐闻言立即起身,找了油灯,为了防雪挡风,赫查海人的灯罩用了特殊构造,陈乐之前没吹过,捣鼓了半晌才成功。

  他很是愧疚地挠了挠头,回头瞧兴善,她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乐于是蹑手蹑脚返回来,轻轻躺下,重新伸胳膊拥住她。地上铺的兔毛毯子其实不大,他把它挪了挪,尽量确保兴善的身子全躺在毯子上,自己则露着三分之一个身子挨着地。

  盖的毯子也一样尺寸紧凑,他把它全都盖到兴善那边,自己挤在边角里。

  少顷,陈乐偷偷抓起兴善的手,将自己的五指从她指缝间穿过去。

  兴善挪了挪身子,怂怂肩,唇中发出一声声音。

  陈乐喜道:“原来你没睡?”

  兴善其实有入睡困难的苦恼,但为了保证翌日的精力,她每晚最多到亥时,就开始强迫自己闭眼,一般在吊床上躺半个到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入眠。

  现在在毯子上也一样,她只是闭眼而已。本来打算装睡,可身后的少年像部落里养的猎犬,用鼻子嗅,会拱雪地,毛毛躁躁地打扰她。而且他搂得也太紧了,她都快没法呼吸了,手也是,这样十指紧扣,怎么睡得着?

  兴善转过身,顺手将陈乐的手推开,放到一边:“好好睡觉。”

  眼都不睁。

  陈乐却罔若未闻,再次抓住她的手,仿佛是一座吊桥,非要搭在崖岸上,“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竟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垂着青丝,要同她说起话来。

  兴善不得不睁开眼,虽然没有灯,但距离太近,她仍能借助微光,发现少年凝视着她,瞳眸亮得像启明星。

  陈乐其实激动得根本睡不着,经过今夜,他确认自己爱上了她。

  而且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要对她负责,至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陈乐心里有许多想法,可父母去得早,他是被族长养大,但是族长前几年被狗皇帝杀了,继任的两位族长也被狗皇帝杀了,他已经没有了郑重提亲的长辈。少年的眸光黯淡下来,面对自认最亲密的人,他毫不掩饰面上流露的仇恨:“等我找狗皇帝报了仇,复了国,就带你回江南。”

  兴善闻言闭了眼——这是少年的空谈和梦,相比之下,不远处堡垒里的另外两位朋友要实际得多。

  少年却仍喋喋不休:“江南很好玩的,我这两年住在陈家谷,飞扬哥说谷里同样鸟语花香,但我觉得差远了。飞扬哥算是同我关系最好的,他比我长两岁……”

  兴善发现,陈乐不知何时又侧了身子,重搂住她,突然向他交待起亲朋好友,祖宗十八代来。

  她不想听。

  但是听到陈乐说到,这些亲友都死于非命时,却忍不住转过身睁开眼,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胳膊。

  兴善发现陈乐眼眶红红。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回搂住他。

  陈乐将脑袋蹭在她的肩膀上。

  兴善再次拍拍他,安慰道:“若有机会,我帮你把他们的尸首都送回南地去。”

  她之前听过朋友讲,南人不似她们赫查海人,哪里死哪里埋,南人有近障的执念,要魂归故里。

  哪知这一说,陈乐好像更加难过:“已经找不到他们的尸首了。”

  手臂把她圈得更紧。

  要窒息了要窒息了,兴善把他圈着的胳膊扒开,稍微松点:“那我们可以为他们立牌位,送回南地去。”千不该万不该,她多补充了一句,“南地很好吧?”

  其实南地的好,兴善已听两位柳氏姐妹道尽,她多说这一句,仅仅只是安慰陈乐,然而却打开了少年的话匣子,开始给她说起江南风光来。

  陈乐语速快,其实兴善无法全听懂这么快语速的南语,只七七八八感觉陈乐描述时,都把两人代入,说的是我们停筑赏雪,怎样怎样,我们碧波观鱼,又怎样怎样。前面还好,后面说到我们去吃小笼包粉丝汤咸鸭头翡翠烧卖蟹黄拌面千层油糕……早膳还没说完,就把兴善说饿了。

  偏偏他还要说:“那‘南宫小馄饨’,鸡汤滴麻油,你肯定爱喝。”

  “咕——”把个天天单吃烤肉干粮的兴善说得肚子叫了。

  她坐起来,陈乐立马也坐起,用盖毯裹住她的身子,以免着凉。

  兴善稍微把毯子拉松了些,室内温暖如夏,不必如此。

  “点灯。”她吩咐道。

  陈乐立马去点灯,口中问道:“怎么了?”

  “我们弄点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