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女主都不爱男主>第38章

  贺金倾身处离宫殿门前。

  熊公公一脸错愕瞧他:“三殿下, 您怎么上大行山上来啦?”

  伴驾名录里没有三皇子。

  “嗯。”贺金倾敷衍出声,心中想着,自己果然重活了, 此情此景, 应是入殿面圣前。

  “我有要事禀告父皇,劳烦公公通传一声。”贺金倾笑着掏出一颗宝珠,欲塞进熊公公袖内。

  熊公公忙摆手,“奴这就进去通传。”

  传话可以, 其它的他可不敢收,自从上回被冯炎坑后,就对这类小恩小贿有了阴影。

  贺金倾望着熊公公背影, 很好,上一世他也是毫不犹豫拒绝。

  一切正照着上一世的轨迹行进,甚至连殿顶的鸟叫,身后的风,都分秒不差。

  熊公公碎步小跑返来:“陛下请三殿下入内。”

  “多谢公公。”贺金倾颔首,快步进入殿内。皇帝躺在同一张白狐皮藤椅上喝酒, 温酒的小炉里隐隐见着跳跃的火苗, 将红铜烤得剔透, 仿佛人愈涨愈薄的脸。

  “儿臣未得召唤, 擅来离宫, 还望父皇恕罪。”

  “不怪你, 我三儿这么赶着来,肯定是有急事。”皇帝道,伸臂自去取酒壶,差了半截指甲的距离,一时不能够到。

  贺金倾凝视皇帝, 目光有些迟滞:“父皇喜欢喝热酒?”

  皇帝笑道:“是啊,朕老啦,现在喝热的才觉得身子骨暖和。”胳膊仍就努力往前伸,似乎非要抓住酒壶,不然不肯收回。

  贺金倾心冷如冰,皇帝下的毒需遇热水才能融化,他手往前探,抢在皇帝前抓住酒壶,从铜炉上拿开。

  “父皇小心。”贺金倾另一只手去扶皇帝。

  皇帝的胳膊悬在空中,神色未变,咳了两声坐起:“三儿啊,陪朕喝一杯,边喝边聊。”说着要拿走贺金倾手上的壶,亲自倒酒,贺金倾却捧着酒壶退后数步,乞道:“父皇,儿臣心急,事未决前无心喝酒!二哥哥对儿臣下杀手,求父皇救儿臣性命!”

  将南征时惊天雷与弓箭手一事复述,并掏出怀内证据递呈皇帝。

  皇帝同样是上一世反应,暴跳如雷传召贺炉倾。

  二皇子被绑至殿内,口吃丝毫不减,“父、父、父、皇——”

  目光先投向皇帝身上,接着又投向贺金倾,与贺金倾目光一对上,贺炉倾连磕磕碰碰的“父皇”二字都不讲了。

  三弟的目光万分复杂,其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三弟懂了。

  皇帝命贺金倾全权押解贺炉倾回玉京,交由刑部处置。

  贺金倾闻言领命:“喏,谢父皇为儿臣做主!”他提着酒壶的手向下,似乎准备将壶放到地上,口中慢悠悠道:“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余光一直在盯酒壶,见贺金倾要放下,立马咳嗽:“咳!咳!”

  贺金倾放下酒壶,命内侍先行将贺炉倾押出,自己则上前扶住皇帝:“父皇!”

  皇帝摆摆手:“朕无碍,一时被孽.畜气到,胸中积郁疏散不开。唉……三儿,你陪朕喝三杯酒再走吧,但愿一醉能解千愁。”

  说着朝酒壶方向走去。

  贺金倾心道,一杯都毒死我,这一世你还要我喝三杯?

  老头子眼尖,他比老头子眼更尖,抢先重拿起酒壶,皇帝的手僵住空中。

  岂会再给老头子下毒的机会!

  贺金倾右手突然袭向皇帝,左手将壶举高。

  皇帝身形躲闪,笑意骤凝:“三儿你做什么?”

  言语间帝王震怒。

  贺金倾不做应答,拧动壶内机关,毫不犹豫将壶嘴对准皇帝。皇帝发现计谋被识破,立马出手抵抗,身往后退。父子过招,皇帝终究为年龄身体所累,三回合便被贺金倾制住,用虎口掐开皇帝的嘴,狠狠朝内灌毒酒。

  皇帝呜咽想要求救,贺金倾却把他的嘴巴控制得死死的,皇帝不仅喊不出来,且他每一回想出声,就导致直接多吞咽一口。

  皇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眸中含着熊熊怒火去瞧贺金倾,却发现贺金倾与他对视的一双眼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怨毒。

  皇帝从来晓得他的三儿心思深,有时虽对皇帝不满,但会藏在心里,眸中始终是恭谦的……今日的贺金倾,眼窝深陷,像隐匿暗处,吃人的恶鬼。

  皇帝感到陌生,一股强烈地恐惧感涌上心头,皇帝眸中的怒火都被吓灭了,只有怯懦、害怕和惶恐。

  贺金倾神色不变,一直盯着他,皇帝越喝越多,这毒若只饮一杯,一个时辰内发作,若整壶喝下,阳间便留不到那场时候!

  壶内的毒酒应该灌空了,皇帝能感觉到没有酒流入喉管了,但贺金倾仍不松手,壶嘴仍戳在皇帝嘴里,死死堵塞他的嘴巴。

  皇帝的唇已经红肿,贺金倾掐着的手亦骨节红肿,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似地上沧流。

  贺金倾一直等到皇帝断气,确认后,仍旧再戳三下,才将酒壶抽出。

  他将酒壶放下,机关还原归位,手抚上皇帝双眼,缓缓抹闭。又整理了皇帝的唇和衣袍,而后翻出玉玺帝印,自行收纳。

  贺金倾负手朝外喊:“熊公公。”

  熊公公应声跑来,远远瞧见皇帝闭眼睡在躺椅上,脚下的步子即刻放轻,近前,小声问贺金倾:“三殿下,陛下睡了么?”

  “父皇龙驭上宾,口谕传位于我。”

  贺金倾这一句话直接把熊公公吓跪了。

  “待会九殿下来时,说朕在小憩,他可径直入内,旁人误入。”

  这一句更可怕了,熊公公额涔涔地汗,后背也湿了,衣裳冰凉贴着脊背。

  紧张之下脑子懵了,想不出来什么对策。

  “若照吩咐去做,朕金口玉言,保你性命。”

  少顷,熊公公迟钝匍匐:“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

  贺月倾上大行山没有选择大道,捡的陡阶羊肠走。

  后头随从扛着麻袋,且脚法不及他,一时落下距离。

  贺月倾不满这群废物,仅仅只抢两个人,就丢了一个。他本来算着顺利完成了,能求父皇借温泉给他泡个澡,暖烘烘舒服了,回家好喝冬酒。

  那冬酒是母妃埋的“华容碧影”,要藏二十年才好喝。算到今日刚好二十年,算了,委屈自己也委屈“华容碧影”,交完人空手回家喝酒。

  贺月倾想着,眼睛眯缝,右掌上有道口子,已经剜了毒上了药。

  拾级而上,玉京城已经枝头无绿了,大行山却依旧山红漫漫绿纷纷,不愧是本朝福地。

  贺月倾的心情逐渐变化,众人上到一个平台歇息,再往上仅剩一段五十级台阶,就到离宫了。

  贺月倾目光扫向麻袋,又扫后面跟着的空箱子,命令道:“换了。”

  把人换到轿子里,低调一些。

  随从们解开麻袋,将昏迷的柳韵心塞入空箱中。

  “唉,等等,确认过没有?别让她醒太早了。”贺月倾嘱咐。

  “殿下放心,最早也要入殿才醒。”

  “那就好。”

  一半随从撤下,只两人抬箱,跟随贺月倾,进入离宫。

  刚入大门不久,前后遇着三位伴驾官员,前两位还好说,第三位是言官孟缄,板着脸,眼睛牢牢胶在木箱上。

  伴驾的人里有孟缄,看来父皇相当后悔《南奴令》了。

  贺月倾眼盈盈笑,话轻飘飘:“给父皇装了几坛酒,都是我亲自酿的,没用什么奢费的料,但口感不错。明日我给孟大人也送一箱。”

  “不必,九殿下折煞下官!”孟缄果断拒绝,仍是一脸严肃,劝诫道:“希望陛下不会因为九殿下的酒,耽误公务。”

  “不会不会。”贺月倾忙摆手,“我是个酒鬼,父皇圣明,他可不是,孟大人且请放心。”

  孟缄的眼神表示他丝毫没有相信。

  “那先不同孟大人聊了,酒不管孟大人要不要,我这都记下了。”

  贺月倾无意与孟缄过多纠缠,敷衍几句后,与手下一道前行。突然,箱子剧烈地抖动起来,撞击声,敲打声,甚至隐隐约约听得喊脚。

  贺月倾瞪向手下,心里咯噔。

  “殿下,不可能啊!”手下难以置信,让柳韵心闻过迷香,算着刻度闻的,她绝对不可能这时候醒。

  贺月倾正欲发话,却瞧见已经走远的孟缄朝这边回头。他不想撞硬石头,便改口命令手下:“快走!”

  加快速度,若急切切登天门,期间贺月倾忍不住同箱内人道:“殿下,不用这么紧张。陛下不会要你性命的。”

  贺月倾啧啧,柳韵心明明即将重拥荣华富贵,却踢着扳着,好像要进鬼门关,父皇要杀她一眼!

  至殿外,值守的熊公公拜道:“九殿下。”

  贺月倾微笑颔首:“公公,劳烦通传,父皇的酒带到了。”

  “陛下提过,若是九殿下来了,可直接入内,老奴一直记着呢。”熊宫发现笑时嘴角咧得越开,越能隐藏心里的紧张。盯着一直晃动,响声不断的箱子,不敢太久对视贺月倾。

  “多谢公公。”贺月倾笑着掏出一块玉佩,要塞到熊公公手上。

  熊公公跳着往后退了一步,还想老奴收断头财?

  贺月倾不察有恙,笑道:“是听说公公最近不收礼了。”

  摆摆手,示意手下随他抬箱入内。

  熊公公灵机一动:“对了,殿下!陛下独自在内,刚刚才睡着,您进去后千万轻点。”

  贺月倾停步,考量须臾,命下属退下,双手抱起木箱入内,迈步前侧身同熊公公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贺月倾入内,殿内因炭炉燃烧,薄薄起了香雾,躺椅绣帘,皇帝果然正睡得沉。

  连炉子上没放东西在干烧,都没发现。

  贺月倾放下木箱,笑着去关炉子:“父皇,人儿臣带到了。”

  屏住呼吸,藏在殿梁上的贺金倾一跃而下,准确骑在贺月倾肩头,左手圈住他的身子,右手执着贺月倾进来前,准备好的一片碎酒盏,锋利划破贺月倾的喉咙。

  贺金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方式结果九弟,许是前世的记忆刺激了他。

  “咚!”月倾被贺金倾压着跪地,尚未断气,眼中满是不解:“熊、熊公公不、不是说陛下独自在内吗?”

  后头气上不来,没法继续问了,怎么内有三哥暗藏?还有父皇呢?躺在椅上的父皇为何毫无回应?

  贺金倾纵身,从月倾身上离开,手撤离时带掉了贺月倾的冠子,如瀑青丝散落。

  贺月倾转作面对九弟,俯首凝视:“没错,的确是朕独在殿内。”

  贺月倾至下往上,从贺金倾的靴子开始打量,直到仰头对上皇兄的眼。

  贺月倾明白了,先帝驾崩,他正仰视的是新皇。

  贺月倾气绝,身子仍跪拜在贺金倾脚下。

  九皇子府中的“华容鼻影”,再也没有机会得见天日。

  贺金倾绕过尸体,往前打开木箱,柳韵心跳出来,张口就骂:“老贼!色鬼!”

  但她不动手,似乎晓得抵抗不了皇帝的力量,一条心朝殿门口狂奔,跑了一半,忽然停下脚步。

  柳韵心转身回头,看清殿内状况,眼神逐渐从戒备转作茫然。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贺金倾手上的碎酒盏,整个人都抖了下。

  贺金倾把碎片丢掉,正欲往上,矫健的脚步声和熊公公的阻拦声先后传来:“孟大人,孟大人,您不能进去啊!”

  “是、是,九殿下箱子里有动静,那可能是他送给陛下的猫!”

  柳韵心和贺金倾都循声偏头,孟缄的身影起先只是个黑影,很快走到两人身边,熊公公也跟着,瞧见贺月倾尸体,终忍不住,尖叫一声,腿软倒地。

  熊公公心中默念,希望陛下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留条小命,留小命……

  殿内有了新变化,贺金倾却神色自若,不急不慢宣道:“反贼贺月倾,勾结乱党,窃国谋逆,事败后欲行刺先帝,三皇子救驾及时,斩杀反贼。然先帝之前受贺炉倾奸.佞事,积郁于心,再遭惊惧、震怒,七情迸发,五脏受损,骤崩于大行离宫寝殿。临终前口谕亲传三皇子,即皇帝位。在场内侍熊麟,言官孟缄,俱可为证。”

  熊公公读书少,缓了少顷懂意思了,怎么把自己牵扯进来?

  先帝不是在九殿下进来前就崩了吗?

  虽然不知具体原委,但这是矫诏啊,熊公公禁不住浑身颤抖,孟大人呢,孟大人本朝第一诤骨,他会同意?

  熊公公目随心动,眺望孟缄,柳韵心亦望向孟缄,孟缄神如泰山,岿然不能变化丝毫。少顷,他身俯前倾,双膝屈折,两肩始终不颤:“孟缄俱得听见,新皇承恩天命,受先帝重托。”

  孟缄两掌贴地,朝贺金倾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韵心正好处在贺金倾和孟缄中间,瞬间明白了,怪不得上回受骚.扰,孟缄会出来相救——他本就是贺金倾的人,一个□□一个唱白,面上对立,只在暗流波动。

  柳韵心扭头看向贺金倾,后脖颈往下一顺发凉。贺金倾却朝她含情一笑,真好,她没死,他亦得偿一愿。

  恨不得此刻就搂了她轻轻地哄,述说欢心和爱悦。

  新帝在大行离宫登基,扶先帝灵柩回京,入葬皇陵。

  葬礼上,八尺昂藏的新帝痛哭流涕,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先帝重托。在场诸臣,皆感慨皇家天恩,父子亲情不减,意重情深。

  相比之下,愈发唾弃狼心狗肺的二与七。

  葬礼完毕后,新帝仍深深依恋,不肯离开帝陵。命内侍退去,自己独留在地堡中。

  “朕想同父皇多说会话。”贺金倾的目光始终固定在玉棺上,丝毫没有去瞥后退的内侍们。

  “喏。”

  贺金倾听得内侍们退远了,一掌推开玉棺天盖,再掀木棺,露出里面皇帝的尸体。

  他并没有同皇帝多说一个字,而是拔剑如刀,细细地剁。

  直碾若馅肉,而那刻了超度经文的琉璃底仿若砧板一般。

  贺金倾嘴角压着轻笑,手上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