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逆臣(第一部)>第十三章

景霆瑞由皇上钦点,当上北伐大军统帅的消息,果然震惊了朝野内外,就连平时不问政事的老将军、老亲王,也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景霆瑞捉拿了嘉兰特使,那也只是一份功劳,若没有铁鹰骑士相助,耐他一人也是毫无办法的。

最重要的是,景霆瑞并无带兵打仗的功绩,怎能越级提拔?

想当年,柯卫卿从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当上征讨灵泉国的大将军,那是通过了全国比武大赛,且还拿下了叛臣赵国维,他一人就能独当一面的超强本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手下败将都输得心服口服。

而景霆瑞怎么看,武功都不及当年柯卫卿的一半,也不够英明神武。

这种说法传来传去,皇上自然也听到了,但他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

倒是皇后柯卫卿,在听到原是自己的副将,现在也贵为当朝将军的张虎子,谈起此传闻时,便微微笑着摇头,叹道:“当年的事,你也在,应当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时候柯卫卿光是参加比武,就备受非议,他虽然任职中郎将,但大伙都把他视为皇帝的男宠,各种责难从未断过。

“那些人,因为您现在是皇后了,所以才混淆过去,如此标榜吧。”张虎子心下明白地说。

不过回想当年那场无比惊险的比武,他实在不能不感慨道:“您在那时,确实是技惊全场,所向披靡的。”

然后,他察觉到了有所失言,便急忙澄清道:“当然,皇后您现在统领六宫,辅佐皇帝,是更加厉害了。”

武将不会说官场的客套话,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张虎子,此刻更显得口拙,柯卫卿却温柔地笑,摆手道:“跟我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你说得很对,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就算我有上战场的心思,身体和功夫都大不如前,是该让年轻的一代出去闯闯。”

“瞧您说的,好像都七老八十似的……”张虎子不禁笑道,因为柯卫卿今年不过三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也因此,有人说,皇上哪里担心皇后的身子,而是根本离不开柯卫卿的身边吧,他们二人是如此恩爱、如胶似漆。

“呵呵。”柯卫卿让太监给张虎子看茶,这都是第二巡了,接着,他安慰般地道:“只是这般任命,是委屈了你。”

因为张虎子的人气很旺,大家争归争,但私下都会说,这统帅一职非张虎子莫属,他又是皇后一手带出来的名将。

至于另一名将青允嘛,他还要当太子师,恐怕没这个空档。

“为皇上、为国家效力,哪里会有委屈?”张虎子为人耿直,抱拳道:“只是这次末将被派驻守北疆,而非先锋部队,多少有点手痒罢了。”

“自会有你上场的时机,景霆瑞就有劳你好好照看着,他毕竟还是后辈,无实战经验,还需要你多多提携。”

“这个陛下您大可放心,说起来,皇上慧眼识珠,从不会挑错人的,这个虎子心里自然明白。”张虎子起身,下跪言明心迹。

柯卫卿亲手扶他起来,又和张虎子聊了一阵寻常家话,并赏赐一些绫罗绸缎给他的妻女,才与他话别。

张虎子在军中很具威望,他若是肯诚服于景霆瑞,那其他将领对他“越级提拔”的不满,也会收敛许多。

柯卫卿也是做过将军的人,自然知道景霆瑞会面临怎样的艰难处境,才出面帮了他一把,或者说,是为皇帝解除一些烦扰。

只是在战场上,从不讲究宫里的那一套规矩,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的风云变化,军心所向,又岂是和张虎子说几句话,就能全部化解的?

这一点,柯卫卿的心里也很明白。

“陛下,您的药热好了。”一位公公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走了过来。

“先放着吧。”柯卫卿说,望向了正在融雪的窗外,檐下的水滴答作响,就跟下雨似的。

“若当年的比武大赛,景霆瑞也在的话,”柯卫卿心里想着,“或许未尽就有现在的我了。”

皇上这几年,一直秘密教导景霆瑞和炎儿练绝世的青鹿剑法,柯卫卿是知道的,他也有曾偷偷去看过,正因为知道景霆瑞的实力有多惊人,不,是深不可测,所以,对于皇上会选择他做统帅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而皇上又为什么要尽力栽培景霆瑞这一太子侍卫。柯卫卿的心里更加清楚,这是为了爱卿,他将来继位,可以有强大的臂膀支援。

父爱如山,对于皇上即使面对众臣非议,也要继续这么做的决心,柯卫卿真是自叹不如!

端起药碗,对于这个总时不时需要服药,才能有所起色的虚弱身子,柯卫卿感到了厌烦,若他还有内力的话,体力也不至于如此之差吧。

叹归叹,这滋味苦涩的汤药还是仰头喝了干净,因为他要辅佐皇帝,保护皇子,不可以倒下。

“陛下,奴才有事禀告。”一位伺候在皇上跟前的太监来了,他叫小善子,是李德意认的干儿子,也由他一手调教,为人十分机敏。

“怎么了?”柯卫卿放下药碗,一宫女拿来漱口的清茶。

小善子似乎不想让旁人听了去,便站起来,以手掩嘴,在柯卫卿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柯卫卿不由一怔,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摆摆手,小善子便躬身退下,然而,柯卫卿又立刻叫住了他。

“等等。”

“是,陛下。”

“请皇上……罢了。”柯卫卿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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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倒春寒让太子师温朝阳病倒,国子学放假三日,爱卿便和景霆瑞一起去探望了温太蚰,还送了好些御膳房的糕点,感动得师傅是老泪纵横,就差没下跪谢恩。

好在北斗御医说,这并无大碍,喝几碗驱寒药就会好。

北斗是名医,他说的准没错,爱卿便放心地告退出来,虽说一直期盼学堂放假,可真的不用上学了,却也闷得慌。

最重要的是,爱卿本来想借着上学的机会,去问问弟弟们该怎么办,对于景霆瑞被父皇钦点为“主帅”一事。

看看这事还是没有更改的可能?兄弟四人凑一起,别的事情没有,鬼主意总是特别多。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看到太子并没有回东宫的意思,反而扭头往南边的宫门走去,景霆瑞便问道。

“去找炎,还有天宇、天辰玩。”爱卿没有回头,依然往前大踏步。

这段日子,爱卿对景霆瑞总是这样,虽然有说话,但没有正面对视过。

他明知道景霆瑞当上北伐将领,即将离开东宫,都是父皇的意思,可心里就是放不下,就像揣了一块铁疙瘩似的,沉沉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马上就要下雨了。”景霆瑞看了看头顶黑压压的乌云,风大得院内的树枝都在摇晃,劝说道“还是改日再去吧。”

“就算是下石头,我也要去!”爱卿说,鼓着腮帮子。

“去传轿子来。”景霆瑞吩咐随行的太监。

“我不要坐轿子!我就走着去!”爱卿就像和景霆瑞对着干一样,迈出曲折的回廊,穿过庭院,像个小兔子似的往前直蹦。

景霆瑞没有办法,只能跟上去,爱卿的步伐迈得再大,再快,景霆瑞都跟得上,但是这可苦了捧着水碗、衣帽披肩的太监宫女,不一会儿,他们就落下一大截。

就只剩爱卿和景霆瑞在前边走了。

爱卿眼瞅着,离天宇、天辰所居住的双星宫很近了,这宫门上的匾额可是父皇亲自题写,命能工巧匠篆刻的。

皇子不能生活在同一个宫所,但是对于天宇、天辰,父皇格外开恩,说他们就是同一人,不应该分开居住。

先是气派的裱金牌匾,然后,爱卿才注意到宫门周边了一大圈的人,都是太监,往宫里探头探脑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爱卿笑着冲他们喊道,天宇、天辰他们总是能想出好些有意思的玩法,难道这会儿趁着放假,在玩捉迷藏?怎么都躲到宫门外来了?

这不出声儿还好,这么一叫,那些太监可都跟被雷劈似的,全都浑身一个激灵,转身过来,光是瞄到太子身上的黄衣,就都噗通噗通地跪倒在地。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道:“奴才们未有看见太子,未能远迎,还请殿下赎罪!”

奴才看到主子行礼是应该的,但是双星宫的太监与皇子们经常玩在一起,并不生分。往日就算跪拜太子和皇子,也都是嬉皮笑脸的,很不认真。

爱卿不禁一呆,眨了眨眼睛,看着一地瑟瑟缩缩的身子,便哈哈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又和天宇、天辰串通一气,是想唬弄我吧?”

有个胆大点的太监,低着头,细声细气地回禀道:“不,小的们都是从内务府新调来的……”

“是新人?”爱卿点了点头,“难怪会怕我了,都起来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考虑,你问问小春子他们就知道了。”

可是不论爱卿怎么说,太监们都不敢起身,直到爱卿一再表明不会责罚,他们才起身,又诚惶诚恐地如潮水般退开去。

“这演的又是哪出戏?好奇怪啊。”爱卿耸了耸肩,眼见着大雨就要落下来,他跨入宫门,然而,才迈进去一只腿,胳膊就被景霆瑞抓住了。

“别进去。”景霆瑞的声音很低沉,就如天空中一声声的闷雷。

“干嘛?连你都变得那么奇怪。”爱卿有些生气,“放开我啦。”

“殿下!”景霆瑞却执意不放。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爱卿往里头一看,竟然有一队手持兵器的御林军走了出来,他们押着好些个人,都是太监,脖子里、脚踝上都有锁链。

这声音就是他们走路时发出来的,而小春子是头一个,脸色煞白,失魂落魄,还哭红了眼。

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爱卿不由瞪大了眼睛,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爱卿想要进去问个究竟,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昨日还是好好地呀!景霆瑞却不让他进去。

“你别拦着我!”爱卿拼命挣扎,御林军的首领看见太子,立定行礼。

那些被锁住的太监就都哭了起来,跪地叫嚷着,大力磕头着,“奴才不想死,请太子殿下开恩啊!”一时间好不凄惨。

豆大的雨珠,哗哗地倾倒下来,御林军凶横地拉过锁链,硬是将他们拖离太子的面前,赶出双星宫,一路往北面去了。

“为什么……他们向我求饶……”爱卿站在雨幕中,看着那越走越远的一众人影,摇着景霆瑞的手,声音发抖地道:“为什么……?!”

“因为您是太子,”景霆瑞说,显得很不情愿,“虽然这很残酷,但他们曾经对您不敬是事实,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处死他们……”

爱卿是太子,是未来的大燕天子,他若是受到小太监的轻视,岂不乱了套?还有,他们用雪球攻击太子,光这一行为就可以处斩。

加上这些个奴才往日对太子的各种“不敬”,几乎与爱卿平起平坐,皇上会发怒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实在有损国之威望。

“我不在乎他们尊不尊敬我!”爱卿急得喘着气道:“是我要和他们一起玩的!要罚也应该罚我才对啊!与他们何干?!”

“可是皇上在乎,您毕竟是大燕储君……”景霆瑞一早就察觉到皇帝对双星宫的内侍不满,但没有想到会为此大开杀戒。

不过,在皇上心里,若此举能拨乱反正,树立起太子的威望,死几个太监又何妨?景霆瑞很明白皇上的用意。

这招叫杀鸡敬猴,可是凭心而论,景霆瑞自认对太子“最不敬”的人是他。只要他对太子的感情超出君臣之义,那就像游走在刀刃之上,尽早会因此命丧黄泉。

但,即使这样,他也无怨无悔。

“我不要这样……我不想有人为我而死……”爱卿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眼泪盈眶,景霆瑞遮住了他的眼睛,将他抱进怀里。

“请您别太难过,我们回去吧,这事自有皇上处置。”景霆瑞温柔地劝解道,“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更不是皇上的错,错就错在这里是大燕皇宫,是个需要各司其职,不能有半点错漏和逾权的地方。”

“瑞瑞……所以,我就该这样看着他们死?还是,我就该笑着送你去战场冒险?因为我是太子,而你……是父皇的臣,我抗拒不得……不然,是不是会死更多的人……”爱卿伏在景霆瑞的肩头,这番话说出来后,哭得是不能自已。

“殿下,别哭,也别怕。”景霆瑞捧住爱卿的脸,亲吻他的额头,细心地拭去他的泪水,再一次承诺道:“有您的牵挂,卑职岂敢轻易丧命,不管去的是战场,还是地狱,卑职都会活着回来!”

爱卿没有回答,小鼻子不停地抽吸,可是他却点了点头,把头埋进景霆瑞的怀里,“我不想再哭了……”

这一天,爱卿终于明白到他“太子”的身份,到底有多沉重,他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左右着周遭人的性命。

他长大了,已经十一岁,没办法靠耍耍小孩子脾气,就能从父皇手里,讨下那几条命来。

而景霆瑞也明白,若是想要一辈子守在太子身边,他就不能永远游走在刀口上,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必须变得强大。不,是十分之强,他要获得至关重要的兵权,那么他才有可能得到守护爱卿的机会。

只是,景霆瑞并不知道,在他决定向上攀登的时候,他也在挑战皇权,这将引起诸多的腥风血雨,未来,不管他心里想要什么,都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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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皇上举行完一年一度的春耕大典,就决定了起兵嘉兰的日子,在下月初三。

景霆瑞在大典上同时授命为北伐统帅,获得领军黑铁印信“睚眦”一枚。有道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睚眦是克煞一切邪恶的表率。

而嘉兰国是大燕之宿敌,必得铲除之!

负责兵器生产的少府总监尚书令汪安借此机会,呈上了一套包括弓、弩、刀、矛以及将军铠甲、护盾等,成套的器具,总共五十件,拉了足足四马车。

这每一样的东西的做工都极为精湛,且兵器的握把上刻有古体的“景”字,让人瞅着就觉得威风。

这也是宫内人人津津乐道之事。

如今,在东宫内见到景霆瑞,宫女、太监都要行叩拜将军之礼,就连他的父亲景亲王看到他,也得作揖以示敬意。

倒是景霆瑞本人,行事和以往并无差异,并没有穿上那些内务府提供的华服,依然是近身侍卫的装束,严谨地守候在太子左右。

等到太子殿下歇息了,他才去处理军务之事。有人佩服他精力无限,直说后生可畏。

随着出征日期一天天的临近,太子的心思也越发飘忽难定,看着宫女偷偷地做一些驱虫的香囊送给景霆瑞,他也想做点什么东西。

想绣一个有着大大“景”字的香囊,结果十个手指头全都扎得冒血珠,连一横都没绣完,锦布也弄脏了,恼得爱卿用剪刀绞碎了布料,说自己的手太笨了,

气归气,还得准备礼物,炎心疼爱卿的手指,就提议道,可以命工匠赶制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让景霆瑞带着保平安。

爱卿听了,很是喜欢,可是总觉得工匠动手,不如自己来的好,更有心意。

“只要是你送的,他都该高兴死了吧,何必自己去弄,万一又整伤了手……”炎心生妒意,在一旁说道。

“你不知道,宫女们送的东西多精巧,多可爱,我手艺比不上,只有比心意了。”爱卿一边挑选着太监送来的玉石,一边说道。

“你是太子,能和宫女比吗?不过,那些丫头也真是的,忘了自己是皇帝的女人?竟然给别的男人塞东西,也不怕被罚。”炎吐槽道。

“宫女姐姐是父皇的人?”这说法,爱卿还是头一回听见。

“是又不是,反正,祖上这么规定的嘛。”炎含糊其辞,不想让爱卿知道太多这种男女之事,便凑近帮忙挑玉石,“我看就这一块吧,够大。”

炎手里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翡翠,颜色碧绿,毫无瑕疵,具有宝石般的光泽。

“嗯,就这个了!”说起来,景霆瑞是属虎的,那就雕刻一只小老虎吧!虎虎生威,定能剿灭敌人!

爱卿干劲十足,他让银作局的工匠师傅在一旁指点,先是用刀具、绳锯来切割,又用砂石细细打磨,那受伤的指头就又流了血,他咬咬牙,上了药,缠好指头后,就接着干,连工匠都看不下去,说要帮主子雕刻,但都被他挥退了。

爱卿独自一人,足足折腾了五天,才把玉佩雕刻好,穿上绳子,算是完工了。

“炎,你过来看看,觉得如何?”爱卿拿着得意之作,先给炎瞧。

“这……哈哈哈!”没想到炎一看到就爆笑了出来,还捧着肚子。

“你干嘛!真讨厌!”爱卿涨红了脸,拽着玉佩就往外走,哪晓得才走出银作局,就碰上前来找他的景霆瑞。

“殿下,您这些日子都在工房里做什么?”六天前,景霆瑞被太子下令,让他这几日去操练士兵,不用随行伺候。

可是,景霆瑞还是放心不下,趁着午后休息的当口,来找太子。

爱卿看到景霆瑞,脸孔就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决定走人。

“没什么,我不会再来这儿了。”爱卿扭头,往院外走。

“等等。”景霆瑞握住爱卿的手,抓了过去,“您的手怎么了?”

“好痛。”爱卿叫道,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玉佩,就掉在地上。

“这个又是什么?”景霆瑞弯腰去捡,爱卿连忙阻止,无奈他个头小,还没捞到它,就被景霆瑞拾起来了。

“你不可以看,快还给我吧!”爱卿着急了,因为景霆瑞把它拎在半空,在阳光底下,仔细查看。

爱卿越是蹦跳着,要拿回玉佩,景霆瑞的手臂也就抬得越高,黑眸微眯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玉佩。

尔后,他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爱卿,温柔地问:“殿下,敢问这个是送给卑职的吗?”

玉佩的背面刻着“瑞瑞”二字,虽然比划有些粗糙,且深浅不一,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我知道我的手艺没有工匠们的好,也比不过宫女送你的香囊,”既然如此,爱卿也就豁出去了,侧过脸,瞅着一旁的花花草草,嘟嘟囔囔地道:“但反正有多的玉石料,就刻刻看了,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这只小猪很可爱……卑职很喜欢。”景霆瑞笑了,弯下腰,看着爱卿。

“是老虎啦!才不是猪!”爱卿辩解道,他总算明白刚才炎在笑什么了,老虎的鼻头是刻得大了一些,圆润了一些,看上去酷似猪鼻,但它的额头上还刻着一个“王”,这不明摆着是老虎吗?

“啊,是卑职眼拙!”景霆瑞认错,伸手握住爱卿的手,一个劲地道歉:“都是卑职不好,还让您的手受伤了。”

“知道就好,唔,不过,我还是要罚你。”爱卿仰起头,说道。

“卑职甘愿领罪。”

“就、就罚你把那些东西通通都退了!”爱卿一本正经地说。

“那些东西?”景霆瑞有些听不明白。

“就是前些日,她们送你的香囊、绣帕什么的,你带上战场也显得累赘,不是吗?不如物归原主,还给宫女姐姐吧。”爱卿虽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是一想到景霆瑞随身带着宫女送的东西,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另外,炎说过的,什么宫女是皇帝的女人,也让爱卿在意,他担心这件事说不定会对景霆瑞,还有宫女姐姐不利。

他再也不想看到谁受到伤害了。

“哦,您是说小桃她们,卑职知道了,会立刻退还的。”景霆瑞本来就不想收她们的礼,但是想到自己离宫后,这些人是最亲近太子的,所以就借着收礼的机会,叮嘱她们好好伺候太子,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而那些香囊,他也没带在身上,而是全塞在箱柜里。

“也不用立刻,反正,你自己看着办。”爱卿点点头,看到景霆瑞把玉佩系在了自己腰带上,便高兴地笑了。

“殿下,能和卑职约定吗?”

“什么?”

“在卑职回来前,您要乖乖地待在宫里,不会闯祸。”

“瞧你说的,好像我多坏一样。”

“正因为您不坏,卑职才有些放心不下。”爱卿的“闯祸”,多半是出自好意,比方这玉佩,若是让皇上知道工匠让太子做粗活,恐怕免不了责罚工匠一顿。

“你说的我听不懂。”爱卿摇头,“不过,我会听父皇和爹爹的话,好好念书,也会照顾好弟弟跟妹妹,你就放心去打仗,早日得胜归来。”

“是。”景霆瑞单膝跪地,伸手握住爱卿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慎重地落下誓言之吻。

“瑞瑞……”爱卿整张脸都红了,连耳根都跟烧起来似的,散发出一股热力,景霆瑞那低垂的眼睫毛,挺直的鼻梁,是那么地好看。

想必,这天底下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也雕刻不出这样俊美的容颜。

而那温软的嘴唇,轻贴在手背上的感觉,又如此炙热。

这感受深深地烙进爱卿的灵魂里,让他的心一直围绕着景霆瑞跳动。

哪怕他这一去,就是让人意外的——整整三年,这份热烈的心情都未曾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