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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娘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就这样混在棉布里头。”

  李二牛不停揉擦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普普通通的几捆棉布里头竟然别有洞天,上好岫玉摆件,金银器皿若干,顾南召从中拿出一个玉料酒器在手中把玩。

  这些宝贝,多为玉器,从哪运来的,顾南召已经猜出一二。

  大当家嗤之以鼻,这些孝敬得刮多少民脂民膏。

  顾南召让匀舒把玉器都挑出来。

  “玉料小弟留下,这些金银器皿就当是小弟孝敬大哥的。”

  “二弟,我们并未出什么力,都是二弟一手操办的,我们理应不该收。”

  顾南召拦下大当家欲去关上箱子的手。“哎,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再说我的人占了山寨大半地方,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

  大当家思索一会,寨子里人口也是要吃喝的,顾南召既然这样说,也就收下。他安排人处理东西,把宝贝器具上镶嵌的珍珠翡翠卸下,金的银的全溶了铸成碎金碎银,分发下去人手一份。

  隔天匀舒领到他那一份,拿在手里不是滋味,就这些够抵上他一年饷银。

  顾南召见着,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愣着作甚,下山去弄些兽禽来。”

  “将军买那些作甚,不如买些粮食。”

  眼下不到撒种的时候,后山的地开采出来,也不可能马上出粮,后山那些人还等着吃粮呢。

  顾南召摇头,回道:“王城已经两月未下雨,地里头粮食长势不喜,下月开始征收秋季粮税,农户手里头的粮都得留着应对税收,你这会去购粮,人怎肯卖你。”

  这其中道理匀舒是万万没想到的,顾南召这一席话说的都在理上。

  “那将军弄些兽禽来做什么?”

  “你呀你,算算那些人多久没有操练了,都在忙着除草,弄些兽禽来到地里去除草吃虫,好让他们腾出功夫来。”

  匀舒得了吩咐,过来几天带会不少家禽猪牛马,顾南召分出一些送去寨子里头,其余让人拖去后山,大当家心道顾南召仗义,可这些东西他不好全收。以宴请之名,让人宰杀一部分,一时间西郊寨里好不热闹,男子屠兽宰禽,妇人烹烧。

  待到日落之前,西郊寨小弟赶着驴车把肉食送去后山,再请顾南召、匀舒去寨子里头坐坐。

  盛情难却,在西郊寨兄弟的推搡之下,二人去到寨子里头赴宴。空地上燃起火堆,偶有人踏歌斗舞,大当家见顾南召来了,拎起酒坛子抛给他。

  “二弟!请!”

  李二牛也给匀舒塞了一个小酒坛:“匀舒小哥,也请。”

  “李二牛,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凭什么到我这就是个小酒坛。”

  李二牛挠头憨笑,怎么看匀舒都不像是个能喝的人。“嘿嘿,匀舒小哥,你别夸大,这一小坛你也未必能喝完。”

  “李二牛,你不信是吧,你可敢同我拼酒!”

  “有何不敢!”说罢,李二牛抱起一酒坛,撕去上头封口蜡纸,“吨吨吨”一顿牛饮。

  匀舒也不示弱,跟着一起喝,两人几乎是同时喝完一坛酒。

  “再来!”匀舒擦擦嘴角酒渍,笑得肆意。

  顾南召笑着摇头,手拍拍匀舒的肩膀让他喝慢一些。

  夕阳落下,匀舒与李二牛一道干完坛子里最后一滴酒。三坛子酒喝完,两人皆脸浮薄醉。

  “二弟,来!我们也比比!”大当家走来,噌着顾南召抱着酒不喝。

  匀舒打个酒嗝,听着大当家要拉顾南召喝酒,赶过去抢顾南召怀里的酒坛。“不可,我家将军可不能喝。”

  他喝完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的。

  “唉!匀舒小哥,二弟都没发话,你抢人酒坛子作甚。”

  “大当家,我家将军真的不能喝。”

  李二牛笑道:“匀舒小哥,你唬谁呢,哪有将军不会喝酒的,来你同我继续喝!”

  李二牛将匀舒拖走,大当家再要来一坛酒,递给顾南召。“二弟不肯同我对饮,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顾南召没有婉拒,接过势要与大当家比个高低,匀舒要来拦,却是被李二牛围住。

  才一口酒下肚,顾南召的眼睛越来越亮。

  匀舒叹口气:“完了完了……”

  众人畅饮,篝火渐灭。匀舒同李二牛一道醉昏过去,顾南召自个也是喝到脚步踉跄,他搀扶起醉倒的匀舒,西郊寨子的兄弟欲要送他们回去,顾南召摆手拒绝,把匀舒扛在肩上,运气提步离开西郊寨,还不忘再顺走一小瓶酒。

  星河灿灿,顾南召踏着夜色把匀舒送回住处休息。

  后,哼着曲赶马下山,洛北一直守在山脚下,见顾南召出来,从树上跳下,拦住他去路。

  “顾将军这是要去哪?”

  “进宫啊!”

  ……

  小皇帝这几日没来苑里头,那戚岚伽也是得片刻休息,多日通宵抚琴是伤神又伤身。

  小皇帝连来数日,都只是听他抚琴,他也得想想法子怎得进行下一步。元起有立男后的规矩,只因为男子立于后位,好处理内宫事宜,在子嗣方面更是能一碗水端平。国后既要打理内宫,在政事上也得多多辅佐。

  以他身份在朝中不被支持都算是好的,不能以势力作为筹码,便打起以真心换后位的想法。

  可他也想到当初小皇帝在渠匣为质,得到戚岚伽的招抚与关心,自是会生出别样情愫,可那会他才多大,十多年过去,那份情愫还在不在都是不一定的。这次小皇帝拿城池换人,可别是为了渠匣宝藏来的才好。

  那戚岚伽还在盘算着如何拿下小皇帝,外头突的一下“嗡”声传来,他出去一看,那架上好的琴摔在地上,一旁打扫的宫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奴才该死!”

  “你是真的该死!”他走过去,眼神狠厉,呵斥着让那宫人把琴抱起来,宫人照做后,他便是一脚狠狠踹上去,琴弦绷断,划得那宫人手背血肉模糊。

  “别当我看不出来,我不瞎,回去告诉你主子,毁琴的法子行不通,陛下该来我这还得来。”

  那宫人算是看明白了,戚岚伽好歹是个世孙,宫里的弯弯绕绕他明白的很,根本不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踹走宫人,那戚岚伽的眼神愈发狠毒。要斗是吧,本殿下斗死过的嫔妃兄弟不知道有多少,你们这些世家小姐算个什么东西。

  那戚岚伽收拾好情绪,做出哀伤样子,去到内宫门口托人传话,说是琴毁,陛下怕是今个不能来听曲了。

  宫里都是些人精,见着戚岚伽这几日受宠,话是一定得传的。不巧的是,小皇帝才刮去指尖老茧,新肉长出来这会还嫩着,无法练琴,只是让德顺再找架琴送去。

  小皇帝看着自个的手自嘲一笑,做这一切,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反应。

  以前的戚岚伽是喜欢听曲的,现在的顾南召可是喜欢的?

  德顺一走,小皇帝便离开书房走去寝殿,当到地方就听里头琴声阵阵。他当是那戚岚伽不知好歹进了寝殿,一脚把房门踹开。

  “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可当他看清抚琴的人,沉下去的眉头舒展开。

  琴声因着小皇帝的爆呵戛然而止。

  “嗝。”顾南召打个酒嗝。“卿儿不喜,我走便是。”

  说罢,那人起身,一摇一晃的向门口走去,被门框绊住,整个人直接倒在小皇帝身上。他直接上手环住小皇帝的腰,他的鼻息是热的,烫红了小皇帝的耳根。

  小皇帝僵住,一巴掌把人环在腰上的手打去。“放肆,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卿儿讨厌我?那我走便是。”

  顾南召脸上挂着笑,脚步虚浮,手捧起小皇帝的脸揉搓起来。

  小皇帝正要抬手去打,人却是松开手要走,背对着他招手。

  “洛北,洛北,带我出去。”

  洛北躲在房顶听的清楚,可不是主子下的命令他也不好下去。

  小皇帝听见是洛北把人带进来的,抬头等着屋顶,后转身去搀扶住顾南召,往寝殿里头带。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语气嫌弃,眼底却是暖的。

  顾南召笑而不语,停下步子转头一口咬住小皇帝的脖颈,这一口咬的可不轻。

  小皇帝气的打颤,板着脸把人推开,捂住脖子。

  “你……你……”

  一脚把人踹倒,以后真不能让这个人沾酒。

  顾南召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喊着洛北。洛北没回话,他便运气跳上房顶,打算自己出宫去。

  “顾南召,你真的狗胆包天。”小皇帝说的咬牙切齿,紧跟着追上去。

  洛北一向冷着的眼里,现在都是惊讶,他是万万没想到顾南召居然敢咬自己主子,好一会才缓过神去追。

  顾南召一路往宫门口跑,小皇帝追着追着,慢慢把脚步缓下来停住。

  他淡淡开口:“洛北,把人送出去吧。”眼里是失落的。

  洛北应下,运足气赶上顾南召与他并肩而行。“顾将军,陛下让我送你出宫。”

  顾南召听见,回头朝身后看一眼,笑意浓浓。

  小皇帝站在屋顶上看着,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他才跃下房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到一处没有挂匾额的殿门前停下,小皇帝手按住门框上的机巧,“咔咔”几声殿门应声打开。

  殿里的布局透出来,院里的树,是顾南召以前日日要看的银杏,院里的花,是那年渠匣国盛节顾南召拍下的魁首一类。

  这花小皇帝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是种不活的,也许真把顾南召困在这里,他也活不了吧。

  小皇帝走过去,摘下那用绒稠仿的花儿,看了良久,才插回去。

  一旁地上摆着的是还未刻完的南召殿匾额,那匾额一刀一印皆出自小皇帝之手。

  偌大的南召殿里头,只有一间主殿,去到里头,小皇帝抱起床榻上的玄色绣银杏叶的婚服躺下,脑子里不断浮现顾南召穿这件婚服的样子,浅浅睡下。

  梦里亦真亦假,真的是顾南召宫宴上醉酒,散席后拉着他跑去宫门城墙上大喊:“一揽天下。”假的是,顾南召回头,对着他说:“卿儿,等我。”

  就当他说过吧,等,多久都是等的起的。等到他自个愿意入宫,然后……就把他一直关在这殿里……这样,他就不会死了吧……

  对了,盒子,那个盒子。

  小皇帝猛的真开眼,去拿床头放着的木盒子,这盒子让洛北从将军府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

  小皇帝缓缓把盒子打开,怨怨开口。

  “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