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还记得我是谁吗贵妃玉梨>第89章 笙辉

  四十年前,整个大陆战火纷飞。

  没有所谓的扶风,也没有桓北和西凉,到处都是战乱流民。

  出于对前朝的尊重、也是对世上所有士子的尊重,事实上,没有哪一方势力的统领敢在杜府的地牌上撒野。

  偏安一隅。

  有着百年历史的杜府,成为了很多难民的容纳所。

  刚刚成人的杜邵辉正值腹有才华而无处施展的年龄,空有一腔爱国情却没有能为百姓做点儿事情的方法。

  一日在街边布完施后,杜邵辉扭头问身边的杜邵熠,“咱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

  他是不解,在这战乱的年代,身为读书人,究竟能做些什么。

  读遍了家里所有藏书的杜邵辉找不到答案。

  古来的圣贤们都说读书能救民于水火中,可他能做的,偌大的杜家能做的只有施舍些吃食而已。

  杜邵熠摇摇头,“大概能管一人温饱,就多一份功德吧。”世界太大,而很多事情不是光凭想想就能完成的。

  在他心里,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千千万,根本就无法挨个全帮到。

  杜邵辉将手中的勺子扔到地上,看向杜邵熠的眼睛充满了失望,“既然如此,你做你的施粥人,我找我的救国路。”

  很快杜邵辉就离开杜府,投身到沈家军里当了一名幕僚。

  为沈德轩出谋划策,凭借着独特的作战技巧,赢了三场战役的杜邵辉升为大军师。

  掌管三万兵权。

  那时的杜邵辉可谓是春风得意,三战成名的他没费一兵一卒击溃了三股和沈家相并列的势力,奠定了扶风的基础,使沈家有了角逐天下的资本。

  得意的杜邵辉那时骄傲的不可一世,同时也天真的不可一世。

  那次,他被人诬陷,身陷囹圄。

  没有人管他,昔日的好友各个都装作与他不熟的样子,甚至就连沈德轩也开始怀疑他有背叛的嫌疑。

  眼高手低的狱卒甚至不给杜邵辉饭吃,任凭他饿的骨瘦如柴。

  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杜邵辉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背不背叛的,在他眼里这些东西还没有一碗白米饭值钱。

  凭着头上的簪子以及饮水用的瓷碗,杜邵辉硬生生的挖通了通往墙外的道路,在夜色的庇护下逃出升天。

  凭借着对军营地势的了解,杜邵辉顺利逃出了沈家营地,但却在城中的一户人家院落外晕倒了。

  等杜邵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正一个高大俊秀的男子抱在怀里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好喝的汤汁。

  杜邵辉心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了。

  彻底睁开眼睛的杜邵辉抢过小碗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眼睛还不时的瞟着这男子。

  发现这男子竟然长得比他更有男子气概,忍不住鼓起了塞满汤汁的腮帮子。

  那男子看他喝的香甜,也跟着笑开了。

  杜邵辉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只觉得这人的笑真好看。

  “谢谢你的汤。”喝完汤的杜邵辉抹擦了下嘴巴,舔舔唇。

  其实他还想喝。

  “不用客气,这碗参汤耗费了我三十两银子,给我做一年的杂活抵债即可。”

  那男子转过身,一脸慈祥的说道。

  杜邵辉:……

  杜邵辉:???

  身上没有半个铜钱的杜邵辉只能在这黑心老板这里,给他打起了下手。

  那男子告诉杜邵辉,他是一家酒楼的老板,也是这城里的新一任厨神。

  那男子还告诉杜邵辉,他叫花笙,以后直接叫他花老板就好。

  杜邵辉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真的是整整笑了好几天。

  每次见到花笙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此之后,酒店里常常出现无良老板压榨炸毛书生的景象。

  例如,

  “实际上,为了给你养身体,我给的做的药膳大概值一百两黄金,所以,”花笙陷入了沉思。

  “所以?”杜邵辉掐起腰瞪着花笙。

  “所以这辈子你大概都要给我打下手了。”

  “我艹!”杜邵辉目瞪口呆。

  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在继续,杜邵辉越来越离不开花笙做的饭菜。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意外的能聊的来,花笙知道他的全部的想法,花笙懂他!

  杜邵辉从来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能有比他自己还了解他的人。

  甚至杜邵辉早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可是两人的关系仅仅是好友而已。

  杜邵辉开办了个私塾,坐落在酒楼旁边。

  他教课的时间很随意,一周两天,是为了有大把的时间去酒楼帮忙。

  战乱中学习知识并不容易,可随着杜邵辉名气的增大,源源不断的从各个地方送来各种优质的有天资的学子让杜邵辉教。

  一次,教完课的杜邵辉又去酒楼帮忙,却发现花笙已经累倒在卧室里睡的正香。

  最近战事愈来愈紧,这小城成为了扶风和桓北的必争之地。

  越来越多的难民往城中逃,而花笙的需要做的饭菜量也越来越大。

  可是花笙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任何敷衍,依旧勤勤恳恳的做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

  隔空用眼神描摹着这人,英挺的鼻,红润的唇,越看越痴迷的杜邵辉没忍住,步步靠近,最后一吻印到了花笙的脸颊上。

  然后,杜邵辉看到花笙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杜邵辉尖叫一声,不敢去看花笙一眼,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跑回了老家。

  也错过了花笙脸上欣喜的、不敢相信的表情。

  多年未见的杜邵辉见到老哥,忍不住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跟杜邵熠说了个清楚。

  兄弟二人从来没有秘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亲上去了。”杜邵辉懊恼的用手去抓自己的发丝,实际上,潜意识里他早就清楚的明白自己是爱上了花笙。

  可是真实的最表象的他却不敢承认这样的事。

  他怕啊。

  “那不如娶个妻吧。”杜邵熠斟酌的提着意见。

  “我不娶!”杜邵辉抱住头,拒绝兄长的提议。

  三日后,杜邵熠请杜邵辉吃饭,杜邵辉没有多想便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心里还不停的嘀咕着这饭菜没有花笙做的好吃。

  用完餐的杜邵辉有些晕,之后便回到屋子里睡着了。

  这一觉格外的长。

  等杜邵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竟然有一个身上不着寸缕的女子躺在那里,而雪白的帕子上的一点刺目的红提醒着杜邵辉这屋子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杜邵辉当时就懵了,看着红色的床幔和窗上的喜字,什么都明白了。

  推开门,杜邵辉看到门外斜靠着一熟悉的身影,鼻子一酸,想扑到那人怀中。

  可是当花笙回过身的时候,杜邵辉分明看到了花笙脸上的笑颜。

  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嗓子里。

  “恭喜,我来晚了。”花笙将手中的食盒推到杜邵辉手里,看向杜邵辉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杜邵辉也说不上来。

  杜邵辉糯糯的接过食盒,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花笙抬手摸了摸杜邵辉翘起的发丝,叹了口气离开了杜府。

  后来,花笙变卖了小城的酒楼,盘下了杜府对街的一个小院,没有酒楼,只是一个人住在里面。

  杜邵辉闷了就会在小院里找花笙唠叨唠叨。

  自从那一次后,杜邵辉名义上的妻子怀了孩子,生下孩子后血崩而死。

  杜邵辉一个人带着孩子,一边讲学一边生活,再也没有娶妻。

  等到小孩子慢慢长大,给他生了孙子,花笙还是一个人住在小院里,二十年来未娶妻生子,也和花笙当了二十年的挚友。

  有时看着花笙空荡荡的院落,杜邵辉有时会窃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花笙心里有他?

  “花笙,你为什么不娶妻?”在他的竹林里,看着拿起一瓶桃花酿的花笙,杜邵辉终于忍不住问道。

  “呵,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再娶?”微醉的花笙看向杜邵辉的眼睛充满了倔强。

  当然是喜欢你啊!

  杜邵辉再心里怒吼。二十年多的时间,足够将自己的感情缕的清清楚楚。

  可看到花笙绝望的眼神,杜邵辉就说不出话来了。

  眼睁睁的看着花笙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杜邵辉心里一阵痛。

  “因为我心中有一人,却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

  杜邵辉不知道花笙心中的人是不是自己,他特别想问。

  可是话到嘴边,人又怂了。

  要不是自己,那岂不是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杜邵辉贪恋这人的关心,哪怕是一辈子的好友,也比挑破后成为陌路人要好的太多。

  “我要去找竹苓白璧,可能会很长时间回不来了。”放下已然空了的酒瓶,花笙深深的看了眼杜邵辉。

  杜邵辉知道,花笙这是为了他,之前他就跟花笙抱怨过,沈家总是明指暗指的想要杜家的竹苓白璧,可是他家真的没有啊。

  说没有白璧,沈慕凡还不信。没有办法的杜邵辉甚至想自己出去找白璧。

  也许是花笙听多了杜邵辉的抱怨,便记在了心里。

  花笙走了,真的是走了很长的时间。

  久到杜邵辉已经快要等到疯了。

  终于八年后,在杜邵辉以为自己终于要躲不过沈家、被重兵包围在府里的时候,花笙和杜春雨带着白璧回来了。

  再次见到花笙的杜邵辉看着每晚必然出现在梦中的人,恍如隔世。

  真的,他再也不想离开这人了。

  这次没有任何隐忍,杜邵辉上前一步包住花笙,整个人都挂在花笙身上,“花笙,怎么办?”

  “怎么了?”花笙搂住身上人的腰身,眼眶泛红。

  “这话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想说了,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要是你不愿,就当没没听过好不好?”杜邵辉紧张的浑身发抖。

  “好。”紧贴着杜邵辉的耳朵,花笙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我好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是对爱人的喜欢,虽然错过了这么些年,可我不想将着遗憾带到棺材里。”

  “……”

  “若你心里有人了,你大可不必当真,我杜邵辉从来就不是什么赖皮的人,只要还和以往那样相处便可。”

  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宛如蚊蝇。

  紧紧抱住花笙的杜邵辉看不到花笙脸上的表情,花笙一直沉默着。

  杜邵辉默默拉开了距离,撒手后退了一步。

  无声的拒绝吗?

  看着哗哗流眼泪的杜邵辉,花笙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一把抱住企图溜走的人,花笙亲了亲杜邵辉的唇角,“我只是太高兴了,杜杜……”

  “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后,我就想,这个人一定是我的了……”花笙搂住杜邵辉,恨不得将人嵌到自己的怀里。

  杜邵辉看了花笙一眼,旋即狠狠地咬住花笙,任凭眼泪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