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马踱了踱步子, 男人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七羽等人拿着拉弓或是剑,利落的进去支援。
燕时嵘带来的人皆是精英, 加入战局之中后,不绝于耳的刀剑声更是激烈, 血溅得到处都是。
局面瞬间颠倒。
蒋成德捂着被射穿的滴血右手退了出来, 拽着下属一个劲的让他带自己去医馆。
他的手最重要,什么公主、什么任务他全都不想理会。
“快走!本将还要拿剑!我的手一定没事的!”
那边仍在混乱的拼杀,蒋成德却不知何时被心腹扶着狼狈的上马离开。
燕时嵘淡淡瞧了他们一眼, 翻身下马直径向齐云在的地方走去。
待男人走到他们面前, 蒋成德带来的人也被控制住了,齐云全程护着公主,腰腹被划了一刀,见没了危险,这才略微有些狼狈的放松下来。
瞧见了燕时嵘来的方向, 齐云捂着伤口嘶了一声, 以为他是朝自己来的,于是上前一步吸着冷气正欲出声。
“燕…”
“可有受伤?”
谁料燕时嵘直接绕开了齐云, 停在公主面前沉着脸关切的问着。
男人一边问着, 瞧着她噙着泪的眸子,皱了眉牵起了她的手腕。
齐云尴尬的停了话,贴心的心腹上前来扶着他去处理伤口。
一直扶着自家公主的杏月见状, 悄无声息的退后一步, 垂着眸装作什么也没瞧见。
“嘶…疼!”
绣着金莲的衣袖滑到胳膊肘, 露出了她泛红的手腕, 白嫩的肌肤上, 清晰的印出了泛紫的指痕。
姜长宁含着泪, 真真切切瞧见他在眼前之后,泪涌而出,一直强压着的害怕不安同样忍不住了。
姑娘无声的流着泪扑进他怀里,委屈又后怕的控诉:“那人好凶,杀了好多侍卫,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都出血了…”
那时候,齐云与蒋成德拉扯了一些时间,可蒋成德没忘自己的任务,派人围着让齐云交出公主殿下。
齐云自然不会交。
蒋成德一声令下,带来的人搜遍了客栈,发现她之后,蒋成德等人将护着她们的侍卫当着她的面杀了小半,齐云在混乱之中冲进去护着她。
后来齐云与蒋成德对峙,即便有齐云奋力相护,但出于人数的劣势,姜长宁还是落到了蒋成德手上。
蒋成德直接拿刀架到了她脖子上,他没想伤她性命,却也没有多怜惜她,那锋利的刀子不长眼,碰上去就划开了一道口子。
.
姑娘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哭腔使得音调都变了样,听得人心疼。
燕时嵘一听更是冷了脸,握着她的双肩将人从怀中轻轻拉了出来。
男人眸光泛着冷,修长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白皙细腻的脖子上,一道泛着血印的刀痕十分清晰。
“他竟敢伤公主。”
燕时嵘面色难看,早知他伤了公主,他便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离开。
他后悔了,不该顾及这么多,就该利落的一箭将人解决。
“…呜、他、他胆大包天,以后定要让皇兄砍他脑袋!”她抽泣着挣脱他的手,重新一头撞进他怀里。
燕时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好,让太子殿下给您报仇。”
男人放低了语气,顺着她的话轻哄。
他虚环着公主,四周的人包括齐云在内,都克制了目光没往那边瞧。
燕时嵘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待怀中人平静了些,他才微微低了头,“臣抱公主上去休息?”
姜长宁轻轻点了头,男人俯身,轻轻松松将姑娘抱起来往客栈里边走。
“不住之前那间房,有血…”
姜长宁无声的流着泪,埋在他颈窝哽咽着提醒。
那些侍卫今日还给她笑着行礼,晚上却当着她的面被一刀毙命,血溅到墙上、地上,她光是想想那场景就难受得发抖。
燕时嵘脚步一顿,回头与杏月意会了一番,杏月领命,噔噔噔的跑回去寻齐云与店家。
那边需要些时间准备新的客房,燕时嵘便抱着人上了楼,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凭栏旁。
此处高,且远离了楼下脚步匆匆的众人。
是难得的安静之地。
燕时嵘将人放了下来,可他脖子那双手却仍是牢牢的没有松开。
燕时嵘低头,公主埋在他怀里连脸都不愿露。
“公主?”
她双肩还在微微的耸着,可见哭泣不停。
这回她哭得无声无息,却比之前更让人怜惜。
“…继续抱着。”
她闷声说着,继续靠在他怀里哭。
燕时嵘没了办法,只得无奈叹息着,轻轻拍着她的背作安抚。
耳畔是熟悉的他沉稳的心跳,周围那些声音不知何时远去。
危险也消失了。
可姜长宁就是委屈得想哭,难受到心尖闷得要命。
燕时嵘护她的半月里,虽说也有赶路,但总的来说很平静,一场追杀都没有遇到过,所以她下意识觉着在齐云的保护下亦是如此。
一颗心放下了警惕,可没想到就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又被人架着脖子威胁。
脖间的冰凉利刃。
血花四溅的客房。
姜长宁闭上眼,窒息感上涌,她抱紧了男人的腰,害怕得又缩了缩。
“怎么了?。”
“臣在,危险也已过,公主莫要哭了,也莫要害怕。”
察觉到她不安的举动,燕时嵘沉了眉,放低了声安抚。
他瞧着毫无反应的姑娘,眉头皱得更紧。
这比他从难民堆里救出公主时,情况更糟糕。
赶回来支援到现在,公主一共没说几句话,连哭声都细微得要命。
得寻个大夫来。
燕时嵘皱了眉欲要吩咐七羽,可一转头却没瞧见人。
“七羽。”
他抿了唇,担心吓着公主,双手捂住姑娘的耳朵,扬声唤自己的心腹。
七羽在远处哎了一声,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出,“公子有何吩咐!”
“寻个大夫来。”
七羽闻言拱了拱手,“齐侍卫他们都受了伤,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待会大夫到了属下便领过来。”
燕时嵘淡淡点头,瞧着怀中安静的姑娘,开口问道:“公主的房间可整理好了?”
七羽没收到消息,只能匆匆前去看了之后才回来禀告:“已经好了,公子随我来。”
男人重新抱起姜长宁,步伐沉稳的进了个新收拾出来的客房。
那边大夫来得特别快。
杏月将大夫领进来后,姜长宁却不怎么愿意配合,搂着燕时嵘的脖子说不想看大夫。
那声音闷闷的,让人跟着心紧。
燕时嵘下不了狠心去掰开她的手,只能抱着她在腿上坐着,给大夫描述了一番她脖子与手上的伤。
大夫听后思索片刻,给了两瓶药便下楼医治其他伤员。
七羽与杏月识趣的为两位主子掩上了房门,屋内便只余下坐着床边的二人。
蜡烛是新点的,烛火略微有些闪烁。
静坐片刻,怀中迟迟没有动静,燕时嵘低头往怀中看。
男人下巴抵到了她发顶,姜长宁不安的动了动,躲开后继续靠着。
“公主可困了?”
他敏锐察觉到公主情绪不对劲,只得放低了声,生怕将她的情绪引燃。
紧靠在结实的胸膛上,沉稳的心跳让她的心有片刻的安宁。
闻言,姜长宁终于乐意开口了。
“…早便困了。”
只是起初是无法入眠,此时是心底乱糟糟的,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更是无法睡着了。
“臣在也睡不着了?”燕时嵘环着人,有些亲昵的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没拒绝。
他捏了捏软嫩的小手,随后尽量放轻了力去碰她的手腕。
只是轻轻一碰,姜长宁便疼的一瞬间噙了泪呼疼。
脆弱得一碰就掉眼泪。
燕时嵘收回了手,“臣给您上药。”
大夫走后,杏月贴心的将药瓶放到了床头,他正好伸手便能拿到。
燕时嵘坐直了身,虚虚环抱着人低头取药。
他从瓶中倒到手上,随后将药瓶放到一旁,“伸手。”
姜长宁轻轻偏头看了他一眼,乖乖的伸出了手。
药膏敷上,有点起初一瞬间有些凉,但他的手掌温热,一会之后药膏敷着的地方便开始发热。
温温的,让拉扯间疼得不行的手腕舒服了不少。
“脖子。”
男人说着,埋头不吭声的人终于露出了一张小脸,燕时嵘见状拿起了一旁的金疮药。
姜长宁心口涨涨的,脑袋木木的,他说什么都乖乖的配合。
姑娘坐直了身,仰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子。
那细小的一条红血痕已经结疤了,可落在她分外白皙的脖子上,实在有些碍眼。
燕时嵘倒出药粉,轻轻给她撒上。
男人低头专注给她脖子上药,出神的姜长宁维持着仰头的动作,垂眸盯着眼前的俊颜。
他鼻梁很高,眉眼深邃,加之总是皱起的眉与淡漠的眸,所以显得气势足,但男人眉宇间正气十足,像是个秉公执法不近人情的判官。
怪不得父皇指他做了大理寺卿。
那刑狱之中,谁见他不得立马认错啊。
姑娘出神的想着,唇边带了一抹不自觉的笑。
那颗木木的心似乎也恢复了些,甚至悸动得有些明显。
“好了。”
燕时嵘收回了目光,正好撞上了她偷看自己的视线。
男人挑了眉,将金疮药重新放好,这才略微疑惑的重新与她对视。
也不知她为何看自己看得出神。
“当初将我救出来,你也是这般温柔的给我上药吗?”
不知为何,被抓到偷看的姜长宁有些心虚,她重新靠回了男人怀里随口一问,随后微垂着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神色。
燕时嵘哑然,“当时臣身边没有侍女,公主的脸伤得很重,迫不得已之下只能…”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那时醒来后自己的脸。
右脸肿得要命,青青紫紫狰狞得让人不忍直视。
姑娘皱了脸,有些别扭的重新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很丑吧…”
她自己都嫌弃。
姑娘家都是爱美的,那副狼狈的模样竟然让他瞧了去,真是丢脸。
燕时嵘瞧见她的小动作,低笑了一声搂紧她的肩:“怎会,公主貌美之名早已传遍京城,若是臣说上一句丑,定会被公主的倾慕者们找上门来辩论。”
“哦?他们都怎么说本公主的?”
在姜长宁面前那些人皆谨言慎行,除了平日的阿谀奉承之外,便只剩下传言中那些美名。
所以她有些好奇,私下他们都怎么形容她。
燕时嵘回忆了一下,他不爱去那些雅集宴会,只是偶尔能听见那些贵公子聚在一起交谈的话语。
男人沉吟片刻,照着记忆中听见的那些话复述:“貌美,身份高贵,平易近人。”
还有一堆爱慕倾心的言语,他便直接将其省略了。
“那你也这般认为吗?”她牵着他的衣袖好奇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又哭肿了,但好歹没有之前那般严重。
燕时嵘皱了一下眉,伸手覆在那双明眸之上,“闭眼休息。”
视线被温热的掌心尽数遮去,姜长宁听见他顿了顿,沉声接上了她方才的话。
“此行之前,臣对公主的印象…停留在幼时。”
所以年轻的那些贵公子们小聚,拉着他吹捧公主表达爱慕时,他总想起幼时让自己丢了伴读之事,虽不至于记仇,但对公主也处于一个无感的状态。
谁知这回不到一月,再也回不到从前无感的时候了。
“我不是道过歉了吗!幼时顽劣,你不要放在心上——”
姜长宁闻言蹙了眉,将眼上覆着的大手拉下来,有些着急的解释。
燕时嵘不动声色勾唇笑了一下,她情绪终于好些了。
男人重新微抬了眼,墨眸黑沉沉的,像是要同她算账般让人徒增压力,“公主可是害臣挨了父亲一顿打,岂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抹平的?”
平日他对姜长宁和颜悦色久了,倏然气势起来,姜长宁迷茫的眨着眼往后缩了些,“你、那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怎么突然变凶了。
燕时嵘听着她那怯生生的话,忍不住低笑。
他反手牵住了自己衣袖处的那只手,低头浑身气势散尽,“公主闭上眼好好休息臣便消气。”
迫人的压力消失,反应过来的姜长宁瞪圆了眼,“你故意吓我!”
这人怎的突然变坏了。
低沉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姑娘恼得推了推人,可又不愿离开他怀里,只好委屈的皱着弯弯眉控诉般的看着他。
燕时嵘笑了片刻后,抵着她的发顶放柔了声:“好了,夜已深,公主真的该睡了。”
少见的温柔至此。
玩闹停下,姜长宁重新靠回他怀里,无声的拽着手边男人的衣料安静下来。
“燕时嵘。”
“嗯?”
“以后别唤公主二字,要唤我媱媱。”
媱媱是她的小名,唯有父母长兄才能这般叫。
她也不知为何,靠在他宽阔令人安心的怀里,无端的就是想让二人的关系更亲近些。
“……”
男人眸色晦暗,“公主乳名岂是臣能唤的。”
他为太子幕僚心腹,偶然一次听过太子念叨公主的小名,便有些印象。
姜长宁蹭着他的颈窝,不耐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旁人想唤本公主还不允呢,你不想本公主就让别人来叫。”
他抓住了拍自己胳膊的小手,低眸勾了唇,从善如流的改口:“媱媱。”
男人声音低沉,唤着她叠字的小名,醇厚声中像是带着无尽亲昵与纵容。
埋在他怀里的姑娘悄然笑了一下,满意的闭上了眼。
“嗯,本公主要睡了。”
像是有些羞,又有些傲娇。
衣衫交叠,娇小的姑娘靠坐在高大的男人腿上,被他一手圈着抱着,另一只手也被他牵着。
两人姿态亲昵,直到姑娘心中的弦终于松下去疲惫入睡后,燕时嵘这才搂着姑娘的肩与腿弯,将娇小的人抱到床上继续睡。
他瞧着公主巴掌大的小脸,失笑的为她将乱发拂开。
“…媱媱。”
男人低喃着她的小名,眸间满是暗色。
她知不知道,若不是顾及着自己的臣子身份,他快要忍不住得寸进尺了。
从前他对公主的爱慕者们嗤之以鼻,如今却被她的依赖惹得悸动不止。
甚至开始…觊觎公主。
姑娘睡得沉沉,丝毫不知自己床边坐着的男人思绪有多复杂。
自然也不知,白日里眸色沉沉自持的男人,此刻眼中的隐晦不再,转为热烈而深沉的悸动。
……
######
发生了这等事,自然要停在原地休整几日,就算是着急,齐云腹部的伤也无法支撑他剧烈的骑马之举。
第二日,齐云到姜长宁面前请罪。
一没保护好公主安危,二是耽误了公主回曲州的行程。
眼看齐云捂着伤口跪下,姜长宁让他赶紧起来。
“本公主相信,齐侍卫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不怪你,况且若不是昨日齐侍卫拼命相护,支撑不到燕时嵘来本公主就被抓走了。”
姜长宁言辞恳切,没有一丝要怪罪他的意思。
齐云心生感动,随后顾及着伤势,勉强的拱手行礼,“属下必定找出叛徒,可惜就是耽误了行程,待属下伤好些才能重新启程了。”
闻言,姑娘蹙了眉关切的先让他赶紧去养伤。
待人退下了,一旁伺候的杏月这才试探着开口:“公主方才失神了…是觉着齐侍卫失职了吗?”
她有些疑惑,毕竟公主方才说没有责怪他时那神色做不得假。
姜长宁皱了皱脸,“与齐云无关,我只是在想…”
她似乎更想与燕时嵘一起。
齐云没有错,她也对他没有任何意见。
她只是发现,自己只有跟着燕时嵘她才觉着安心。
可他要去潮城,路途遥远先不说,瞧着皇兄交给他的任务有些重要,燕时嵘也不一定愿意带上她。
姜长宁发愁的垮了脸,杏月担忧的看自家公主,忍不住问道:“公主在为何事烦心?”
“你说,若我想与燕时嵘去潮城如何?他们会同意吗?”
杏月一听与她主子一同垮了脸,“莫说他们,但奴婢敢肯定,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同意。”
这半年来,殿下动了无数的人出来找公主,如今找着了人定想护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再让她四处走动。
姜长宁也是这般想的,她幽幽叹了声气,随后问道:“燕时嵘在做什么?”
杏月想了想,“方才奴婢路过时瞧见大人在客房里,似乎在揪叛徒。”
昨日那情形之下,叛徒竟也没暴露出来,燕时嵘与齐云都在为这事头疼。
他们选择继续为太子办事,跟着他们的都是心腹手下,要在亲信中揪出叛徒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你去瞧瞧他是否还在忙。”
杏月领命出去,一会儿便返回。
“奴婢去时他们刚出燕大人的门,应当是谈完事了。”
姜长宁点头,起身去寻燕时嵘。
.
那边,燕时嵘回忆方才谈到叛徒之事时众人的神色,他并没有觉得有异。
难道那叛徒藏得这么深?
“公子,公主殿下来了。”
男人挑了眉,起身迎了出去。
七羽通报完,姜长宁便跨过门槛走入他的视线。
她今日随意穿了一身轻便的襦裙,桃红俏丽,臂间挽着披帛带起微微的一阵风。
燕时嵘的目光在她繁复的发髻上停留了片刻,自从杏月回到她身边之后,她的长发终于不再是随意用发带系起。
挺好看的。
“怎么了?是有乱发还是…?”
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发看,姜长宁疑惑的抚了抚发上的玉簪。
长发是杏月为她梳的,当时她对镜瞧着没问题啊。
闻言,燕时嵘眸光从她发顶落回了她眸中。
“都没有,今日的发髻很好看,也很衬公主。”
一大早便被夸,姜长宁没忍住弯了眸,“本公主也觉得。”
许久没梳这么好看的发髻,她自己瞧着心情也很好。
她语气轻快,瞧不出一点昨日那般低落含泪的影子。
燕时嵘勾了唇,“公主寻臣何事?”
平日她不会这样早寻他,他一时间也疑惑她的来意。
“昨夜忘记问你了,你们何时启程?”
昨夜发生的事太多,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忘了问这事,醒来发现他还在之后,姜长宁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生怕他救下自己之后,一声不吭的连夜赶路前往潮城。
燕时嵘垂了眸,沉吟一番温和的看向她,“齐云受伤,公主行踪泄露,臣暂时不会离开。”
昨夜从公主房中出来后,齐云便与他商议了一番。
齐云出发前太子有过吩咐,若有意外,以公主安危为先。
潮城之事重要,可在太子殿下心中不如公主的分量重。
姜长宁放下了心,“暂时不走便好。”
离别不可避免,只是她希望迟些再来。
燕时嵘低眸闪过一丝笑意,“公主手腕可好些了?”
姑娘闻言举起了手,袖子滑落,露出暗下去的淤青,“好些了。”
“哎呀,今日忘了上药。”
那双明眸中故作的惊讶有些明显,男人失笑,识趣的开口:“臣给公主上药?”
姜长宁笑着瞥他一眼,“那本公主便'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好了。”
吩咐杏月去将药拿来,姑娘转了转手腕,仍有些隐隐作痛。
“昨日那人太过分了,他知晓我们在这之后,也不知会不会重新来围杀。”
她有些担忧的说罢,见他见此事没怎么上心的模样,有些疑惑问:“你不担心?”
如今皇叔当政,蒋成德能明目张胆的围杀他们,怎能确定不会来第二次。
燕时嵘眸色微深,抿唇朝她摇了摇头。
“公主觉着,齐云为何挑杭县这条路?”
自然是确保这条路安全。
姜长宁仍是疑惑,“何人?当地知县?”
燕时嵘笑着点头,“虽瞧着官小,但在本地几乎能一手遮天,你不觉着今日客栈周围走动的人多了数倍?”
皆是知县的眼线,若是他们这方突发状况,支援的人便能立即赶到。
“那昨日为何无人支援…?”
若不是码头距客栈不算远,她早就被皇叔的人抓走了。
她眸子有些怨怼,燕时嵘顿了顿,放低了声解释:“我们此行本欲低调,本地知县在我们刚到时,便露面低调的遥遥打了个招呼,只是公主不察。”
“昨夜得到消息后知县的人手立即赶来支援,只是后边臣与公主上楼所以未曾瞧见。”
“对了,给您看伤的大夫就是知县派人接来的。”
否则三更半夜,大夫怎会来得这般快。
在发生了昨夜那样的突发状况后,与知县商议后,周围便多了不少人守着,就算是昨日那般情形也不会再惧。
说起这事,燕时嵘皱了皱眉,知县那边已经秘密处死了为蒋成德开城门的那批侍卫,但往上查却什么都查不到。
还得继续查下去。
“公主,奴婢将药膏拿来了。”
杏月敲了敲门进来,将两瓶药膏放到桌上,随后不用主子开口就自觉退出去。
她算是瞧明白了,虽然公主不说,但燕大人应该是入了公主的眼,或许成为驸马也不一定。
“给我上药吧。”
姜长宁仰了仰头,矜傲的抬了下巴。
青丝披在身后,露出的脖子修长优美,燕时嵘低笑着打开药瓶,骨感的指尖沾了药粉,触碰着她细腻的肌肤。
他专注上药,姑娘上回有了经验,微垂着眸光偷偷看着他的俊颜。
眉眼都这般俊,他那前未婚妻到底看上的是谁,竟会选择放弃这么一位俊公子。
“…赵家二公子,新皇上位前在翰林院当值。”
姜长宁猛的回神,这才发觉自己走神间低喃的问出了口。
“啊,抱歉,本公主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赵家二公子…?
姜长宁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那是位颇有名气的温润公子。
出过许多诗集,每次雅集皆是众人簇拥着的人物。
只是姜长宁不太喜欢他的诗,她喜欢让人心潮澎湃,亦或是让人听了便敬佩或是不由生喜的诗文。
“公主与赵二认识?”
见上完了药她沉浸在思绪之中,燕时嵘指尖点了点她的手腕,挑了眉静静瞧着她。
“认识,但是不熟。”
“那媱媱为何失神许久。”
屋门未掩,燕时嵘俯身在她耳畔,低低的唤着她的小名。
不知是何人路过,携带的剑与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些大,清晰的传入了安静的屋内。
男人靠得有些近,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檀香。
姜长宁怔怔的与他含笑的眼睛对视,悸动疯长,让人思绪皆停。
姑娘呆呆的模样很乖,燕时嵘看着她圆溜溜的鹿眼,唇角上扬。
“…本公主、本公主只是记得…他的诗文总是怨怼居多,所以不太喜欢。”
好一会,姜长宁的思绪才接上,磕磕绊绊的说着。
她说罢转了眸不敢再看他,燕时嵘却忍俊不禁的退回去坐直。
他发现了公主的小秘密。
公主心虚亦或是紧张,才会用'本公主'的自称。
“原来是这样。”
后边姜长宁有些不自在,随意聊了几句便逃似的回房了。
燕时嵘瞧着她略微慌乱的背影,眸光淡淡的笑。
.
当日夜里,吩咐杏月将他叫过来之后,姜长宁捧着杯茶小口小口的抿,看天看地看窗户,就是不愿与他对视。
今早回去后,她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但说不上来,也不太确定。
她想后退,想退缩,可晚上却还要他陪着自己入睡。
似乎…这段关系是她先强求的。
可她就只是想让他们的关系更融洽些,才好理所当然的央着他守住这个秘密的同时,帮着她入睡。
怎么相处着,这两日越发的亲昵了。
“啪嗒——”
她心底乱七八糟的,喝完茶放下杯子时没控制力道,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大了。
她不出声,男人也就安静的陪她坐着,只是听见动静后挑了眉,似乎疑惑她在想什么。
姜长宁莫名有些心虚,其实昨日睡前她迷迷糊糊想着,男人怀抱太令人安心,不如之后也央着他抱自己睡好了。
但此刻回忆起来,姑娘瞬间面色通红,甚至不知自己怎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她咬着下唇,无视了那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伸手牵上他的衣摆,偏了头趴下去假装睡觉。
杏月知晓他们的情况,贴心的做了个软枕放在桌边,姜长宁面上发热的拽过来垫着。
身上那目光停留了许久,半晌才移开。
软枕瞧着绵软,姑娘的脑袋陷了进去,瞧着有些可爱。
她瞧不见,燕时嵘便也没掩唇边的笑意。
娇娇怯怯的公主,怎能不让人心动。
只是她受难后有些脆弱,有些东西急不得。
但所幸的是,燕时嵘一直是极其有耐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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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的过去,后边几日两人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杏月还疑惑的以为两人吵架了,伺候时都特别担心公主的情绪。
一直到,曲州来信。
休养了几日,齐云拿着信,面色难看的将燕时嵘与姜长宁叫到了一个房间。
“曲州来信,太子殿下与国舅爷受袭。”
齐云肃着脸告知他们消息,随后将那密封的信递到二人眼前。
“这是殿下亲笔信。”
“皇兄在曲州遇袭?!”姜长宁着急得音调都变了,手抖着夺过了那信便拆了起来。
抖开信纸,上边熟悉的字体不似给她的书信那般温和,姜祈云简洁了当的告知自己的情况还有对他们的安排。
姜祈云与他们的舅舅受了点轻伤,写信这时刚揪出叛徒,也是姜祈云的一位心腹。
信中说叛徒无孔不入,如今不确保曲州的安全,所以让齐云护着姜长宁,暂随燕时嵘前往潮城。
信看到了最后,姜长宁舒了一口气。
只要没受重伤便好。
姜长宁冷静下来之后,将信小心递到了他们二人手中,半晌之后,两个男人脸色凝重。
“叛徒竟是他,怪不得我们这边查不到叛徒。”
齐云与燕时嵘对视一眼,让他们暂时不回曲州,说明太子觉着叛徒还未完全揪出来。
同时,他们深切意识到太子身边能信的人越发的少了。
“燕大人,明日便启程吧。”
拖不得了,他们办完事后得立即赶回太子身边。
燕时嵘冷肃着脸看向姜长宁,“公主可有异议?”
两位男人那凝重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姜长宁自然摇了头,“那便明日启程吧。”
纵使她如今担心皇兄,却也知晓要听皇兄的话。
皇兄比她聪明,比她顾虑周全,自小被保护在羽翼之下的人最有自知之明,既然皇兄让她先别回去,她乖乖听话就好。
况且信中也说了,若不是姜祈云与舅舅会武,险些就真死于袭杀之中。
此时回去只能是皇兄的拖累。
再者说,皇兄的安排与她的一点私心重合。
不用与燕时嵘分开,她便不用再受不眠之苦。
也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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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好第二日启程之后,燕时嵘与齐云忙着去吩咐各自的属下做准备,入了夜之后姜长宁也没见着燕时嵘。
天际月亮高悬,秋风阵阵,吹起姑娘青丝飞扬。
她坐在窗边看着已经很圆的月亮,眸光缓缓低落。
思念从前,但担心自己哭得停不下来,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去想父皇母后。
希望远在曲州的皇兄与舅舅一切顺利,希望失散的蝶衣姐姐能平安。
燕时嵘打开门时,便瞧见公主一身素淡衣裙站在窗边,她的发丝随意散在身后,在月光下那道背影那般纤弱,也那般脆弱孤寂。
让人很想抱抱她。
男人顿在原地,而姑娘闻声回眸,瞧见是他后,那双木然的眸子中多了些鲜活的惊讶之色。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所以她脱了外衫散了发髻,压抑着失望强忍着委屈。
男人勾了一下唇,踏入房中。
“臣不会食言。”
作者有话说:
嘿嘿长不长!要啵啵!
鸽头真的被榨干了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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