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师兄听令>第45章 对不起

  程千述愣了一下皱眉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拆了纱布就能看见了吗?”

  花明然:“……”

  花洛文:“……”

  “我再去找大夫!”程千述转身就走,还好魏小五反应快,立即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请过大夫了。”

  花洛文微微挑眉,看向魏小五。

  魏小五晕乎乎地,举起手说:“嗝,大夫说了,过两天就好了。”

  程千述指着花锦双:“还要再过两天?眼睛的事非同小可!我得找他说个清楚!”

  花锦双忙道:“我现在已经能看到一点了!”

  程千述疑惑地看他:“当真?”

  花锦双点头,笑嘻嘻地:“能看见一点光了,大夫没事骗我们做什么?无冤无仇的。”

  程千述犹豫一下,这才走了回来,蹲在花锦双身边看他的眼睛:“能看见多少?”

  “有光线,”花锦双慢慢地转头,朝向程千述说话的方向,笑着道,“有影子在动。”

  花明然:“……”

  程千述这才稍微放下了心,轻轻捏了捏花锦双的手指。

  花锦双一愣,意识到程千述是怕自己内心不安,在给他鼓劲呢。

  程千述平日甚少和他有肢体接触,因为他现在看不见,程千述要表达什么就得碰他。原本前两天的事发生后,花锦双还怕程千述会躲着自己,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花锦双用余光瞄着程千述,男人脸上还带着担忧,深邃的眉眼朝他望来,带着和平日不同的神色——似乎是恢复了以前的温柔,但又有点不一样。

  花锦双差点就演不下去了,只觉得心脏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忍耐着慢慢呼吸,平复激动的情绪。

  程千述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花洛文心里叹气,也懒得再跟程千述针锋相对,抱着手臂道:“带回什么消息了?我们打算回庆州去。”

  “我也去。”程千述点头,“我知道那把钥匙是做什么的了。”

  花明然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程千述这次回来神态和气质都有了变化,只是摸不准他到底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做什么的?”

  “这钥匙属于程家,”程千述道,“应该有一只配套的箱子,在程家出事前就被送去了花家。”

  程千述说着,下意识看了花锦双一眼。

  花锦双忙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努力让自己眼神涣散一些:“什么箱子?我没见过。”

  “有一个送信人,”程千述说,“他应该先送信去了花家,之后箱子被送进庆州,由那个送信人接收了。”

  花锦双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抓到一个内鬼,”程千述道,“新将军临行前,去寇家吃了家宴,参加家宴的人里其中一个我认识,他叫马韦,是负责押运粮草的人。”

  花洛文打了个响指:“是小五打听来的那个人!他吃寇家的回扣,帮着寇家同一个鹘国商人做交易!”

  程千述点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魏小五:“你居然打听到了?厉害。”

  魏小五摆了个好说的手势。

  程千述道:“我抓了他,他正在跟一个小厮交换货物,是两箱从战场上收回来的兵器。”

  花明然一下反应过来了:“私自贩卖我们的武器?!他好大的胆子!”

  “真正大胆的是寇家。”花锦双道,“也许还有钟应的份。”

  程千述点头:“若是我爹还在,绝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缴刀令,”花锦双摸了摸下巴,喃喃,“程家,寇家,贩卖兵器,钟应……”

  花锦双渐渐理清了整个脉络,抬头的瞬间想起自己“看不见”,于是错开视线盯着程千述身后某一个点,道:“这不仅仅是江湖事,也许还牵扯了一些别的阴谋。如果真是这样,光我们几个可对付不了。”

  程千述道:“马韦我藏进了一家酒窖里,他按了手印的供词我也拿到了。”

  程千述从袖口里摸出一份卷起来的文书:“他交代了很多东西,包括寇家暗地里和钟应的交易,还有那位新上任的将军,对方其实早就是钟应的人了。”

  花明然虎目一瞪,拍了大腿一下:“寇家被利用了!”

  花洛文还没明白过来,一脸茫然。

  花明然道:“寇家自以为举荐将军是帮他铺了路,以后自然是大功臣,好处少不了他们的。如今他们这么狂妄,等武林大会的事解决之后,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钟应真是好一手一箭双雕!”

  花洛文依然没跟上思路:“什么?怎么就一箭双雕了?怎么又跟武林大会有关系了?”

  花明然嗨了一声:“你想啊,那将军若真是去庆州,是去做什么的?你想想缴刀令?”

  花洛文迟疑地道:“武林大会,所有武林人士和世家都会聚集,他们是打算去……一锅端了?”

  “原本缴刀令这事就让很多武林人士不满,”花锦双提醒道,“我爹若跟朝廷是一伙的……将军府的人就是去配合我爹的,到时候武林大会上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之后缴刀令就能顺利颁布,彻底改变如今的武林格局。”

  花明然道:“等缴刀令正式颁布了,这新将军有了军功也能在边关立足了。寇家如今作恶多端,先前我们就在半路截获过一个差点被追杀的老爷子,他想去告御状,一定也有其他人想去,寇家这么高调必然是活不久的,不如拿来……”

  花明然挑眉,做了个以刀割喉的动作:“寇家自以为有了出头日,实际上是给人养肥了拿来杀的。届时那大将军灭了寇家,罗列出罪状,他既白领功劳赢得民心,彻底代替了程家,又有寇家送美人为他牵来的资源,两全其美。”

  “卸磨杀驴。”花锦双简洁总结,“他同钟应私底下继续做贩卖武器的勾当,谁也不会知道。”

  花洛文懂了,啧啧两声:“这些人一天到晚算计来去,累不累?”

  “同人斗,其乐无穷。”花锦双冷笑。

  程千述道:“正是如此,寇家命不长了,但他们显然不这么想。”

  花锦双明白了程千述的意思:“你打算去诈寇家,拿到证据?”

  “这是最好的办法。”程千述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的脸,放缓了声音道,“等此事了结,我会离开这里,也再不会去庆州。双儿……”

  程千述迟疑了一下,道:“你跟我走,好吗?”

  花锦双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竭力控制着不去看程千述,手指颤抖着握紧了。

  “什……你什么意思?”

  程千述却没再多说,只眷恋地摸摸了他的脸,站起来道:“你们先走,我拿到口供随后就到。”

  花明然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程千述一笑:“明然兄,对不住了。”

  两人没有将话说明,其余人却听出了其中意思,魏小五看了眼花锦双,花洛文抱着手臂很是不痛快。

  花明然一眨不眨地瞪着程千述,片刻后才道:“我信不过你。”

  程千述点头:“我知道。”

  他转身走出了院子,留下的四人沉默不语。

  花锦双颤抖着站起来,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住了,茫然道:“他刚说什么……他什么意思?”

  魏小五道:“恭喜你啦,看来你的师兄还是离不开你。”

  花锦双脸颊通红,眼眶如有泉水涌动,波光盈盈,灿烂无比。

  他笑了起来,又抬手遮住了嘴角,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花洛文摇头:“那蠢男人到底哪里好?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

  花明然沉默不语,片刻后转头问:“双儿,你不后悔吗?”

  花锦双笑着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行,哪儿有那么容易?非得让他求着我不可!”

  花洛文唯恐天下不乱,赞同道:“这个好!得折腾他!”

  当天夜里,四人离开了边关,大军行进速度不快,留下了很多痕迹,他们便不近不远地跟在后头。

  “要我说,”花洛文坐在高高的树干上,遥遥看着远处的篝火,“直接杀进去,砍掉那个将军的脑袋,什么事都解决了!”

  “杀了这个,总还有下一个。”花锦双道。

  花洛文眼珠子一转:“不如我们潜进去,逼问那将军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呢?”花明然道,“你若是杀了他,总还有下一个,你若是不杀他,这就是打草惊蛇。”

  花洛文啧了一声,烦躁地躺在树干上,随手扯了片叶子:“怎么这么麻烦!”

  “你这样迟早出事。”花明然指了指他,“说多少回了遇事多想想,要冷静,别由着性子来!”

  花锦双心不在焉,他们跟着大军,不敢点篝火怕被发现。

  此时他便裹着厚厚的大衣,避在一棵树后挡风,说:“若花家真的背叛了武林,以后花家……要如何立足?”

  “用不着你操心。”花明然道,“还有我们,还有锦夜,锦斐,他们脑瓜子都聪明,总有办法的。”

  “那个送信人。”花锦双想了起来,皱眉道,“我之前以为他可能死了,现在觉得未必。既然箱子的钥匙在寇家藏着,拿到箱子的人没有钥匙,他不会轻易被杀掉。可能是被藏起来了。”

  “那箱子里,会是什么呢?”魏小五问。

  花锦双摇头,他有很多猜测但可能性太多,不说也罢。

  天快亮时,花锦双感觉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熟悉的气味和温度传来,他知道是他的师兄回来了。

  花锦双睁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花明然和魏小五靠在一起睡着,花洛文则趴在树干上闭着眼。

  四周很安静,清晨的鸟儿唱出了婉转的音符,预示着崭新一天的到来。

  “嘘,是我。”程千述小声说。

  花锦双点头,克制着自己不笑出声来,道:“寇家招了?”

  “那姓寇的仗着养得打手多,平日无法无天惯了,”程千述坐下来,伸手裹了裹花锦双的衣服,生怕他冻着了,“我虽然伤没好,也不至于对付不了那些小喽啰。没有将军府的人撑腰,那父子俩很快就被我诈出来了。”

  听说了钟应早就和将军认识,寇老爷立刻明白过来了。他只有一个条件,不想死。

  “若是落到钟应手里,他只有死路一条。”程千述道,“跟我还能讨价还价。”

  程千述想到寇家供出来的那些内鬼和当时程溱的死因,一股邪火就直往头顶窜。他闭了闭眼,低头看见花锦双正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了他脸侧的发丝。

  手指碰过那柔软的肌肤,那夜二人缠绵亲吻的画面瞬时浮现在眼前。

  程千述一时呼吸粗重,忍不住别开了视线,花锦双恶向胆边生,刻意朝他凑近了些,抬着脸,无辜道:“师兄?你怎么了?你气息不对。”

  程千述忙道:“没事。”

  “别为那些人动气,对你的内伤不好。”

  程千述喉咙动了动,花锦双几乎趴到他胸前,他正想礼貌地推开,花锦双打了个喷嚏。

  程千述立刻将人搂了过来:“冻着了吗?这夜里很冷,怎么不多带点衣服?”

  花锦双道:“带着我就是拖累了,再多带些行李,怎么追得上人?”

  “慢点也无妨,”程千述道,“今天累了吗?”

  花锦双懒在师兄怀里,不经意地撒娇:“看不见还要赶路,累。”

  程千述心疼地搂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在他额间尝试着亲了亲,见花锦双没有拒绝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又立时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直到闻听母亲死讯那一刻,他才陡然发现,这世上除了花锦双,再无他可眷恋的东西。

  这几天他陆陆续续查到了许多细节,可看得越多,内心便越是绝望。那些肮脏的纷争,踏着血肉建立的丰功伟绩,所谓的名声和权利,不过都是别人手心里把玩的棋子。

  你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总有人站在你背后,等着将你吞吃殆尽。

  他累了,愤怒和仇恨让他精疲力尽,他甚至想过干脆同寇家、钟家同归于尽。可这件事仅仅只是这么几家人之间的事吗?

  其后纠缠的权利阴谋,无数人难言的心思,他到底该去向谁喊冤,向谁复仇呢?

  这样的复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此后去了九泉之下,又要如何面对父亲和母亲?

  程千述叹息着在花锦双耳边道:“对不起,是师兄错了。”

  花锦双眼眶蓦然通红,手指抓紧了程千述胸口的衣服,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到底忍耐不住,声音沙哑几乎哽咽。别人不心疼,可他心疼他的师兄啊。

  “不,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花锦双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