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师兄听令>第43章 火

  寇家是不能待了,程千述在对方破门而入前,一把抱起花锦双从后窗跳了出去。

  花锦双这会儿看不见,但表情还算镇定,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自在,程千述紧紧搂着他,一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满脑子都是疑问: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看不见了?

  程千述提起一口气带着花锦双从墙头翻了下去,身后传来寇家少爷的大喊:“有刺客!来人啊!给我追!”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快速地逼近了,程千述浑身汗毛倒立,能感觉到对方的剑气从自己耳边拂过,差那么一点就要割到耳朵。

  “左边!”花锦双看不见,听觉和直觉变得敏锐起来,竟成了程千述身后的眼睛。

  程千述毫不犹豫,立刻朝左边躲去,一枚暗器几乎是擦着他发尖掠过,深深钉进了地里。

  花锦双微微侧头,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某一点,快速道:“右边,左边,左边,右边!”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但始终碰不到程千述分毫,气得沉声吼道:“站住!”

  程千述急促喘息,胸腔震动,花锦双道:“现在逃不出去,听我的!”

  程千述心里也很清楚,他环顾四周,寇家的人正朝这边涌来。

  花锦双道:“引开他,然后找间空房躲起来!”

  程千述转头四望,寇家很大,道路弯曲像是迷宫,每一个院落除了大小有区别几乎都长得一个样。远处灯火像排着队游弋的金鱼,穿过小巷朝自己这边围攻过来,若是平日他和花锦双必然能顺利出逃,但现在显然冒不了这个险。

  程千述立刻做出决定,抱着花锦双跳上一旁屋顶,待身后人追上时突然转身——敌人没料到他会突然迎面而来,下意识后退抬手遮挡,拿起的剑同某种金属撞上,发出“叮”地刺耳声音,程千述忍着胸口疼痛几乎是催动了全部内力,剑身巨震,将追击的男人弹飞了出去。

  程千述并不恋战,他虎口崩裂冒出血来,只随手在身上擦了一下,抱紧怀里的人跳下屋顶,隐没进了黑暗中。

  程千述带着花锦双又回到了先前有一颗大树的院落。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关上门窗,程千述将花锦双放在床榻上,蹲下-身小心地查看他的眼睛。

  他伸手在花锦双眼前晃了晃,花锦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反应。

  程千述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花锦双摇头:“应该只是暂时的,我没感觉自己中毒,不用担心。”

  “你……”程千述想发火,咬着牙忍耐下来,道,“你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出去找大夫。”

  程千述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撑在桌案上,眼眸沉得很深。

  花锦双到底是个孩子,没出过远门也没有什么对敌的经验,他自诩功夫了得,平日又被众人捧着,自然是不够谨慎小心的。他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让对方遇到了危险,这若是剧毒,花锦双要怎么办?

  程千述捏紧了拳头,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令他后怕得浑身都要发起抖来;他想冲花锦双发火,却又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这一口气在胸口反复汹涌蒸腾,他闭着眼,几乎又要触发内伤,走火入魔了。

  花锦双在这静默里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茫然地转头,找寻着程千述:“师兄?你怎么了?”

  程千述没说话,默默地平复情绪。

  花锦双突然想起来程千述的娘已经死了,一时忐忑难安起来,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告诉他。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怀着心思心不在焉。

  又等了片刻,程千述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后回来抱起花锦双,朝外走去。

  花锦双道:“你背着我吧,这样不方便……”

  程千述让他把手环在自己脖子上,两人一时贴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花锦双茫然地看了过来,程千述低头静静地凝视他。

  苍白的月色下,花锦双因为看不见而少了平日的锐气和傲气,这会儿脸上不由自主显出一些不安来,难得脆弱了几分。

  程千述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说:“背着更危险。”

  花锦双:“?”

  一直到出了寇家,两人朝小街上躲了过去,花锦双才反应过来,程千述的意思是,将他背在身后,若是遇到敌人,在背后的他会更危险。

  虽然知道程千述就是这么一个人,换了其他人他也会这样做,但花锦双心里还是暖呼呼的,不由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循着花洛文留下的暗号,两人住进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内。

  此地鱼龙混杂,要藏人反比庆州更方便,程千述留下接头的标记,带着花锦双住进了房间。

  “手,给我看看?”花锦双道。

  程千述找小二要了些药品,又让他帮忙去请个大夫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低头处理:“小伤而已。”

  花锦双问:“你方才拿了什么?怎么会受伤?”

  程千述摸出那个盒子,道:“这个……”说完他意识到花锦双看不见,于是走过去将那盒子放进花锦双手里,“这不是木头做的。”

  花锦双一愣,拿起来反复抚摸,疑惑地歪着头:“不是木头做的?”

  “只是外面包了木材,”程千述抓着他的手,引领着他去摸盒子连接的边角处,“从这里摸就能感觉出来了,对吗?”

  花锦双点头:“好像是。”

  程千述道:“这应该是个双层的盒子,外面包了木材,里面是其他的材质。”

  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放在那盒子上,花锦双抬头朝程千述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程千述后知后觉,忙将手缩了回来,又不自觉地摩挲手指。

  花锦双突然道:“我听说了一件事……”

  程千述有些心不在焉,坐在对面椅子上看着花锦双:“什么?”

  花锦双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能直说道:“伯母她……好像已经……去世了。”

  花锦双紧张地动了动喉咙,他现在看不见,不知道程千述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手指在膝盖上微微蜷缩,认真地听着程千述的动静。

  屋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花锦双才听到程千述沙哑着声音说:“猜到了。”

  花锦双有些不知所措,他蹙起眉,慢慢站了起来尝试着伸出手去摸:“师兄?”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就触到了程千述结实的胸膛,那胸膛正剧烈起伏,表示着对方的情绪显然没有说话时那么平静。

  程千述没有躲开,浑身肌肉绷紧了,肩膀微微发着抖。

  花锦双慢慢摸了上去,在脑海里一点点描绘出了程千述如今的模样。

  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程千述眼眶通红正紧紧地盯着他,额角上青筋暴起,颈侧的肌肉和经脉绷成了凌厉的弧度,仿佛一柄斜插入鞘的利剑,带出了可怕的杀气。

  花锦双的手指摸上他的脸颊,轻轻抚摸,带着安抚的意味,程千述缓慢地抬起手,抚上了花锦双的手背。

  花锦双叹息道:“节哀。”

  程千述咬牙,将泣血的痛嚎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扒皮抽筋了一般的痛苦,脑子里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空白的。

  他无意识地握着花锦双的手,靠近了少年温暖的身体,他比花锦双稍高一些,低着头看着他,目光扫过少年瞪大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尖,红润如火的唇。

  他内心的愤怒和不甘无处发泄,仇恨和痛苦也无处可去。

  他想将面前看起来柔软温驯的少年一点点撕碎了,大口吞下他滚烫的血液,将这份仇恨连着皮肉一起吞吃入腹,半点不剩。

  他目光放空,抬手掐住了花锦双的脖子,花锦双没有挣扎。

  但只一瞬,他又像是被烫着了,颤抖着松开了手,将少年拥进了怀里。

  他只剩花锦双了,他无意识地想着,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花锦双感觉到耳边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他无声叹息,抱紧了程千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在一片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程千述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前往庆州的路上,他就知道也许今生已同父母生死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但真的听到消息时,还是难以承受这残忍的事实。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陪在自己身边的却是这个疑似凶手儿子的花锦双,如此讽刺,如此可笑,可却让他贪恋这温度,不舍放开。

  楼下突然传来吵嚷声,程千述立刻收拾起情绪,揉了下眼睛靠近窗边往下看。

  竟然是一队官兵举着火把,正要挨个搜查房间。

  程千述眯眼:“这么快……看来寇家跟现任将军的关系不错啊。”

  花锦双反应迅速,立刻脱了身上的裙装,然后将头上、手腕上的饰品摘了。

  “把东西都藏起来,快!”

  程千述也反应了过来,将衣服塞进床下,再将饰品扔进了角落摆设的花瓶中。花锦双已摸索着爬上床去,又探出脑袋来喊:“找个东西把我的手绑起来!”

  程千述:“……”

  程千述也脱了衣服,摘了头上的布条爬上床去绑住了花锦双的双手,少年人光洁白皙的肌肤一览无余,他张开两腿做出了放-荡的动作,扭了扭腰身:“被子!”

  程千述涨红了一张脸,好在黑夜里也不怎么看得清,他拉过被子虚虚盖住二人,刚趴下来,并不如何结实的木门就被踹开了。

  木门弹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程千述直起身来,花锦双发出了一声惨叫。

  程千述眼睛本就还红着,被火光一照,更显出几分狰狞可怕。

  他披散着头发,赭红色的长发如瀑流泻在背上,挡住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花锦双哭叫着道:“放开我!救命啊!”

  程千述掐住了花锦双的下颚,令他转过脸去,冷冷道:“闭嘴。”

  此地本就什么人都有,如程千述这般有些混血的也很多见,一些皮相不错的少年会被从此处转卖到周边小国去,官兵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来人毫无解救少年的意思,举着火把只看了一眼——花锦双被捏着下颚板过头去,凌乱的黑发挡了大部分的容貌,只露出了白皙平坦的胸膛,一看便是个男孩儿。

  官兵道:“看见一个姑娘和一个裹头巾的男人了吗?”

  程千述冷冷扫过几人,道:“没看见。”

  官兵又看了眼被-压-在床-上的少年,哼笑一声和同伴互相推搡着离开了。

  程千述耳朵动了动,发现那群人并未走远,在门口低声讨论什么。

  花锦双抬起一腿勾在程千述腰上,程千述只得硬着头皮捞起他的腿微微使力令床板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花锦双配合地呻-吟求饶。

  门外的人发出意味深长的窃笑,片刻后离开了。

  为了让床板发出声音,花锦双也配合着不停上下扭腰抬臀,此时累得腰酸,放下腿轻轻喘息。

  少年脱得光溜溜的,程千述还穿着裤子,可两人亲密接触时的热度和触感却并未减少分毫。

  花锦双看不见,微微眯着眼胸口起伏,粉色的小点无意识地引诱着程千述,程千述放肆地看着身下的人,一时胸口喉咙都仿佛烧起了一团火。

  一团怎么也浇不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