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阶段,李彦北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病例。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东西很难做成,也不知是什么人能够专门下此毒手。

  他啧了两声,从自己的背包里开始翻阅。

  一旁的朝言只能静下心来的等待着。

  屋外,严景倾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左右现在无事可做,他只好默默去看向远方,也不知能否看清对面的景色。

  正恍惚着,身后忽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严景倾立刻回头望去,却见是李双玲。姑娘扎着辫子,黑夜里也看不出面上什么表情,她过来贴近问了句:“怎么不去屋外面等?”

  见人与自己搭话,严景倾立刻起身,回答的很客气:“怕打扰你爹看病。”

  “怎么会呢……”她笑起来,但不知不觉身体靠近了些,“我爹他行医救人,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大多数疑难杂症都能治。朝言的眼睛,应当也不在话下。”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严景倾默默答了一句。

  话题已经到这了,李双玲也不再围绕着朝言说话。她垂眸看了眼天上,忽然就在原地站定:“今天月亮好圆啊,星星也好多……”

  如此清凉的夜风中,他两个站在这里确实很像一对。可惜严景倾估摸出了其中的心思,该怎么说呢……姑娘人是挺好的,但他并没有任何杂念。

  即使这么多人都在撮合他们两个,但严景倾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也许是他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也许是他内心抗拒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心理,所以宁愿一个人。严景倾没有回答李双玲的话,也没有应她说月亮的话语。

  见场面忽然就这么冷下去,李双玲愣了一会儿,又转移了话题:“严大哥今日怎么没和陈堂一块?”

  大约是察觉了刚才两家关系好像不好,陈堂都没敢上前来,李双玲才觉得奇怪的。

  严景倾摇摇头,就算是回答李双玲也听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随手摘了根草,放在指尖把玩:“没什么,只是替他父母教了下什么叫涉世未深。”

  李双玲:“……”

  她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红忽白。但很快,她又鼓起了勇气:“严大哥……你说你目前不想娶亲,那恕我冒昧,你理想成亲的年纪又是何时?”

  一个姑娘家开口着实有些难,所以李双玲的话语不仅带着羞涩,还有一半的胆怯。

  这可把严景倾吓了一跳。

  随后他也拘谨起来,内心叹了口气,不过为了不伤到人家,回答的还是很认真:“家中的大小事务都还没有处理好,池塘才刚刚挖开,一切的东西都在发展中。目前成亲会影响我许多,所以接下来两年……大约是不会考虑了。”

  果然……

  不过这个回答已经很委婉了,李双玲只好失落的嗯了一声。

  又等了会儿,李双玲却还是说了句:“若村子里再无其他相与的,我是真心想等严大哥……”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内心憋的都给挑明了。明晃晃的告诉严景倾,如果没有其他可以与我匹配的,那我就一直等着严景倾到可以成亲的年纪。

  话还没说完,李双玲忽然瞥见了严景倾身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朝言。她心里一咯噔,但还好目前严景倾没有看见朝言。

  她知道,自己故意告诉陈堂朝言是双儿的事情,但她不是想害朝言,只是内心想早早替严景倾解决朝言这个问题。可如果听在朝言耳朵里,那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他人么。

  管你好心假意,总之朝言是绝对不会买账。

  李双玲有些心虚。

  但严景倾的话更让她跌入谷底:“双玲姑娘,你我不是一路人,我的家世也不足以与你相配。你爹德高望重,就算没了我日后也能给你寻个更好的人家。我家穷,还是不耽误你了。”

  “不必执意的等我,李大娘夸赞的太过了。”严景倾说话客气,将自己的身份放到了低微的位置上,已经给足了李双玲面子。

  但李双玲仍然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我喜欢的,一直是严大哥的人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严景倾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也许与长辈的观念不同,我始终想……两情相悦才能成亲,不想拘泥于媒妁之言。”

  这一句话,才是彻彻底底的将李双玲给逼了回去。

  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说不上来,双眼竟有些朦胧。都到了这一步,只见她跌跌撞撞的走了回去。

  严景倾无言,转过身正好看见不知站了多久的朝言。他愣了一会儿,也不知对方听去了多少,面上还有些发热。被朝言听见,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好像撞见了什么现场似的。

  他只好跟没事人一样走过去,默默说道:“李彦北先生可否对你说了什么,查出原因了么?”

  也不知朝言心里在想什么,好像有些走神,对于他的话语没有听见。直到严景倾又说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然后回答道:“嗯,查出来了……说是专门制成的药粉,只有拿到解药才有可能恢复光明。他已经在为我翻阅古籍了,但能不能找到是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严景倾嗯了一声,“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朝言一言不发。严景倾也不好说什么,等开了院子门,小神从家里欢快的迎出来后,身量都已经高了不少。“狗崽子快长大了,难怪最近吃得多。”

  晚上没做饭,家里没什么东西给狗子吃。但也不能饿着狗,严景倾想了一会儿,去拿了先前杀好的鸡肝,给狗煮熟了喂了几块。

  他倒是大方,农村里的其他人养狗都自顾不暇,自己不舍得吃的肉又怎么敢给狗吃。不过严景倾想着家里也就这两个人,食物已经算充裕,狗子也算作了家里的一部分。

  严景倾去喂完狗,朝言就坐在桌子上倒茶水。

  正好天也有些热,他坐下来想这么歇息一会儿,一旁的朝言也说话了:“景倾哥,你难道是因为我一直不肯成亲吗?”

  这一说话,严景倾知道那些话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在朝言耳朵里,会这么想也正常。

  但严景倾很快就严肃表明:“不是,我从未想过与李双玲成亲。大约是还没有想过吧,你别多想。”

  一旁的朝言嗯了一声,他又自言自语道:“但……景倾哥会有喜欢的人吗?有在意的人吗?”

  “喜欢的人……没有。不过你是我的家人,我最在意的当然也是你。”严景倾回答的很耿直,但他不知道这句话给了朝言多大信心。

  也不知此时此刻的朝言在想什么,他喝完茶以后才慢慢说了一句:“景倾哥,家人这个身份,除了兄长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话语有多婉转,严景倾就有多迟疑。

  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朝言说过的话。

  现在有喜欢的人,还有刚刚说的那句不想当兄弟,但还是想做家人的意思。严景倾有点不敢想,但他对朝言却没有拒绝李双玲的那种气魄与毫不犹豫。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朝言严景倾就想不出那么多理由。

  仿佛是匮乏,又仿佛是对他的例外。

  还没想出怎么回答的话呢,朝言忽然站起身,对着严景倾越来越近。严景倾条件反射的站起了身,而这时朝言伸出双手却慢慢把他给拥抱住了。

  他比严景倾要矮一些。

  虽然大约半个头的位置,但仍显得有些弱小。

  朝言声音很微弱:“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么样的,但一定不是什么好回忆。现在我跟你在一起,无忧无虑还很快乐,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景倾哥,你对我太好了……”

  “我没办法不起其他的心思。”

  就像李双玲一样,可朝言就比她少了一道关,他可是从未见过严景倾面容的。即使每个人都说严景倾多好看,可在朝言耳朵里,不过是个形容词。

  朝言的喜欢就像是依赖性。

  严景倾没敢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略有余地的说道:“阿言的意思是,你想与我成亲?可阿言,我对你照顾是应该的,我没有其他的家人,当然对你无微不至。若换成一个年迈的老人救了你,这种亲情的依赖性也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感情?”严景倾回答的很理性。

  但朝言很笃定,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很清楚不是。没人比我更懂这种失明后的感知,你的声音和拥抱……那种温暖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景倾哥,恩情无以为报,但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以后也会尽量去帮助你。若我能复明,我……”

  “罢了,我相信阿言。”严景倾将他松了出来,“但阿言,我们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明白各自的感情。”

  他自己都还没有搞懂,对朝言一直的照顾和心上的位置,到底属不属于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没睡好了,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