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探子回报，晋王派门客前往鞑靼其他分支游说，有意结盟。陆湛当即下令大军开拔，兵分两路，他带着陆文陆武与沈若先行，仇万里和沈清率领大军稍后启程。
陆湛担心晋王与陈忠里应外合。
而京城此时的事态比陆湛预想的还要糟糕。
景王接到一封密信，看过之后，当即联系陈忠发动宫变，假借上朝之际，隐藏在殿外的300金吾卫手持刀斧突然涌进，文武百官皆被囚禁。
而隆康帝奄奄一息躺在塌上，身边是举着朴刀的锦衣卫。
隆康帝呼吸声呼噜呼噜的，气得面色通红，盯着景王的眼珠子似要瞪出眼眶，“逆子，你竟敢逼朕退位？你就不怕担上弑父的罪名？”
李贵被人按着跪在地上，他心疼隆康帝，嘴里嚷嚷着，“万岁是天子，怎荣尔等如此对待？”
景王一个眼风扫过来，立刻有人堵了李贵的嘴。
景王今日龙袍加身，倒有几分龙子龙孙的姿态，“父皇，文武百官都被我囚了，没人救你，劝你赶紧写下传位诏书，我保你颐养天年。”
今日一早，景王便体验了一把当皇帝的滋味，怪不得他父皇死把着皇位不松手，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真带劲。
隆康帝冷哼了一声，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朕就是死，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你这个逆子！你想当皇帝，做梦！”
景王向来性子暴躁，闻言大步上前，一手掐住隆康帝的喉咙，额头上的青筋隆起，“到底写不写？”
“逆子，咳咳……你这个逆子，你竟敢……”
隆康帝说着晕了过去，景王也没想到隆康帝这么不禁掐，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弑父。
陈忠递过帕子，“王爷息怒，皇上不能死。”
景王没好气地帕子一丢，“本王当然知道，可老不死的不松口，大臣又被关起来了，本王怕夜长梦多，再闹出什么事。”
成王败寇，这种时候，景王也是豁出去了。
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夜未见，陈忠突然觉得景王像变了个人，之前的犹犹豫豫荡然无存。
他压下不安，恭敬道，“王爷且宽心，等他醒了再想办法。”说着话，陈忠一甩拂尘，走到殿外吩咐怀恩，“你去太医院请刘院正过来。”
怀恩没动，拱手道，“公公，刘院正被关了。”
陈忠这才想起来，给了他一串钥匙，“你亲自去提，保管好钥匙，切勿假手他人。”
怀恩低头恭敬接过，转身离开。
*
陆湛等人日夜兼行，到城门口时，门口士卒正在盘查。守城士卒手里拿着的赫然是陆湛和沈若的画像。
“这是……”沈若转头问陆湛。
陆湛调转马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边的茶寮。”
几人下马落座，要了一壶茶。
茶寮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朝廷要变天了！”
“陈忠的爪牙这两日四处抓人，不知道谁得罪了他。”
“嘘，小点声，小心让番子听见。”
沈若低头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大人可知京城出了何事？”
陆湛没见到东厂的人，这才开口，“陈忠掌权，皇帝恐被胁迫了。”他最不希望的是还是发生了，只希望陈忠还有人性，别大开杀戒，“他八成撺掇了景王逼宫。”
“为何？他是晋王的人！”沈若不解。
陆湛压低声音道，“晋王谋反已在弦上，陈忠此时撺掇景王逼宫，一来可先发制人，掌控朝局。二来替晋王扫清障碍，景王逼宫绝无可能继位，满朝文武绝对不会支持一个弑父夺位的皇子，况且景王也无治国之才。”
沈若点头，颇为赞同陆湛的分析，“可除了景王，皇上还有裕王和其他几个皇子，怎么说也轮不到晋王。”
陆湛瞥了她一眼，眼神里颇有几分欣赏，“所以，晋王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尽皇子。”陆湛说完又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顾昀的人应该快到了，一会儿我们入城。”
不久，茶寮外来了几名锦衣卫，茶寮里的客官瞬间四处逃散，店小二和老板抱成一团，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大爷饶命，小的愿将银钱奉上，求大爷放过小的一家老小，小的……”
顾昀把衣服扔给陆湛，“你们进里面换，我在外面守着。”
几人换了衣物，直奔城门。
守门的士卒一见是指挥使顾昀，连忙打开城门，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呵呵地道，“顾指挥使请，顾指挥使慢走。”
顾昀把他们领到一处偏僻宅子，便把宫中形势说给几人，“满朝文武皆被囚禁，皇帝也在景王和陈忠手里，吊着一口气。子平，现在就等你回来商量大事！”
沈若入城时便注意到了，城内除了禁军多了，并无明显变化，显然陈忠也不想把事态闹得满城皆知。
她转头看向陆湛，陆湛似乎正在思考，薄唇紧紧地抿着，“事不宜迟，子时我们就行动。”
顾昀惊讶得张了张嘴，“子时？子平，陈忠把宫里守得和铁桶似的，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如何能进去？”
陆湛未接他的话，而是问，“你手里有多少禁军？”
“只有三万！陈忠手里有五万！”
“够了！子时我们入宫！”
*
入夜，万籁俱寂，明月高悬，陈忠靠在躺椅上，听着手下人汇报。
“厂督，陆湛大军刚出山西，最快也要三日入京，晋王与鞑靼西部结盟，二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向京城进发。晋王说请厂督放心，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陈忠睁眼，眼底布满红丝，他已经连续两日未睡。景王虽未称帝，却已皇帝自居，他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两日，老腰都快断了。
今日得了晋王消息，总算能安心睡个好觉。
怀恩伺候着陈忠歇下，便出了门，一路去往西华门。
守门的知他是陈忠心腹，态度恭敬，“怀公公，这么晚了，您去哪啊？”恭敬归恭敬，该盘问还得盘问，出了叉子谁也担待不起。
怀恩笑了笑走到他近前，顺势将手伸进袖子里。
守门的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怀恩在陈忠身边，好东西多，以往也会给他塞东西。
“你们几个去那边。”支走身边人，守门的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向怀恩的手，怀恩却将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陈公公有话让我转告。”
守门的没多想，附耳过来，突然腹上一痛，接着大口的血从口中涌出来，死前还直直地望着怀恩。
怀恩把他拖到门后的角落，从他怀里摸出钥匙，打开西华门。
门外，三万禁军整装待发，陆湛与顾昀兵分两路，悄无声息地进入宫内。
景王尚未睡，怀里左右两边各搂着两名宫女，上头还有两人捶背，脚下两人洗脚，快活似神仙。
这些都是隆康帝前段时间采选入宫的宫女，隆康帝不行房事，只取这些女子的经血，因此皆是处子之身。景王夜御数女，过足了瘾。
景王正**中，殿外小太监慌慌张张入内，“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景王闭着眼睛，忍着不耐，“何事叨扰朕？”
“皇上，陆湛领着人打进来了！”
景王抱着身边的宫女亲了一口，转头不耐道，“陆湛不是在路上？再胡说八道朕砍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跪地再拜，“皇上，千真万确，陈公公已经被擒了！”
景王惊坐起身，未等他说话，殿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陆湛提刀而入。
宫女吓得四处逃窜，景王找衣服穿，“大胆陆湛，无召而入，朕要治你死罪！”
陆湛挥手，四名禁军上前按住景王，陆湛走到他跟前，“王爷，梦醒了。”
景王仍不甘心，“朕是皇帝，陆湛，你竟敢绑朕？”
乾清宫内，隆康帝仅剩最后一口气，他呼吸极重，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昇儿！”
李贵耳朵尖，看向裕王，“万岁在叫裕王！”
裕王红着眼眶跪到塌边，隆康帝的手还在抓，裕王握住他的手，“父皇。”
隆康帝瞧着他，长叹一声，“父皇对不起你啊，因你的母妃不讨喜，父皇一直嫌弃你，让你在宫中无依无靠。徐资把你教得很好，朕死后，也有脸面去见你爷爷你太爷爷。”
裕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隆康帝没给他太多的爱，但他还是伤心，这就是血浓于水。
“徐资，拟旨，传位裕王朱昇……”
“严信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违制建宅，严信父子革职查办，徐资任首辅，陆湛任次辅，辅佐新帝。”
隆康二十年七月二十，裕王朱昇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