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谓我何求>第85章 重逢

  一个月后,谢九尘与老人道别,离开了西南小镇。

  还有两个月,又是一个年夜,他想回花溪城中,陪谢孺年过年。谢九尘算好时间,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又在沿途的城镇住了一段日子,十二月初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花溪城。

  谢孺年知道他要回来,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要让他多尝尝家里的饭菜,说不定就不会想着往外跑了。

  “爹。”谢九尘将包袱交给下人,与谢孺年拥抱了一下。

  谢孺年眼中潮湿:“总算回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爹看错了,我没有瘦多少。”

  谢九尘看着地上不停打转的棉花,笑问:“棉花怎么胖了这么多?”

  棉花;“汪汪汪!”

  谢九尘蹲下身来,想把棉花抱起来,却发现这动作十分吃力。

  罢了,谢九尘拼命揉着棉花的头,直到棉花冷静下来。

  “爹,你看棉花还记得我。”

  谢孺年道:“我在棉花耳边天天念叨你的名字,他当然记得你。”

  “爹都念叨些什么?”

  “那可多了。”谢孺年拍了拍谢九尘的肩膀,“别玩了,快洗手进来吃饭。”

  谢九尘洗手进门,棉花屁颠屁颠地跟进来了。

  谢孺年道:“你不在的时候,棉花总是偷东西吃,不管把东西藏在哪里,都瞒不过它的狗鼻子,所以才胖了这么多。现在你回来了,棉花就交给你管了。”

  棉花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谢九尘看着它乱颤的肉,狠心道:“下去,你不能吃。”

  “今日难得高兴,就让它吃吧。”谢九尘狠心了,谢孺年又不忍心了。

  谢九尘笑道:“就是因为爹这样,棉花才会胖了这么多。”

  狗能比人还聪明吗?若是谢孺年下定决定不让棉花偷吃,棉花哪能吃成球。

  谢孺年尴尬一笑,岔开话题:“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谢九尘道:“暂时不走了。”

  “暂时是什么意思?”

  “半年内都不走了。”谢九尘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也想过过安稳的生活。

  谢孺年道:“行,下回你再走,爹也跟着走。”

  谢九尘笑了声:“好,只要爹到时候别喊累就行。”

  “爹年纪大了,你要照顾爹。”谢孺年一股脑地往谢九尘的饭碗里塞肉。

  “够了够了。”谢九尘连忙阻拦,“你再给我夹菜,我就要变得跟棉花一样了。”

  谢孺年想了想,道:“那样也挺好的。胖成那样,你就走不了了。”

  棉花没吃成东西,闷闷不乐地趴在谢九尘的脚边。

  谢九尘哭笑不得,觉得谢孺年真的被他这一走给整怕了。父子俩吃了顿饱饭,期间谢九尘说了些在外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已经在信中说过了,但谢九尘亲自说,跟看信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谢孺年喜欢听他说外面的经历。

  他想,谢九尘在外一年半,是真的成长了许多。

  父子俩吃完饭,又聊了许久,直到月亮挂在树枝上的时候,谢九尘道:“爹,你要睡觉了。”

  谢孺年道:“爹还不困。”

  谢九尘拆穿他:“我刚刚看见你打哈欠了。”

  “打哈欠……也不一定是困了。”

  “爹,我不是明天又要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可以。你先睡,你年纪大了,不能熬……”

  “行行行。”谢孺年被谢九尘唠叨怕了,“我睡,我马上就去睡。”

  谢九尘将谢孺年送进房门,等他躺下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房内整洁干净,跟他走的时候没有区别,金玉盆栽、兔儿爷玩偶、竹扇、莲花纹银熏炉、青花束带、端午五色丝……赵瑥送的东西全扑进了谢九尘的眼睛里面,谢九尘转过脸去,便看见了角落放着自己做了一半的木屋。

  他与赵瑥的点点滴滴,都随着旧物涌上心头。

  吃饭的时候,谢孺年和谢九尘都没有提起赵瑥,谢九尘也不知道,赵瑥现在怎么样了。

  他前几日收到尧时云的信的时候,上面写的是赵瑥还没回来。谢九尘忍不住看向窗外,看着那道隔开赵谢两家的墙,心头万种滋味,千般难说。

  这夜,谢九尘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早,谢九尘便披衣起床,他决定将木屋做完,有始有终。

  他与谢孺年用过早膳,还没来得及动手,黎笛就提着两罐茶叶来了。

  “谢公子,听说你回来了,便来看看你,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两罐金骏眉请你收下。”

  “黎兄弟,你客气了。”谢九尘与赵瑥分开后,对黎笛的称呼也从直呼其名变成了黎兄弟。

  黎笛挠了挠头,问:“谢公子回来了,还走吗?”

  谢九尘道:“暂时不走了。”

  “暂时是多久呢?”黎笛咳了声,“思桦有了身孕,若谢公子晚些再走,便可以看见我的孩子了。”

  “恭喜。”谢九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几个月了?”

  黎笛道:“七个月了。”

  “那我定是能看到的。”

  “真的吗?谢公子三个月内都不会走了?”

  谢九尘点了下头。

  黎笛道:“好,好,太好了!”

  谢九尘想问问黎笛,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赵瑥是不是也会回来看看孩子?但他最后还是没问。

  也罢,回来了,谢九尘自会知道。不回来,问了也没用。

  黎笛又问了谢九尘一些问题,都是些关于他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过得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谢九尘也问了黎笛一些问题,关于他和冯思桦,关于赵氏店铺的生意等等。

  两人聊了一个上午,黎笛道:“不打扰谢公子吃饭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谢九尘送他出去,黎笛出门前还揉了揉棉花的头。

  谢孺年与谢九尘吃午饭,问:“黎笛的夫人什么时候生?”

  谢九尘道:“怀胎十月,还有三个月不到吧。”

  之前赵瑥常来的时候,谢孺年也认识了黎笛,他道:“挺好,隔壁太安静了,等孩子出来之后,应该会多些人气。”

  谢九尘也觉得,隔壁安静了许多,仿佛不剩下几个人了,他问:“赵府怎会如此安静?”

  谢孺年道:“小赵离开之后,赵府遣散了大半的下人,赵府现在没几个人了。”

  “爹可知道,赵府为何要遣散下人?”

  “爹不知道。”谢孺年道,“小赵走之前,还来跟我说过话,不过那时我不知道他要走了,他离开花溪城的消息,还是我听别人说的。”

  谢九尘问:“他跟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去了哪,然后让我保重身体。”

  谢九尘一时无言。

  谢孺年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之前只靠写信交流,这话不好问,如今谢九尘回来了,谢孺年便问了。

  谢九尘无法否认:“是闹了。”

  “我就说,怎么一个突然要往外跑,接着另一个也跑了,这么巧。我就是怕你们闹别扭了,看到他的名字你会不高兴,所以写信的时候都没告诉你他走了。怎么,你俩这仇是解不开了?”

  “我们没仇。”

  “没仇?那闹成这样是因为什么?”

  谢九尘没说话,他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说。一年半过去了,他还是想要维护赵瑥在谢九尘心中的好印象。

  “不能告诉爹,也没关系。”谢孺年道,“但是啊,九尘,如果你放不下小赵,我希望你们能够和解。有的时候,宽恕一个人比憎恶一个人更有力量,也更能让自己释怀。”

  “爹,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

  谢九尘真的觉得,谢孺年是知道他和赵瑥有过一段情的。

  谢孺年笑着说了段谜语:“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也许我猜对了,也许我猜错了。也许我给出来的是锦囊妙计,也许我说的是无用之言。是真是假,是对是错,你要自己想,自己分辨。”

  谢九尘若有所悟。

  谢孺年道:“还是想不明白的话,就去喝点酒吧,酒能让人醉,也能让人醒。”

  “爹说得是。”

  “有什么想跟爹说的吗?”

  “没有了,爹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谢孺年笑道:“那就去吧。”

  “去哪?”

  “去喝酒啊。不过不是现在,晚些再去。”

  谢九尘道:“好。在越北城的时候,其实我常常喝酒。”

  北方的冬天,喝酒是最好的取暖方法,谢九尘买了两缸酒,每天晚上都会喝上几杯。

  谢孺年道:“你在信中说了,我还让你少喝点,你听了吗?”

  “听了。”谢孺年让他少喝点,他就隔几日才喝一次了。

  “爹,我寄回来的石头都放在哪了?”

  “在书房里,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我都不记得我到底给你寄了多少了。”

  “去吧,堆得跟小山似的。”

  饭后,谢九尘去书房看石头堆,从里面挑了一块小石头出来,这石头色如檀木,纹理细密,质地温润,适合拿在手上把玩。

  谢九尘将石头揣进袖中,然后去陪棉花玩了一下午,棉花奔来跑去上蹿下跳,最后累得趴在地上喘气,动也不想动了。谢九尘这才放过它,他想,每日这样动一动,再控制一下饮食,棉花很快就能瘦回来了。

  晚上,他与谢孺年吃了顿火锅,吃完饭后,谢九尘出了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已近年夜,街上有很多买年货的摊子,自家做的水磨年糕、手工制作的竹器瓷器、拜神用的线香锡箔、贴在小街门上的门神、小孩玩的琉璃喇叭……光是听着吆喝声,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货物,便有了过年的气氛。

  谢九尘觉得花溪城变化不大,他经过赵氏店铺的时候,站了一会,看见上面写的还是“赵氏”两个字。

  假如赵瑥站在他的身边,好像一切都没有变,除了光阴的流逝。

  谢九尘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他经过一间酒肆的时候,想到谢孺年说的话,心中一动,撩帘子走了进去。

  酒肆不大,支着几张桌子,椅子摆得零零散散,有两三桌客人正在饮酒,他们支着腿,左手拿酒碗,右手往嘴里扔花生米,好不热闹,好不温暖。

  谢九尘要了一提酒,一碟花生米,两个小菜,便往角落的座位而去。

  小伙计从用提子从酒缸中提了酒,倒入粗制的瓷碗当中,随着花生米和小菜,送到了谢九尘的桌上。

  谢九尘道了声谢,他喝了一口,这酒的口感粗糙,味道却不错,在他的喉咙里灼烧着,有痛快之感。他慢吞吞地喝完一碗酒,正准备让伙计再加一碗的时候,有人一撩帘子闯了进来:“掌柜的,来一碟牛肉,两提酒。”

  谢九尘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呼吸一窒,抬起头去。

  酒肆里的灯笼旧得很,为了省钱,绢布长久不换,已经被熏得黑乎乎的,灯光甚是黯淡。但那人笼着黯淡的光,却吸去了谢九尘的全部目光,只因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赵瑥。